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並沒有察覺到穆元修心情變化的陸常在在一進門的時候就已然看到了穆元修身上臉上那些亮晶晶的小水痘, 早在幼年時就已然染過水痘的陸常在怎麼能不明白這些小痘痘到底是什麼東西, 當下就有些控制不住地心中一喜。
她,賭對了!
容姒那個女人果然沒有欺騙她們, 果然實話實說了, 皇上真的只是染上了水痘, 而非天花,而她早在幼年就已經得過水痘, 根本就不會再染上。
她只要把握準了這個機會, 絕對能入皇上的眼, 不說別的, 常在這個位置至少能動一動了,並且在接下來半個多月的時間內,只要她將皇上伺候好了,怎麼也能博個患難與共的美名,要知道外頭現在傳皇上染上天花可是傳的沸沸揚揚, 她在這種情況下還堅定地走了進來,皇上知道了會怎麼看她?
這是個機會, 是個大好的機會。
陸常在心裡激動的甚至都有些不知道怎麼是好了, 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有些發顫,頭低低的,牙齒緊緊咬住自己的嘴脣,努力不讓自己開心地叫出來。
一聽皇上問了一句怎麼是她?
陸常在立刻就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太后娘娘知曉他們幾人幼年都得過水痘,這纔派遣了她們幾個過來親自伺候皇上, 昨日是貴妃娘娘,今日輪到她。
一聽完陸常在的解釋,穆元修的臉色不免就更黑了,竟然還有別的女人,虧他以爲這半個月的時間之內都將只會是容姒來照顧他,爲什麼還會有別的女人,那個女人就這麼大方?眼看着將這與他好好相處的時間就推給了別人,她是真的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
穆元修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又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陸常在,眼神一冷,不來當朕還稀罕她不成,不來就不來,陸常在照樣會照顧好他!
於是穆元修就叫了那跪在地上的女人起來,看着她臉紅耳赤地給他喂藥,哆嗦着手給他塗抹藥膏,在他將她按倒在牀上的時候,更是閉着眼一副予取予求的架勢。
這樣的順從服帖叫穆元修的眼睛微微眯起,隨即煩躁地直起了身子,不對不對,哪兒都不對?爲什麼怎麼不對?
“皇上……”躺在牀上以爲自己能借着這次機會一舉懷上龍胎的陸常在睜開雙眼,小聲地喚了一聲。
“出去。”
“皇上……”陸常在面露驚慌。
“朕叫你出去!”
穆元修現在甚至連多看這女人也覺得膩煩。
陸常在眼中浸滿了淚水的坐起身子,收拾好衣裳,就擦着眼淚走了出去。
在她踏出殿門的一剎那,穆元修的聲音再次冷冷的傳來,“晚上你不用過來了!”
“是。”陸常在委委屈屈地福了福身子。
一看見她的身影徹底地消失不見之後,穆元修將一側的書架一把推到地上。
容姒!
他撲倒那女人的時候腦中竟然想的都是容姒,爲什麼,他爲什麼要想她?不過就是長得漂亮一點,皮膚好一點,身材也玲瓏有致一點,眼神也更加的清透一點……
額……
怎麼朕一直在誇她?
朕瘋了,朕一定是瘋了!
穆元修不可置信地往牀上一倒,看着繡着繁複花紋的帳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第二日來的雖然不是陸常在了,卻又是另外一個女人,齊貴人。
穆元修的臉再次黑了下來,怎麼他的後宮有這麼多女人都得過水痘嗎?爲什麼這麼多女人?難不成容姒還是一人一天輪着來的?母后那麼寵她,怎麼可能不將這裡大權交給她?可既然是她安排,爲什麼要一人一天地過來伺候他?啊?她是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不是嗎?這種小事也要一視同仁?
所以,這女人不做母儀天下的皇后可真是浪費了啊!比他這個皇帝還要更懂得什麼叫做雨,露,均,沾,呵。
穆元修冷笑了一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裡的怒氣更甚了,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氣些什麼東西?
