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站在正殿門前,葉貞拾階而上,墨色衣裙逶迤在地,身後宮婢太監隨行。她不緊不慢的行至慕青跟前,跪身行禮,“卑職參見千歲爺。”
“你來作甚?”慕青冷然,眸中殺氣未褪。
“卑職來千歲爺恩准,放離歌性命爲卑職所用。”葉貞開口,驚了一旁的慕風華。要知道慕青正在氣頭上,如此言語不正撞槍口嗎?何況這樣直白的開口,置慕青的威嚴於何地!
“葉貞!”慕青眸色如血,手掌高高舉起,只消落下她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誰知葉貞卻是眉目清淺,不卑不亢,“卑職知道千歲爺本就不想殺了離歌,所以纔會手下留情。卑職也知道,皇上之所以肯將離歌送入東輯事,定然是別有深意。本是必死的結局,千歲爺可曾想過其中用意。”
“卑職知道,世上無人敢忤逆千歲爺的意思,卑職不敢隱瞞真實用意。月兒身死,卑職心痛不已,千歲爺是知道卑職等三人的關係,是而離歌與卑職一樣,對國公府心生恨意。卑職不求千歲爺能網開一面,只求千歲爺能秉公辦理,不計前嫌縱離歌性命。”
國公府……
慕青的手停在她的百匯之上,只要他下手,葉貞絕沒有存活的可能。
不過葉貞提到了國公府,這三個字讓慕青的心忽然狠絕起來,眸中殺氣化作漫天戾氣。腦子裡掠過一些不爲人知的東西,他的手忽然攥成拳,指節發出清脆的聲響。
低眉看着臣服在自己面前的葉貞,慕青凝眸,這個女子誠然是與衆不同的。有着冰一般的氣質,蟄伏隱忍如同危險的豹子,分明是孤傲冷冽的冰峰,卻執意將自己卑微至塵埃裡。只要一有機會,她就會顯露出嗜血的本性,讓所有傷害過她的人,都死在她的利爪之下。
在東輯事與國公府並存的局面,他需要這樣的爪牙替自己清掃後宮的障礙。後宮,很多情況下會連着前朝。所以……
慕青沉着臉,目光灼灼若火燒。
他不信葉貞與離歌委實是親姐妹,但是葉貞要救離歌的心思卻是擺在這裡,沒有分毫
的遮掩。
葉貞自然也清楚,慕青的眼裡容不得沙子,此刻自己的掩藏無疑是殺機。既然如此,不若落落大方的將自己的目的呈現在慕青跟前,許是還有一線生機。說是利用離歌,其實她自己也清楚,不過是覺得虧欠月兒太多,如今還不了的,便從離歌身上去還。
橫豎也只有離歌與月兒情義最爲深厚,若是月兒還活着,也定然會想她救離歌一命。月兒想要的,姐姐定能做到。
“你可知她做了什麼?”慕青冷了眉眼。
葉貞頷首,“卑職明白,後宮擅殺妃嬪是死罪。卑職只要離歌的性命,其他的……任憑處置。”她不是神,不可能逾越宮規,這是皇宮,是軒轅一族的江山,也是盈國公府與東輯事制衡下的江山。
她只是個尚宮,做不得這樣的生死在握。
她能做的,就是保下離歌的命,僅此而已。
慕青冷笑兩聲,“本座從不做無利可圖之事。”
“卑職願爲千歲爺達成心願,不惜生死,以命相搏。”葉貞清淺的回答,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你知道本座要什麼?”慕青眸色微斂,容色陰沉。
葉貞擡眼看了身後的離歌一眼,而後定定的擡起頭,目視前方,不卑不亢,“卑職定要兩公府,滿門屠戮,以血相付。”
下一刻,慕青忽然掐起她的脖頸,纖細而嫩白的脖頸,如同風中飄零的白荷花,只消慕青動動手指頭就會徹底折斷。窒息的感覺讓葉貞喉間滾燙,腦子裡被擠壓的空白,頃刻間如同雪花片片飄落。
“不知死活,妄言天下,你便是一介女子拿什麼本事說這樣的大話?本座說過,最恨自作聰明之人!”慕青殺氣騰然。
“義父!”慕風華心驚上前。
卻換來慕青驟然回眸時的肅殺之眸,長袖一揮頓時一掌拍在他的肩頭,直逼得慕風華連退數步,體內頓時血氣翻騰得厲害。慕青殺氣騰騰,“滾!”
葉貞雙眼幾近泛白,腦子裡殘存着最後的求生之念,她不反抗不掙扎,卻用沙啞的嗓音發出微
弱的聲響,“因爲卑職有恨,誓要國公府滿門上下永世不得超生。”
慕青的手鬆了一下,“你說什麼?”
幾近癱軟在地,葉貞大口的喘着氣,喉間處的滾燙讓她整個拼命的咳嗽,以至於整張臉乍紅乍白,看着甚是痛苦。她捂着通紅的脖頸,勉力撐起身子,依舊保持最恭謹的姿勢跪在慕青跟前,“卑職與國公府有深仇大恨,所以就算拼上性命,卑職都不會退縮。”
“千歲爺可以不信,也可以不聽,但卑職委實沒有欺瞞千歲爺的意思。卑職此生,只做這一件事,也只爲這一件事而活。千歲爺若是殺了卑職,卑職無話可說,但卑職就算死,也不會放過國公府上下,更不會放過葉家一人。”
“你當本座會信你?”慕青冷眼看着奄奄一息的離歌,這番說辭,難道不是葉貞想救離歌的託詞嗎?
葉貞羽睫微揚,嘴角有些血跡,“卑職願用行動證明。”
“好!”慕青冷然,“本座素來只看結果,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只要能做到你今日所言,本座就給你想要的一切。”
“葉貞什麼都不要,唯有一樣,若然國公府覆滅,還望千歲爺給卑職一個機會。”葉貞的眸光忽然變得極爲可怕,如同雪狼谷的狼,帶着嗜血和覆滅的狠戾。
慕青昂頭,傲然佇立,“什麼?”
深吸一口氣,葉貞跪在那裡,容色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卻用一種寒徹骨髓的聲音開了口,“請千歲爺賜卑職生殺之權,卑職要親眼看着國公府覆滅,親手送他們上路。”
若這雙手不能沾上國公府的血,她如何告慰孃親的在天之靈?如何讓慘死的月兒安息?她這雙手註定要,是要染血的。
聞言,慕青忽然低眉死死盯着她從容鎮定的面孔。這樣的容色,這樣的口吻,這樣的眼睛,腦子裡卻泛起另一個女子的身影。心,忽然就顫了一下,拳頭驟然握緊。長袖輕拂,慕青陡然轉身,“本座成全你!”
葉貞重重的合上眸子,不緊不慢的撫去脣角的溢血,徐徐起身走向臺階下頭奄奄一息的離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