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喻那廂問不出結果,閔氏在這廂逼問仙珠。仙珠理虧,哭着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閔氏知道後,氣得倒仰。伸手就是一記耳光。在仙珠身上捶了幾下。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你知不知道,自從你病了後,我擔了多少心,受了多少苦!你怎麼能這樣做——拿自己的身體做文章!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這是拿刀子割父母的心!”
“阿孃,我錯了……”仙珠跪在地上,哭得岔氣。任由母親捶她,打她,罵她。
沈喻深鎖着眉頭,心緒起伏。一開始,他就想到仙珠病有點蹊蹺,但沒想到,仙珠會做出這樣出格的事。別說馳睿生氣,換了任何男人也咽不下這口氣。
“你既然說自己錯了,那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仙珠哭道:“我……不該騙人。”
沈喻道:“知道錯了,就還在對裡。爹爹領你去和馳睿賠禮。你好好與他陪個不是。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等你病好了,再和他成親。”
仙珠伏在地上抽泣,額頭緊緊貼着冰冷的地板上,久久不曾擡起。她的行爲已經表明她的心意。
沈喻震怒地道:“仙珠,難道你不願意去?”
閔氏厲聲,叫道:“你這孩子是傻了嗎?馳睿是將來的太子,未來的國君!我問你,你不嫁他,嫁誰啊?嫁誰啊!”說着,她衝過來,在仙珠的胳膊上又抽打幾下。
“快點和你爹爹說,說你願意啊!”
仙珠掙開閔氏的手,哭道:“阿孃,孩兒願意給睿哥哥賠禮,但孩兒不願意嫁給他!請爹爹和阿孃不要逼孩兒。如果再逼孩兒,孩兒……孩兒寧可去死!”
閔氏氣得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晃晃往後倒去。
沈喻一個箭步,把妻子扶住。閔氏氣若游絲地說道:“……活不了了,活不了了。這孩子怎能就死腦子成這個樣子?”
仙珠眼淚巴巴地看着閔氏,上前兩步就被沈喻喝了回去,“還嫌氣你阿孃不夠嗎?給我跪着!”
仙珠哆嗦一下,重新跪了回去。
沈喻把閔氏扶到椅子上坐下,向着跪着的仙珠,氣憤地說道:“你想要爹爹和阿孃成全你。那你有沒有想過成全爹爹和阿孃?馳睿和我們是什麼關係,你肩上是什麼樣的責任,你不是不知道。如果這件事,讓馳睿和我們生了嫌隙,沈家的未來該怎麼辦?你現在要的不是成全,而是爹爹的庇護!不但如此,你還是用自個的命來逼爹爹來庇護你!”
仙珠哭得泣不成聲,沈喻說得沒錯。沈家和馳睿脣齒相依,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本是要緊緊抱在一起,形成牢不可破的關係的人。今日卻因爲她產生了不可磨滅的裂痕。
從自身來說,她不想嫁給馳睿並非過錯,但從家族利益來看,她的行爲就是自私。
沈喻痛心地說道:“你是爹爹的女兒,爹爹疼你。但爹爹不能因爲心疼你,不顧沈家老老少少幾百人的身家性命。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拿條凳和板子!”
所有奴僕都站在院外,唯有細園站在院裡。聽到將軍要拿條凳和板子,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二十大板,是給馳睿的交代。你熬得過去便罷,熬不過去。我就當從沒有你這個女兒。”
閔氏聽到這話,悚然一驚。哪裡還記得剛剛對女兒的恨鐵不成鋼,急切地說道:“老爺,使不得。仙珠熬不過……”
沈喻嘆息,“那也是她的命了。”
閔氏哇地一聲,抱着仙珠哭將起來。
“阿孃,不要哭。”仙珠擦乾眼淚,道:“爹爹說得對,不管熬不熬得過,都是孩兒的命,也是孩兒自己選的路。既然是孩兒自己選的路,孩兒就是死了也不後悔。”
條凳和板子拿進來,細園哭道:“將軍,夫人,要打就打奴吧。小姐是金枝玉葉,打不得啊。”
沈喻道:“就是把你打死又有什麼用?馳睿是親王,仙珠這麼傷他,皇后知道後,難道心裡不疼?我不能只看自己的女兒,不去想考慮別人的孩子。”
“細園,別說了。”仙珠咬牙伏在條凳上,把腮邊的髮辮咬在嘴裡。
沈喻掄起袖子,抽起板子,噼裡啪啦的聲音如雨點落下。
“……十八、十九、二十。”
當數到二十,細園哭着擋在板子下,“將軍,已經二十大板了。”
閔氏顫顫過去,一看情景,差點沒有暈過去,仙珠的從臀到腿,鮮血淋漓,半身裙褲染得濡溼。待把人翻過來,蠟黃的小臉,一點活氣都沒有。
“兒啊,我的兒啊!你爲什麼這麼傻,這麼傻……你是被鬼迷了心竅麼?好好的王妃、太子妃不做,念着那沒用的賤人……”閔氏把仙珠摟在懷裡,哭得撕心裂肺。
細園也是哭,“小姐,疼不疼?如果疼得話,你哭啊!有什麼委屈別憋在心裡,哭出來就好了!”
仙珠睜着眼睛,直看着沈喻,“爹……爹,別忘了,答應孩兒的事……”
沈喻把板子扔在地上,氣苦地說道:“好好好。你有志氣。從今往後,就住在別院,養一輩子的病。再不許回將軍府!”
這樣的安排視同把她做了棄子,閔氏嗚嗚哭着,仙珠卻是咬牙一笑,旋即徹底跌入黑暗之中。————————
馳睿來到楚雲宮,不動不說,直接躺在寢殿牀上默默淌眼淚。
皇后不知原因,心焦如焚。聽說馳睿來之前去別院看過仙珠,生怕是傳染上癆病。心裡急得不得了。
“母后,我沒病。”
馳睿拿下皇后覆在他額頭上的手,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頭頂的帳幔,金絲的百花,蝙蝠和壽桃。
還未說話,淚珠就翻翻滾落。
知兒莫若母。
馳睿對仙珠的感情,皇后看在眼裡,念在心頭。如果仙珠不是突染疾病,睿王妃的位置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屏兒頭上。
“睿兒……”
“母后,舅父都已經回來了。父皇爲什麼還不立我爲太子?”
皇后立即將自己的手覆在他的脣上,壓低聲音,“忘了舅舅和你說過什麼嗎?謹言慎行,當心隔牆有耳。”
他咬住脣,哭問:“母后,我還能做太子嗎?”
“爲什麼不能?”看見兒子的眼淚,皇后疼痛莫名。她的手撫到馳睿的胸口,一下一下地撫摸,“別灰心。舅父都已經回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唉,仙珠病得那個樣子,大家的心情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