齊貴人到底要比陸常在進宮要早,所以伺候起穆元修來也更加的認真盡心,甚至連眼神都不會亂飄,哪像之前的陸常在那樣無時無刻不再勾引着穆元修,可就是這樣,穆元修的怒氣也沒平復多少,因爲在他看來齊貴人跟之前伺候他的那些小宮女太監們幾乎沒有一點區別,差不多就是回到之前的日子罷了。
他倒沒有開口趕齊貴人走,任由她服侍了他一天。
再之後就是惠妃,她要比齊貴人更聰明一些,還叫人找了頂小轎子送他去清洗了下,房間也打掃的格外乾淨,只是這一回的清洗怎麼都不如第一次那樣驚心動魄,甚至穆元修回想起他上一次洗好澡之後,還叫那羣小太監們裹着被子將他送回去,他就覺得自己奇蠢無比。
想來當時的容姒就是想看他笑話,所以故意叫人用被子卷着他來來回回。
不過他之前就已經問過小太監了,就這幾個女人伺候他,明日應該就會到容姒,這叫穆元修的心情微微有些激動起來。
他是皇上,容姒僅僅只是他的妃子,他要她做什麼她就必須得做什麼,他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她,他可以這樣,這樣,這樣……
幾乎是想了一晚上怎麼折磨容姒的穆元修之後就感覺自己陷入了深深的夢境之中,一晚上他都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架在了火爐上烤似的,能聽見人在走動,聽到小太監小宮女們的驚呼聲,聽到太醫也進來給他把脈的聲音,聽到陸常在小聲的啜泣,齊貴人的擔憂之聲與惠妃的自責後怕之聲,當然還有容姒冷靜地詢問之聲。
“……又發熱了?怎麼會這樣?藥開好了嗎?好,本宮叫小太監們立馬就下去熬藥,讓皇上現在清醒過來是最重要的。好了,你們別哭了,本宮會留在這裡伺候的,本來今天就輪到本宮了,惠妃你也別自責了,跟你擡皇上去清洗沒有關係,太后娘娘那邊本宮自有交待,現在也不早了,陸常在身體不適,你們先下去吧!要留在這裡?也行,不過陸常在必須下去休息,齊貴人你和惠妃跟我一起留在這裡等皇上醒過來……藥來了嗎?給我……”
穆元修迷迷濛濛間就看見一個藍色的身體逐漸朝他接近,身上那淡淡的玉蘭花的香氣十分明顯地提示着她到底是誰。
穆元修感覺對方舀了勺藥就開始往他的嘴裡送過來,跟之前每一次的粗魯與猝不及防不同,這一回的容姒動作顯得格外輕柔,不僅如此,因爲他的牙齒咬得太緊,藥汁流了下來,她還有帕子輕輕幫他擦去。
餵了好幾次藥都喂不進他的口中,穆元修能明顯地感覺到對方有些急了。
“娘娘,藥喂不進去怎麼辦?”一旁的小宮女着急地看向坐在牀邊的容姒。
就連一向沉穩的惠妃此時都略微有些心驚肉跳起來,眼淚更是不要錢地往下流去。
好端端的,她幹嘛非要送皇上去洗澡啊?她做什麼非要出這個頭?現在完了,完了,要是皇上真的因爲她那一送而出了什麼事情他們李家恐怕全族都要一起給皇上陪葬,完了,完了,都怪她心裡頭這個時候了,還想着與容姒別苗頭,都怪她自己啊,聽說容姒第一日這麼做了,她也想要這麼做,何必呢?她完了……徹底地完了……
就連站在惠妃身旁的齊貴人的心也不免提了起來,眼淚也跟着一起掉了下來。
容姒聽着身後嗚嗚咽咽的哭聲,心中不免就是一陣煩躁,眼前的穆元修還燒得滿臉通紅,嘴裡都好像開始說起胡話來了。
見狀,容姒眉頭一皺,轉頭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藥,端到嘴邊就猛地灌了一口。
“娘娘!”小宮女們一同驚呼道。
穆元修被這叫聲嚇得一個哆嗦,然後就感覺自己都快有些乾裂的嘴脣上忽然貼上了一片柔軟溼潤,他還沒反應過來,隨着緊咬的牙關被柔軟的舌尖挑開,一股清冽就順流了進來,然後對方根本就沒有留戀地退了出去,再湊上來……
兩人的舌尖偶爾交纏輕觸,每每都叫穆元修心中一悸。
是容姒,她,她在用自己的嘴巴給他喂藥……
穆元修這麼想到,心裡頭的悸動卻越發的明顯。
容姒,容姒……
他在心裡叫着這個名字,雙眼奮力微微睜開,恰巧就對上了一雙瑩亮溼潤的眸子,裡頭幾乎盛滿了擔憂與害怕,一下就觸動了他心頭最柔軟的部分。
原來她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卻一直都是這麼擔心自己嗎?
