仲春時節,禁庭之中百花盛開。新綻的嫩葉兒水汪汪的青翠可愛。走在哪裡都冒着一股清甜的植物香氣。
弘毅和仙珠一齊來到長秋宮時,馳睿正可憐巴巴地在前殿轉來轉去。
原來,昊麟還在午覺。侍候的宮奴說,德妃有令,誰也不許吵三哥哥,非要等到他睡到自然醒不可。
“睡到自然醒?太陽都落山了!”仙珠一跺腳丫,眼珠子在眼窩裡一轉,壞心地笑道:“,你們瞧我的!”只見她跑到殿外,不一會兒又笑咪咪地跑回來。
“你做什麼去了?”弘毅問她。
“沒什麼、沒什麼。”她笑着擺手,“我們去寢宮鬧他去。”
“德貴妃說了不許吵醒昊麟!”
“怕什麼?我又不吵醒他,就是看看他睡得香不香。——”
仙珠笑嘻嘻,不顧阻攔,徑直往裡闖去。宮奴們看見是兩位皇子和沈家小姐,也不敢多言。
弘毅是第一次走進長秋宮,好奇地左顧右看。作爲父皇的寵妃,長秋宮的富麗堂皇自不用說。這裡不但富麗,還蔓延着濃郁的草藥味。像他每天喝的湯藥一樣,苦苦的,澀澀的,頗不好聞。
三人大搖大擺走到昊麟牀邊,兩個藍衣內侍誠惶誠恐跪在地上,向他們作出噤聲的手勢。
仙珠挺起胸膛,一本正經地點頭,壓低聲音說道:“德貴妃的吩咐,我們曉得。就在牀邊瞅瞅他困得好不好?”
春困好眠,昊麟睡得正香。烏黑的頭髮編成長辮子搭在枕上,粉面桃紅,宛如女孩子。
仙珠走到牀邊,迅雷不及掩耳的從隨身的金線小香袋中捏住一點東西往昊麟的鼻孔裡塞去。
宮奴還未反應過來,馳睿大喊:“不好,這壞妮子拿花椒害人呢!”
話音剛落,空氣中頓時瀰漫開嗆人的花椒香味。弘毅這才反應過來,剛纔她是跑出去摘花椒去了。
花椒寓意多子,乃是吉瑞之樹,宮裡並不鮮見。在漢代,皇后住的地方就叫“椒房殿”也是這個道理。
“啊糗、啊糗——”
昊麟打着噴嚏從牀上彈跳起來。嗆鼻的花椒讓他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殿下——”
內侍們慌得又是忙着拿水,又是拿手絹。
三個始作俑者則在一旁哈哈大笑。
“沈仙珠!我饒不了你。”昊麟哇哇大叫,擦不盡臉上的眼淚。
“你怎麼知道是我?”
“除了你,還有誰這麼壞!看我怎麼收拾你!”
“你能你捉弄別人,就不許別人捉弄你嗎?哼——有本事,你來收拾我啊!”
仙珠躲在弘毅和馳睿身後皺眉歪嘴,朝昊麟大做鬼樣。
弘毅跟着笑了起來,不知爲什麼看到仙珠捉弄昊麟,心情陡然變好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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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麟,昊麟!你會不會放紙鳶啊!”
“我當然會放!”
“會個屁!看你的紙鳶像瘟雞一樣只會在天上轉圈圈。”
“你的也好不了多少,到現在還沒有飛上去。”
“睿哥哥,睿哥哥,你的紙鳶纏到我的紙鳶上了!”
“仙珠,你的鳳凰九尺長,還靠我這麼近,不纏上纔怪!”
“怎麼辦啊?”
“剪掉三尺!”
“不行,剪掉三尺那還是鳳凰嗎?”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無尾的鳳凰不如雞。不過你的是母雞,我的是公雞!哈哈,哈哈哈。”
“哼,我纔不聽你們的!你們都是壞蛋!”
