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言之有理,左不過這番話,朕倒要問問底下的三軍,爾等可是答應將貞嬪賜罪?旁人不知道,你們卻應該明白,沙場之上,誰巧計退敵?誰抵死不肯屈服,跳下百尺高牆?國公爺只知宮中有貴妃,那可知天下還有一個朕?”軒轅墨這話誠然是千斤之重。
登時所有人都緘默不語,這最後一句顯然說得清楚,皇帝纔是天下之主,國公爺再尊貴也是臣子。爲人臣子,豈能染指皇帝的心思?
三軍與百姓跪了一地,高喊着,“皇上息怒!”
洛雲中萬萬沒想到皇帝會當着文武百官,天下百姓,乃至三軍之面,直斥他無視君主。這可是死罪!比葉貞以下犯上更嚴重的死罪!與君謀皮,那就是謀逆,是誅九族的死罪!
衆目睽睽,容不得他不低頭。
一咬牙,洛雲中終於跪在地上,“皇上恕罪,臣失禮御前,萬不敢觸犯龍威。”
“哼!”軒轅墨眸色肅冷,“國公爺倒也不必驚心,左不過是玩笑罷了!誰若認了真,那便是玩笑……開大了。貴妃如今還在禁足,這後宮只怕不易空懸太久,寧妃素來是個不管事的。朕思來想去,這後宮乃朕的家事,就不必諸位操心。風陰!”
一聲令下,風陰鬆了口氣,快步上前行禮,“皇上!”
“宣讀聖旨吧!”軒轅墨冷冽,終於放開了葉貞的手。
葉貞心頭一驚,卻聽得四下一片寂靜,風陰高昂的聲音在風中徘徊,“貞嬪娘娘接旨!”
“嬪妾接旨!”葉貞跪在軒轅墨跟前。
風陰深吸一口氣,望着底下悉數跪伏的人,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諮爾承歡宮貞嬪,溫惠秉心,柔嘉表度,溫恭懋著,六行悉備,仰承天命冊爲貞貴妃,即日起執掌六宮印,着副後之位。欽賜!”
語罷,風陰宛若如釋重負,將聖旨恭敬的遞呈,“貴妃娘娘請接旨。”
葉貞雙手高高託舉,正要接旨,卻聽得洛雲中一聲冷喝,“皇上!豈不聞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是故後
宮有宮妃晉升,亦逐級升遷,豈可連躍兩級而成貴妃之名。皇上就算寵愛貞嬪,豈可置大彥綱常於不顧,祖制有規,容爾隨意更改!”
“放肆!”軒轅墨冷斥,“朕早已有話在先,前朝是朕的前朝,後宮是朕的家事。一家之門,豈容旁人言語。國公爺雖是洛貴妃之父,盡父職本無可厚非,但莫要忘了身爲臣子的本分。祖制規則皆是人言敲定,今日朕便改了這宮規綱常!”
“皇上!”洛雲中執意昂起頭,怒目直視君主,“皇上恣意妄爲,就不怕臣等寒了心嗎?天下百姓又該如何看待皇上?寵妾奪勢,禍亂朝綱,迷惑君主,乃天下之毒。皇上難道不該給天下臣民一個合理的交代嗎?”
軒轅墨冷睨洛雲中一眼,而後深吸一氣,望着底下萬千之衆,眸色森冷無溫。幽暗的眼底,有着來自地獄的陰戾,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銳利若鷹隼的眸子掃過衆人,鏗鏘有力的聲音不復方纔的低沉靡麗,而是擲地有音。
“國公爺既然要交代,那朕就給你交代!”瞬時長袖輕拂,軒轅墨拽了葉貞的手大步走向民衆,而後立於軍士的安全包圍圈內,厲聲道,“朕之爲君,俯仰無愧於天地,不敢懈怠半分,恐澤不及子民。後宮妃嬪,亦是雨露均沾,不敢偏頗徇私。”
“御駕親征,朕被困丹陽城,彼時毒煙漫天,戎族銳不可當,勝負在此一舉。貞嬪身爲女子,執馬赴三軍,領兵出征智取戎族。試問天下女子,朕之後宮,誰能堪當此任?三軍皆在,是否屬實自在人心。”
“朕之貞嬪,堪執六宮,秉承公道,不曾偏頗。是而平民女子亦勝宮閣千金,是而平民貴妃,亦可上得金鑾寶殿,下得萬里疆場,誠然不輸華宇樓閣之女半分。朕越級晉升乃衆望所歸,此心堪比金堅,無可逆轉,誰還有異議,朕定斬不饒!”
龍御天下,莫敢不從。
三軍歸心,百姓臣服,百官禁言,悉數高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恭喜貴妃娘娘!”
洛雲中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比之豬肝色愈發青紫,
整個人都跪在那裡微顫着。
軒轅墨親手將聖旨送入葉貞的手裡,那一刻,葉貞的面色有過一閃即逝的憂慮,卻因爲他眼底那一抹如清澈山泉般的顏色,而打消了疑慮。她面不改色,只是跪地謝恩,呈現着最恭敬的姿態。
然而心裡,葉貞比任何人都清楚。
爲何軒轅墨敢當着三軍百姓乃至大臣的面,如此駁斥洛雲中。無非是衆怒難犯,他這個凱旋而歸的皇帝,其威信力自然要勝過國公府。何況……他那一句平民女子,平民貴妃,委實抓住了天下百姓的心。
誰家平民不想出個貴妃飛上枝頭?誰家百姓不想有朝一日鳳飛牡丹?這給了百姓希望和憧憬,也讓所有人看到了皇帝親民愛政,平易近人的一面。
許是人心總有一個陰暗面,既畏懼輕蔑高高在上的那些人,但當那些人俯下身子對你笑時,你又覺得這纔是世間最美好的笑容,苦苦追求而不肯放棄。
這便是所謂的希望與牽引,算是一種心理戰術吧。
只是……葉貞凝了眉,這何嘗不是另一場的君逼臣反……左不過就算沒有君逼,這臣大抵也撐不了多久,不過是提前來臨罷了。
但……葉貞扭頭望着身邊的軒轅墨,此刻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幽暗深邃的眼底,有着數不清的黑色光澤,不教一絲明亮落入眼中。
深吸一口氣,不管怎樣,只要陪着他便是。這宮裡,生也好死也罷。既然回來了,那便二度廝殺吧!
宮門口皇帝當着天下人的面冊封葉貞爲貴妃,並且將了洛雲中一軍,是而前朝後宮猜忌紛紛。
棲鳳宮乃貴妃之所,皇帝回朝於金殿召見羣臣,而後去棲鳳宮召見妃嬪,這是規矩。
規矩自然不可廢!
然這些繁瑣,唯獨東輯事那位,至始至終都沒有露面,不免教人心底發怵,隱隱有種不安與惶恐。慕青這千歲爺隱忍不出,連帶着皇帝回朝這樣的事情都無動於衷,難保不在籌謀着某些不爲人知的密事。
倒教人,費心疑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