僅僅看了一眼,穆元修就有些支撐不足地暈了過去,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連他也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有了意識時,只感覺屋內靜悄悄,黑漆漆的一片,可手上卻握着一片軟柔溫熱,微微轉頭一看便看到容姒整個人坐在他牀前的榻腳上,右手握住了他的手,臉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正睡得香甜。
然後也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手忽然一動,人就驚醒了過來,在她睜開眼睛之前,穆元修快速地閉上了雙眼,心卻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莫名地竟然有些心虛,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虛什麼。
然後就感覺容姒從他的手心裡抽出了自己的手,起身彎下腰,摸了摸他的額頭,咕噥了一句,“還好熱退了……”
可儘管這麼說了,還是在一旁的水盆裡擰乾了一方帕子,給他擦了擦額頭與脖頸的位置,然後又窸窸窣窣地坐了下來,握住了他的手,貼着自己的臉頰,蹭了蹭。
他聽到她輕輕地嘆了一聲,“你說你是不是報應?”
這樣的開頭直接就叫穆元修心裡一涼。
“嗯……肯定是報應,沒錯了。我爲了你進宮,你卻那樣對我,因爲我的家世,因爲我爹爹而跟我虛以委蛇,我長得這麼漂亮,卻始終都看不到我,憑什麼呢?虧我還以爲我這張臉你一看到就會走不動道兒呢,也是我太自大了,你是個皇帝,什麼美人沒見過呢?我名聲一向不好,脾氣又差又改不了,你不喜歡我也是正常的!可是輸給薛玉秋也就算了,她長得也漂亮,我輸了也甘心,憑什麼是輸給那個什麼邵青薇,她長得多醜啊,丟人堆裡都找不到她,人又蠢又傲,是,我當初就是故意戲弄她來着,就是故意作弄她來着,我……就是不甘心嘛!”
說到這,容姒竟然把自己給說委屈了,竟然張嘴在穆元修的手背上咬了一下,穆元修閉着眼忍着疼,聽她繼續說。
“你……你說不定都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在這皇宮裡頭,你肯定是忘了。那時候太后召我進宮陪她,我帶着斂秋在太后院子裡踢毽子,結果毽子掉到樹上去了,是你爬上樹給我弄下來的,我跟你說了句謝謝你就被人帶走了……後來我來宮裡見過你好幾回,每一回你不是在搖頭晃腦地讀書就是在擔驚受怕地騎馬射箭,連哭都是躲起來一個人哭,我當時想去安慰你來着,可是下一秒就有人帶你走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說着,容姒的聲音裡帶了些懊悔。
“長大之後,你成了皇帝,我也偷偷見過你幾回,覺得你好像越長越好看,比我哥哥,比我爹爹還要好看,我就想……就想嫁給你……”
說着容姒笑了笑,就連穆元修也有些控制不住地彎了彎嘴角。
“可沒想到你根本就不喜歡我,那也就算了,還抱着個魚目作珍珠,你看看,邵青薇在你生病之後可從沒有來看過你,問過你呢?我還來照顧你了,不過有的時候我也好生氣地不想看見你,可你都生病了,我有什麼辦法呢……”
說着容姒的聲音就低了下去,人枕着自己的手臂,竟然又睡了過去,想來也是困得極了,這一晚上她也不知道到底驚醒過多少次,又給自己擦過多少回身子。
一這麼想着,穆元修就不免感覺自己的心頭如春水一般輕柔。
微微睜開眼,低頭看着容姒握着他的手掌睡得香甜,心中就更軟的厲害。
原來容姒早就認識他了嗎?他好似是記得小時候她經常過來找母后,那個時候她就注意到他了嗎?甚至,甚至還想着長大以後嫁給他,那麼他呢?
他到底做了哪些混賬事情?不理她,不在意她,將她樹成擋箭牌,好保護邵青薇,用最險惡的用心去揣度她,詆譭她,甚至還想……殺了她!
