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狂風,呼嘯而過。河套的山谷之間,散在許多營帳。吹得彩旗呼呼作響。
沈祁陽端坐在王帳之內,悠閒地端着酒杯,吃着馬奶子和羊肉。他的周圍站着幾個夷狄男人,正虎視眈眈地看着他。
“我是帶着誠意來的。”沈祁陽嚼着羊肉,操着熟練的夷狄話,說道:“鏖戰到如今,我佩服你們。你們夷狄人是我們沈家軍遇到過最頑強、最勇敢的敵人。曾經的樓蘭、烏孫、龜茲和你們都無法比。你們是勇士,是真的漢子!”
大概是他的夷狄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那些夷狄男人臉上都有些動容。沈祁陽喝一口酒,指着自己說道:“我叫沈祁陽,就是你們風聞喪膽的沈喻大將軍的兒子!我來,是代表中晉、代表皇上!皇上說了,咱們不要打了!再打下去,我們的百姓辛苦,你們的百姓也不好過!不如議和吧。你們給我們馬匹,我們給你們糧草和金銀。好吃好喝,還送公主來給你們和親!怎麼樣?”
聽到這裡,夷狄人中間立刻嗡嗡嚶嚶起來。這一年多來,戰爭給沈家軍帶來的傷痛,分毫不差也傷害了夷狄人。他們的後備動員力量遠遠沒有漢地的能力強,越往後走越是吃虧。主戰和主和已經分成了各自朝廷中壁壘分明的兩大派別。
沈祁陽的到來更是加重了這種撕裂。
主戰的乃是夷狄將軍達瓦,夷狄王安歸則無心抵抗。尤其看到沈祁陽帶着珠寶而來,心裡早沒了再戰之心。
達瓦和安歸在帳外激烈爭論,達瓦不信沈祁陽是真心來議和,規勸大王,中原人乃是拍着人皮的狐狸。是沒有誠信的人。如果是真的議和,應當由皇帝派使臣帶着國書而來。怎麼能隨隨便便派一個軍人?況且他還是一個校尉,並且帶着大量的珠寶。大王,此事可疑啊。我們不如趁此機會,把他斬殺,震我軍威,揚我士氣。
夷狄王一聽,要把沈祁陽殺了,頭搖得撥浪鼓。安歸併不是一個有雄才大略的人,能坐上王位也是機緣巧合。他怕得罪沈喻,怎麼也不願意殺了沈祁陽。他不怕晉國的皇帝,反正天高皇帝遠。但是沈喻、沈家軍可是近在咫尺。殺了沈祁陽,沈喻還不找他拼命?
達瓦的話不中王心,安歸隨意敷衍兩句。自入王帳。正看到沈祁陽把隨身攜帶來的珠寶展給衆人。
夷狄人哪裡見過這些琳琅珠玉,眼睛都看直了,這些東西夷狄王安歸都沒見過。本來他去邊境騷擾就是因爲天氣苦寒,缺衣少糧。現在陡然看見許多夢寐以求的東西,頓時心花怒放。左手拿珠玉,右手持美酒,哈哈大笑。
酒宴的氣氛越來越烈,許多人都喝醉了。沈祁陽醉醺醺地對安歸說道:“大王,我此番前來。除了帶來珠寶,還帶來了我朝天子的密令。這密令只能給大王一個人看。”
安歸已經被珠寶迷了眼睛,還有什麼不聽的。跟着沈祁陽來到另一處營帳。安歸剛到營帳內,從他身後即竄出兩個持刀大漢,從安歸背後刺去。安歸哼都沒哼一聲,倒在地上。
沈祁陽拿出配刀,上前把安歸的頭顱割了下來,提在手中,走到營帳外大喊,道:“你們的大王已經死了!沈家軍就在外面,你們若老老實實投降,饒你們性命,若是不從,格殺無論!”
沈祁陽一聲令下,山谷外傳來陣陣鼓聲,洶涌轟隆,真如有十萬大軍一樣。
夷狄人看到自己的大王都死了,哭的哭,泣的泣,還有什麼心情戰鬥。
唯獨達瓦,抓刀喝道:“奸賊!號稱天子之國,禮儀之邦!居然用財帛誘殺君王,往後還有誰會相信中晉使臣!以中晉之強,居然用土匪行徑!看我不殺了你!”
達瓦使得好刀,又在激憤之下,招招致命。不到一會,沈祁陽帶來的幾個士兵都成了刀下亡魂。
“校尉!”一個浴血奮戰的士兵說道:“你搶匹馬跑吧。我們只有八百人,恐怕抵抗不了多久!”
“殺一個是一個!”沈祁陽邊殺邊退道:“放狼煙——”
輾轉反側,輾轉反側。
不知是不是每逢佳節倍思親的緣故,沈喻今天了無睡意。他巡視了城牆,慰問了守城的士兵。所做的都做了,但就是覺得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麼事沒做。
仔細把事情都回想了一遍,突然,從牀上翻身起來,“來人。”
副使張密匆匆進來,“將軍!”
“沈校尉在哪?”如果沒記錯,從昨天到現在,他都沒有見到沈祁陽。“去把他找來。”
張密領命而下,過了一會,匆匆進來,報道:“將軍,沈校尉沒有在營房中,他麾下下八百校尉軍也不見了。這是他留下的信。”
沈喻冷汗淋淋,接過信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展信一閱,更是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將軍,出了何事?沈校尉在哪?”
沈喻狠狠把手捶在掌心,“沈校尉帶着八百校尉軍孤身入夷狄了!”
張密也嚇了一跳,“校尉入夷狄了?”
“是啊。他在信上說,如其拉鋸膠着,不如直入狼穴,取敵首級,亂其陣腳。”
兩人話沒說完,一個士兵急急跑進來,報道:“將軍,不知發生何事,大漠裡突然燃起狼煙。”
沈喻心頭又喜又憂,喜的是狼煙燃起,證明沈祁陽已經得手,憂的是不知這孩子是不是平安。
“快,拿我的戰袍來。吹號,集結。大軍馬上出發!”
在大漠打戰,最難的就是找到敵人準確位置。夷狄久攻不下,也是因爲他們以大漠作爲保護傘,四處遷移,難以確定移動的路線和地點。現在有了狼煙一切就好辦了。
沈喻帶着大軍一路疾馳,到達河套時,廝殺正入高潮。沈祁陽和達瓦都殺紅了眼。八百校尉軍只剩下幾人,沈祁陽渾身掛彩,仍是堅持站着。
看到沈家軍的大旗和軍隊,達瓦深知大勢已去。他把劍戟狠狠插到土裡,指着沈祁陽怒道:“我們夷狄人敗了,但我們不是敗在戰場上,更不是敗在你們的刀劍下,是敗在你們的陰謀詭計!我用我的血發誓,只要夷狄人還活着一個,血海深仇,百倍償還!”
沈祁陽呵呵笑着,“敗就是敗!那麼多廢話幹什麼?沒聽過一句話吧,兵不厭詐!”
說完,他揮出一刀,用力劃破達瓦的喉管。
鮮血鋪了一地,點點滴滴,猶如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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