柔光如軟,和風送暖。
一陣陣的笑聲從御苑傳達禁庭各處。不僅引來了看熱鬧的內侍、宮娥,更把皇上和德貴妃也吸引過來。
看見皇上駕到,孩子們忙放下紙鳶,宮奴們發出浩蕩的呼聲。唯有昊麟扔了紙鳶,跑過去抓住計錕的大手,嚷道:“爹爹,快幫我一起放紙鳶,我的紙鳶怎麼也放不到天上去。”
計錕寵溺地看着昊麟,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向着跪在地上的人,道:“你們都起來吧。”
陛下今日心情不錯,饒有興趣地看着天空裡飛翔的紙鳶。決定讓皇子們來一場紙鳶比賽。看誰的紙鳶放得最快,飛得最高。他就許給獲勝者一個要求!
難得能和父親有如此親近的時刻,幾位皇子躍躍欲試,卯足勁兒要好好表現。再加上各宮的侍候的宮奴們湊勁,閬山之上頓時人頭攢攢。
三位皇子皆是人中之龍,馳睿生得最俊朗,天生君王之氣。昊麟的外貌則最像父,端一看,彷彿就是皇帝小時候的模樣。
弘毅有點特別,氣度,容貌和皇上都不怎麼像。但他的神態,氣韻分明又是皇上的脫胎。尤其是眉色間幽幽一抹倦倦的病色,更是一模一樣。弘毅身體孱弱,計錕也是久病長困。
人一旦身子骨不好,萬丈雄心也要消磨下去。
獨受皇上寵愛的德貴妃,也是因爲她是華佗後人,通曉醫術,會治頭痛。
說來也是奇怪,御醫院的御醫們給皇上開的藥方都沒有德貴妃的藥有用。她的藥不僅能緩解皇上的頭痛,還能使皇上心情愉悅,精神百倍。
德貴妃看孩子們玩得高興,也來了興致。命人拿來一隻蝴蝶紙鳶親自試試。
馳睿、弘毅、昊麟都拿出十二萬分的本事。計錕仰看着滿天飛舞的風箏評頭論足,“馳睿的風箏不錯,小巧精悍,飛得最高。喔,昊麟的也很好。這是誰的,像雞不似雞,似鳳不似鳳。”
仙珠嘟起嘴巴,“回稟陛下,是我的。”
大家鬨然大笑。仙珠自己也笑起來。
“皇上,臣妾的呢?”德妃拉着皇上的袖子撒嬌。
計錕端詳片刻,颳了刮德妃的瓊鼻,笑道:“你的?愛妃你的紙鳶根本還沒飛到天上去啊!”
德貴妃大膽地用手指一點皇帝的額頭,抱怨道:“都怨皇上不肯幫臣妾!所以臣妾的紙鳶才飛不上去!”
“愛妃,要朕如何幫你?”
“當然是要——全心全意。”
“朕還不夠全心全意?”
“不夠,不夠!”
皇上和寵妃旁若無人,打情罵俏。全然不曾注意,弘毅正興奮地踮起腳尖,把自己的風箏往前頭引去,希望能得一句讚美。
有眼可見,他的風箏最大,也是飛得最高、最遠的。
偏偏皇上就是視而不見,舉目朝天左看右看,把所有人的紙鳶都評了過去。
“朕覺得,仙珠的紙鳶雖然難看,但是應該得第一。因爲她是女孩,但一點不輸男孩。仙珠,你看你想要什麼——”
仙珠翹起嘴巴,並不領情地說道:“陛下的恩典,我不敢要。因爲我的紙鳶是二哥哥幫我放上去的。而且,所有的紙鳶裡二哥哥的紙鳶纔是飛得最高,最好的呢!皇上如果要給恩典,應當給二哥哥!”
弘毅臉上火燒一樣,仙珠的直言讓他感激不已,卻讓計錕臉色一沉,不高興地說道:“二哥哥哪裡好了?聽你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大。讀書不見他如此花心思鑽研,倒在這玩物喪志的事情上耽誤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