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之中,空氣恍若凝固。
無形無質,又在沉沉壓下的凝重,充塞石殿裡每一個角落。
置身其間,每一個人都覺得很不自在,猶如有一個劊子手高舉着鬼頭刀,就站在身後,嗜血的呼吸一下下地撲在後脖子上。
寒毛卓豎。
突然——毫無徵兆地,一道天光從穹頂處洞穿了下來,色呈血紅而暗沉,有一種說不出的渾濁味道,筆直地落在了葉蕭身上。
“我?”葉蕭心裡面咯噔了一下,手臂顫動出了一個角度,好像要擡起手來,承接那道天光在手。
他接了一個空。
血紅光柱在落到葉蕭頭上後,一瞬間的停頓都沒有,便跳躍離開,落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迪迪!
葉蕭心驚,擡起的手忘了放下,卻不等他有什麼想法冒出來,血紅光柱又跳了。
全無順序,沒有條理,頃刻之間,血紅光柱連跳七次,遍照了石殿當中每一個人。
當光柱再次籠罩住葉蕭的時候,他忘記放下的手才擡到了齊胳膊肘高。
光柱跳躍之快,可想而知。
這下,葉蕭反應過來了。
他反倒不驚慌了,順勢雙手環抱着,冷眼旁觀。
果不其然,葉蕭這個動作剛做完,血色光柱又蹦躂到其他地方去了。
那叫一個歡脫。
莫名地,小道士腦海裡了浮現出了一個場景,那是一隻通體粉紅的小豬,嗅嗅這裡,拱拱那裡,踩了花花草草,撞得一頭是包,愣是沒有找到敞開了胸懷的母豬。
葉蕭冷笑出聲:“這是在拱奶吃嗎?”他心中有數了,目光隨着血色光柱的跳躍而矚目,卻對時不時地就落到他身上的光柱再不緊張。
還真是隨機。
肉眼就可以分辨出來,血色光柱的跳躍速度越來越慢,等它徹底停下來時候,被光柱籠罩其中的那個就是被找到的母豬——隨機出來的倒黴蛋。
光柱跳躍的速度飛快地變慢,已經在每個人身上稍稍停頓了一下,纔會往下一處去,好像餓得半死不活,快要沒了氣力一般。
偏偏血色光柱的跳躍全無規律可言,誰也不知道,最終它會停頓在誰的頭上。
“這是誰設計的?真是缺了大德。”葉蕭很有一手捂額,順便問候黃泉遊戲幕後人全家女性的衝動。
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石殿中已經有人渾身都在抖,平時抖得略沒那麼厲害,光柱一落身上,抖若篩糠。
這跟一個劊子手拿着鬼頭刀,在脖子後面舉起來,落下去,又舉起來,再落下去,如是反覆多次,人是沒死,一後心的冷汗。
如此情況,有的整個人都會被恐懼化作的浪潮給淹沒,有的人則冷眼旁觀的麻木。
葉蕭無疑是後者。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總之沙漏在不耐煩似地震顫着,卻久久不曾落下哪怕一顆沙礫。
再漫長的等待,終究是會到頭的。
在所有人目視下,血色光柱顫動了數下,沒有再能跳躍走,定定地將一個高大的牛魔人身影籠罩。
在場每一個人,全都是這般模樣,落在葉蕭眼裡面卻有不同,沉聲吐出了三個字:“青銅,二!”最後血色光柱定住的人,赫然是衆人當中身上光輝中夾雜着青銅色的第二個人。
在那一瞬間,青銅二顫了一下,身上昏黃光輝都在搖曳,好像一個人持火把走夜路,一不留神崴了腳,險些將火把都給扔了一樣。
可見其驚慌,其震怖。
“然後呢?
要來了嗎?”葉蕭下意識地踏出了一步,身子前傾,緊緊地盯視着即將發生的一幕,既像是單純的緊張,又像是隨時準備出手。
抓住,那隻——狐!
同一時間,石殿裡衆人中不止是他一個人做出類似舉動,半點不曾惹人注意。
緊接着,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一幕出現了。
“刷”地一下,如一道大幕拉過,整個石殿驀然暗了下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這黑暗籠罩所有,遮掩了出口處宣泄進來的陽光,又屏蔽了石殿衆人身上的昏黃光輝,濃郁得如有實質,彷彿是有深藏在地下無數年的黑水在噴涌出來,瞬間灌滿了整座石殿一般。
上一刻,所有人還在全神貫注地看着,等待着;下一刻,黑乎乎一片,瞎了一般。
即便是隱隱有着心理準備的葉蕭,也慌亂了一下,下意識地退步自保,反應過來再猛擡頭時候,異變突生。
血色暗沉光柱再現,連帶着籠罩其中的青銅二,成了石殿當中唯一的光亮,唯一的可見。
“不在原來位置上。”葉蕭浮現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旋即反應過來,想必是青銅二慌亂中想要逃離,卻還是沒有逃過光柱鎖定。
在他擡頭望去,見得光柱與青銅二的同一時間,一道金燦燦的光,在青銅二身後凝聚出來。
光呈金黃,其色璀璨,形如巨錘,高高地在舉起。
“有人!”一怔之下,葉蕭眯了眯眼睛,竭力地望向青銅二身後,一個漆黑如墨又握舉着金色巨錘高高舉起的人影。
那人身上的黑暗,濃郁得滴水不散,不管是錘子的金光,還是光柱之血紅,皆不能照亮他分毫,彷彿全身上下都是洞,都是嘴,漏過或吞噬了所有的光線。
“小心!”葉蕭脫口而出提醒,青銅二還在惶惶地躲避着光柱,絲毫不知道危險在身後逼近。
喊出“小心”二字後,小道士就知道純屬多餘了,別說青銅二,即便是他自己,亦聽不到半點聲響,彷彿聲嘶力竭的喊叫只是幻覺一般。
也,來不及了。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巨錘上金光迸發,裹挾着剛猛莫京的威勢,重重地砸向青銅二的後腦。
在巨錘落下的一瞬間,青銅二彷彿本能地察覺到了什麼,猛地回頭。
不等他做出任何自救的動作,金光大放的巨錘狠狠地砸在青銅二的額前。
“嘭!”在這一瞬間,一聲悶響,好像是一擊重拳打穿了沙袋一般的聲音,傳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他們,又能聽到了。
只是一瞬,只能一聲,只有一處,那是瀕死一刻的響動。
石殿中所有人反應不及,眼睜睜地看着巨錘之下,青銅二步了銀一的後塵,渾身在重擊下猛地後仰,然後渾身昏黃光輝劇烈地沸騰起來,衆目睽睽之下炸開,化作一地黃沙。
第二個犧牲者,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