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真被笑得不好意思,有什麼辦法,他也想要一個健康的體魄。可從他有記憶開始,就沒有斷過湯藥,天生藥罐子。
他伸手想去接南瓜粥,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包成糉子。
“是我包的,還不錯吧。”孫茱邀功般地說道。
一真哭笑不得,他現在想要彎一彎手指都難於登天,有什麼不錯的。
“小和尚,你可要當心。”孫昂笑道:“我姐姐大概是看上你了。要留你做我的姐夫。吃了我家的粥,就是我家的人。”
孫茱羞紅了臉,跳起來要打孫昂,孫昂跳得高、跑得遠,一會兒功夫,就不見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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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家村在西嶺山下的山坳之中,人口不多,十幾戶人家,錯落有致,雜落而居。
既然叫孫家村,顧名思義整個村子的人都姓孫。以務農、捕獵、採藥爲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活雖不富裕,但也怡然自得。
一真暫住的這戶人家,男主人叫孫大良,拉得好弓箭,遠近聞名。所娶妻子就是村上的,一對兒女正好十五,十四。是青春韶華,朝露可愛。
無真已經和孫大良上山採藥,一真只好在孫家住下,一邊養傷,一邊等待。
“師父什麼時候回來?”這是他醒來後,追問最多的話。
“這可不好說啊。”孫大娘也說不準,“到了山上,就不是人安排,是天安排的事。”
孫茱掰着手指頭,“我爹爹進山打獵,不打到獵物是不會回來的。有時候五天,有時候十天。如果是採藥,翻山越嶺,時間就更久了。爹爹說,越是值錢名貴的藥材越是長在很深很深的老山裡。哪有那麼容易採到。嘻嘻,你知道人蔘爲什麼賣那麼貴嗎?因爲人蔘長着腿,會跑的。採藥人就要漫山遍野地去抓。”
她說得眉飛色舞,高興處手舞足蹈。一真默不作聲,沒有反駁。他沒有采過人蔘,但也知道最好的人蔘長在長白山。西嶺山處於中原。莫說不產人蔘,就是挖出人蔘,也不珍貴。
“小和尚,別聽孫茱吹牛。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爹爹採回來過人蔘。”孫昂揹着弓箭走過來,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遍,問:“你的傷好了,要不要去射箭?”
一真搖頭,看到弓箭,就不由想到仙珠曾無數次得意洋洋,四處宣揚自己射箭技術高超的事。往事歷歷在目,一想起就錐心刺骨地痛。
孫昂看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嘖嘖道:“你是不是連箭都不會射啊?”
一真聽出孫昂話裡的輕蔑之意,漲紅了臉,下意識道:“我雖然不會射箭,但認識一個朋友,很會。她的箭法勝得過夷狄人。”
孫昂興致高昂地說道:“都說夷狄人個個都是神射手,能挽得動神箭弓。如果你的朋友真的能勝過夷狄人,那是真厲害、真英雄!下次有機會,把他介邵給我認識認識。我想和他比比!”
一真笑了笑,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今生今世,他亦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仙珠,又怎能爲他們做引薦?
孫昂放下弓箭,若有所思地道:“你不會用箭,那會打拳嗎?無真師父有沒有教你他的獨門功夫?”
一真更是搖頭了。他身體孱弱,別說打拳,若多的活動都不能。
“你別騙我,身爲無真的徒弟,怎麼可能不會武功?來來來,我們比劃比劃。”
孫昂擺開架勢,非要和一真比試不可。三拳兩腳,就把一真打倒在地。
“你還真的是什麼都不會啊!”孫昂伸手把一真拉起來,揶揄道:“看不出啊。作爲無真和尚的徒弟,繡花枕頭裡裝稻草,中看不中用!”
“你才中看不中用呢!”一真拍開他的手,一骨碌爬起來,不服氣地說道:“天下莽夫,浩如煙海,有識之士,卻如零星。你敢和我比讀書嗎?諸子百家,吟詩作對,你能不能,會不會?拿自己的長項比別人的短項,不是勇者!”
孫昂臉上臊紅了一片,尷尬地撓撓頭皮,“我就是開個玩笑,你還認真了——”
“你也是侍父之人,我技不如你,你辱我,我無話可說!怎麼可輕辱我師父?就爲你剛纔的話,我和你勢不兩立!”
孫昂看到他氣得兩顴潮紅,立刻正色道:“小和尚,我剛剛真是玩笑。無真和尚是我們全村人的恩人,我就是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有半點存心冒犯之心。”
說完,向着一真作揖道歉,大賠不是。一真看他悔過的態度既誠懇又真摯,再加上這幾日一直受到孫家人的照拂。知道他們的確都是淳樸忠厚之人。感覺自己也有點小題大做。遂也向孫昂賠不是。
孫茱看着他們相對着作揖賠禮,拍手笑道:“哎呀,哎呀。你們這是幹什麼?這麼懂禮。乾脆互做老師得了。孫昂教小和尚射箭和拳腳,小和尚教孫昂讀書寫字。不就是老和尚常說的取什麼補什麼……”
“孫茱,無真和尚說的是,取你有的來補我沒有的。”
孫茱從草垛上跳下來,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取你有的來補我沒有的。”
一真忍不住,糾正道:“師父說的應該是取長補短吧。”
兩姐弟頓時對着他異口同聲地說道,“沒錯,就是取長補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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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孫茱和孫昂兩姐弟的陪伴,一真在孫家村的日子並不孤單。他教兩姐弟寫大字,孫昂教他打拳,射箭。孫大娘負責照顧他們的生活,沒有煩惱縈心間,粗茶淡飯也有滋有味。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一真手上的傷口已經完全不見,無真還是沒有回來。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孤獨,特別地無助和難受。甚至會害怕地想:她的師父是不是會再不回來?
“呸呸呸!你別胡說!”孫茱跺腳,道:“他們怎能會不回來?我爹爹肯定是會回來的,除非是遇到豺狼虎豹——你別說不吉利的話!這次不過是上山時間久了一點。是追人蔘娃娃去了,所以耽擱了。”
孫大良是家裡的主心骨,如果有個閃失,這個家庭就要分崩離析。所以在孫大良上山的日子,大家的神經都是繃着的,不能說不吉利的話。
一真知道後,也閉緊嘴巴,把擔憂藏到心裡。
爲了緩解苦悶,孫茱和孫昂邀請一真一起去鎮上趕集。對於一真來說,趕集是一件新奇事。身爲皇子,他僅僅在書上看過和衆人的口裡聽聞過趕集這回事。而現在,他要如村童一樣,背上山貨出去趕集。怎能不令他感到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