最後三個字剛剛出現在穆元修的腦袋裡頭,他就不免一陣後怕、心顫。
要是,要是他真的下了手……
不,不,沒有如果,沒有要是,容姒還在他的身邊,還陪着他,還關心着他。
不晚,不晚,一點也不晚。
這麼想着,穆元修的手微微握緊容姒的。
以後他一定會好好珍視她,關心她。
在手被握緊的一剎那,容姒掩在衣裳後的嘴角微微一揚。
成了。
得虧她回憶了那麼久才終於在原主那滿是穆連軒的記憶當中找到了穆元修的身影,還將其硬扯了上去。
不過,就算她是在做戲又怎麼樣呢?穆元修不知道,還十分感動,這就夠了。
渣渣穆元修當前好感度92。
等到第二日,穆元修醒過來之後,竟然發現伏在他牀邊的容姒竟然已經不見了,站在他眼前的竟然是陸常在。
一見他清醒過來,那陸常在心中一喜,不過就是順路過來探望皇上一眼,誰知道竟然跟發現容姒那個女人並不在這裡,並且皇上竟然直接就睜開了眼睛。
她轉了轉眼珠,一下就撲了上前,抓緊了穆元修的手,“皇上,皇上,您可算是醒了,嬪妾守了你一夜,可將您給盼醒過來了,這樣也算是對太后娘娘有了交待了。”
一見這女人已經情真意切地淌下眼淚來了,穆元修心中一冷,她守了他一夜?那麼他半夜看見的容姒,聽見她說的那些話都是他在做夢嗎?這女人不是身體不適早早地就走了嗎?她什麼時候守了他一夜了?說這樣的話是想昧了容姒的功勞還是覺得他已經昏聵無用到分不清真假了呢?
穆元修雙眼冰冷地就這樣看着這女人哭,直看得她自己慢慢停了下來,這纔開口道,“容貴妃娘娘呢?還在歇息嗎?陸常在你身體不適還是趕緊下去休養吧,別拖成大病就不好了!”
一聽穆元修這麼說,陸常在的臉色刷的就白了下去。
皇上知道,皇上他知道,他都知道……
完了,完了,完了……
陸常在癱軟在了地上,這邊容姒洗漱完了之後推開殿門,看見的便是這兩人一人坐在牀上一人坐在地上的畫面,不過陸常在好像臉色有些難看。
容姒皺着眉頭上前兩步,“陸常在,要是身體不適就先下去休息吧,皇上這邊有我,有齊貴人還有惠妃,你不用太過操心。”
“是……是,嬪妾告退。”
一聽容姒說她身體不適,陸常在就剋制不住地渾身一哆嗦,隨即也不敢擡頭看向穆元修的方向,低頭行了個禮就退了下去。
看着那女人就是離開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容姒不免就更好奇了,轉頭看向穆元修的方向,發現他又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不免就撇了撇嘴。
而穆元修一見容姒朝他看了過來,就臉頰微紅地撇過了頭去,然後就聽到容姒毫不留情地咕噥道,“禍害留千年,我就知道……”
臉再次黑了下去,但想到容姒就是這樣的人,當着你的面從沒有好話,可對他的關心卻比任何人都要多得多,也就沒那麼生氣了。
容姒見自己說話這麼放肆,穆元修也沒有懟回來的意思,面上雖然有些奇怪,心裡卻早就已經笑開了花。
不錯不錯,昨晚的表演非常不錯。
以後可以使勁懟他,越懟指不定人越高興!
這邊的穆元修在容姒等人的照料下,身子快速地痊癒了起來。
可等容姒一離開了養心殿,就立刻聽聞穆連軒早就已經回來了,而邵青薇卻失蹤不見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就連穆元修都沒有追究她的去向。
因爲穆元修身體剛好,太后卻還是病怏怏的,所以穆元修就決定帶着太后去千里之外的護國寺的上香祈福,以保太后安康平順,以保大魏太平合樂。
也就兩天的功夫,卻帶去了不少的人,包括容姒與薛玉秋在內的嬪妃五人,宮女太監一百名,甚至就連穆連軒也跟着一起過去。
城門口,容姒拉開馬車的簾幕看着窗外騎在馬上颯爽英姿的穆連軒,咬了咬脣。
對方卻像是感覺到了她的眼神似的,瞬間就看了過來。
容姒的眼中快速掠過一絲驚喜。
對,別看別人了,下一個就是你。
穆連軒心裡冷笑了一聲,便自然地收回了目光。
水性楊花的女人!
他在回來之後就已然聽聞了他的好皇兄極有可能是染上了天花,容姒更是被太后送過去照顧他。
他還暗暗激動了一小會,容姒死不死他無所謂,但穆元修要是死了,佔便宜的只會是他。
所以即便在得知穆元修得的只是水痘,甚至很快就會好時,他已經動了的心就按捺不下去了,這回去護國寺也算是他主動請纓帶隊的。
無他,這皇帝輪流做,也該輪到他了。
他給他的好皇兄在護國寺可是準備了“好東西”招待他。
至於容姒,容飛舟在,她就能安然無恙地活着。
要是容飛舟不在了,呵……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遇到了點事情,所以字數不夠,一會我再補一點劇情~免費贈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