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雅午睡醒來,整個人還是慵懶的,雲瑤陪着她在窗前臨帖,聽着外面雨聲淅瀝,而容雅只專心地寫字。
宮裡的日子向來如此,說無聊,可每天卻有各種各樣的傳聞傳入到容雅和雲瑤的耳中;說精彩,可日子也的確有些蒼白無力。
無事的時候,雲瑤便只能陪着容雅看書習字做女紅,偶爾踢毽子,跳房子,玩一些小女兒家都喜歡的遊戲,倒是讓容雅十分滿足。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雨漸漸停了,容雅也寫完一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容雅雖然年紀輕輕,可是一手字卻寫的十分有韻味,大抵是繼承了宣陽侯容彥的衣鉢,據說這宣陽侯容彥,當年也是憑着一身風流文采,贏得了寧遠公主秦臻兒的青睞,從此夫妻和諧,賭書潑茶,舉案齊眉。
“雲瑤姐姐,你瞧我寫的如何?”容雅問着,似乎對自己的字十分自豪。
“漂亮。”雲瑤說道,“娘娘年紀尚小,便寫的一手好字,來日必定不可方物。”
“我的字是我爹教的。”容雅說道,“我爹這個人,表面上掛了個侯爺的頭銜,實際上是個喜歡琴棋書畫詩酒茶花的人,風流雅緻,他最會的,就是模仿各種各樣的字。”
雲瑤聽了這話,心中微動,頗感好奇:“模仿各種各樣的字?怎麼個模仿法?”
“雲瑤姐姐,你寫幾個字我瞧瞧。”容雅說着,便將手中的筆遞給雲瑤,“我也能模仿,不過沒我爹學的像。”
雲瑤對此事頗感好奇,她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又將筆還給容雅,卻見容雅仔細看了一眼她的字以後,提起筆來寫了另外的一句詩。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這十個字,竟是跟她素日裡寫的字有**分相似,若是不仔細辨別,恐怕別人還真不知道這字是皇后娘娘寫的。
“娘娘,怎麼做到的?教我好不好?”雲瑤見狀,頓覺驚奇,也很想學。
容雅也不藏私,便將宣陽侯給她講的模仿別人筆跡的方法都說了出來,雲瑤認真地聽着,然後對照容雅的字,又寫了幾個,約莫有點神韻了。
“你按照我教你的方法,練上個一年半載,你也能將別人的筆跡模仿的**分相似。”容雅說道,“不過,這事兒你可別告訴別人是我教你的,否則爹爹該罵我了。”
“放心吧,娘娘,我絕對不說,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雲瑤點點頭,笑着開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雨漸漸停了,這個時候,殿外的宮人來報,說是曲臺閣的徐良人來訪,求見皇后娘娘。
“這個時候,她來做什麼?”容雅雖然疑惑,可也沒耽擱,“請她進來,帶到前殿,奉茶。”
“喏。”宮人應了一聲,便退出去,將那徐良人帶去前殿了。
容雅也在雲瑤的攙扶下起身,朝着前殿走去。這徐良人早上請安的時候纔來過,這會兒又來,卻不知爲了何事。
到了前殿,徐良人遠遠地看見皇后娘娘駕到,於是上前幾步,迎了上去:“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冒昧來訪,還請皇后娘娘不要見怪。”
“徐姐姐,你冒雨前來,是有什麼事兒嗎?”容雅坐在上,讓徐良人也坐下,便開口問道。
“是這樣的。”徐良人解釋道,“臣妾的曲臺閣,前幾日有個宮女犯了錯,讓臣妾斥責了一頓。原以爲那宮女能改過,卻不曾想她心懷記恨,故意處處犯錯,不好好當差。臣妾便想,過來求了皇后娘娘,讓臣妾提拔一個二等宮女上來,頂替了那一等宮女的位置。”
“此事徐姐姐自己做主不可以嗎?那是你宮裡的人,爲何你要來問本宮呢?”容雅好奇地問道。
“娘娘有所不知。”雲瑤卻在這個時候開口解答了,“宮裡頭對於這些宮女品級的升降,也是有講究的。三等宮女和粗使宮女都由各宮各司的掌事姑姑自行處置;二等宮女以上的品級升降,都是需要娘娘您做主才行的,因爲這些宮女的名字和品級,都會在儲秀宮記錄在冊,以便查閱。”
“原來如此。”容雅點點頭,再次看向徐良人,問道,“不知你想將誰提拔上來呢?”
“臣妾想提拔見玥,她原先是二等宮女,在曲臺閣這段日子,做事穩重,是個伶俐的人兒,所以臣妾想……”徐良人說道。
“準了。”容雅說着,然後扭頭看向齊嬤嬤,吩咐道,“齊嬤嬤,回頭你去儲秀宮通知一聲,就說曲臺閣的見玥升做一等宮女。”
“喏。”齊嬤嬤聞言,應了聲。
“臣妾多寫皇后娘娘恩典。”徐良人見皇后答應,立即謝恩,“娘娘事務繁忙,臣妾就不打擾了,明日再來向娘娘請安。”
“徐姐姐慢走。”容雅得體地迴應着。
待徐良人走後,容雅才卸下僞裝,鬆鬆垮垮地坐在椅子上,兩隻腳丫子前後晃動,腦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娘娘可知道,爲何徐良人要將見玥提拔上來?”雲瑤忽然問道。
“難道不是因爲她宮裡原先的一等宮女犯了錯嗎?”容雅似乎有些不明白,反問着。
“見玥跟奴婢一樣,出自於掖庭宮,由三等宮女升任到二等宮女,在曲臺閣當差時間不短了。倘若徐良人真的有心提拔她,也不必等到現在。”雲瑤說道,“其實,見玥與奴婢關係還算不錯,昔日也有互相幫助的交情在,怕是這徐良人想利用奴婢和見玥之間的交情,從中獲取益處。”
“不管徐良人想做什麼,我都相信雲瑤姐姐不會害我。”容雅說道,“走吧,我們回去練字。”
雲瑤聽了容雅的話,心中一陣暖意。
她並沒有忘記,眼前這個十歲女孩子,曾經是被她騙到宮裡的。她騙容雅說,在宮裡人人都要聽她的,會有很多人陪她踢毽子,可是如今,卻眼睜睜地看着容雅,用自己單薄瘦小的身軀,撐起這後宮的責任重擔。
然而,她雖然騙了容雅,可容雅卻並沒有記恨她,似乎是知道她有她的身不由己,她有她的爲難,所以反而處處體諒,讓她頗覺感動。
回到內殿,雲瑤便陪着容雅繼續練字。
她纔剛從容雅那裡學會了模仿別人筆跡的法子,心中好奇,便加緊練習,寫了有小半個時辰,倒也像模像樣。
雲瑤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學習模仿別人的筆跡,她心中似乎一直有種預感,多學一些東西在身上,總是不會錯的。
古人有云,藝多不壓身,尤其是在這個冰冷的宮廷裡,越是出色,越是顯得自己地位重要,越是讓主子覺得非你不可,就越是能活命。
雲瑤和容雅一邊寫字,一邊閒談,時間過得倒也快,約莫酉時三刻,雲瑤聽到容雅的肚子一陣咕嚕咕嚕響,便知道她餓了。
“齊嬤嬤,去傳膳吧。”雲瑤說道,“娘娘餓了。”
“是。”齊嬤嬤走出門去,便差了個小太監去御膳房傳膳了。
就在這個時候,負責伺候雲瑤的晨曦突然間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對容雅稟告道:“啓稟皇后娘娘,安然肚子突然間不舒服,難受的緊,奴婢想去請個醫正來給她瞧瞧。”
“肚子不舒服?”雲瑤一愣,說道,“我去看看,若是能瞧出毛病,倒也省得你跑這一趟了。”
說罷,雲瑤便要朝着安然的房間走去,可是還沒走兩步,便被晨曦攔住:
“雲瑤姑娘,這可使不得。您是正五品少使,哪有您給我們這些二等宮女診脈瞧病的?還是找醫正過來看吧,奴婢跑一趟倒不算什麼,就是怕累着您。”晨曦說完,給雲瑤福了福身,然後轉身跑開了。
“這個晨曦倒是個知道心疼人的,同伴生病,她跑的比兔子還快。”容雅見狀,不由得笑道,“也懂禮數,知道不能讓你這個女官去給人診脈。”
“可她若真的擔心安然,便不會口口聲聲把禮數掛在嘴邊了。”雲瑤看着晨曦匆匆離開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語。
方纔晨曦進來的時候,臉色焦急,分明是一副擔心安然的樣子,恨不得馬上請來醫正給安然診脈。可是當她說,她要去給安然瞧瞧的時候,卻被晨曦拒絕,用了那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若真的碰上了人命關天的大事,禮數又算得了什麼?
除非,晨曦真正的目的並不是去請醫正,她只是想找個理由出一趟合歡殿。可是……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非出去不可呢?
雲瑤的沉思被容雅看在眼裡,她不由得問道:“雲瑤姐姐,你剛剛在說什麼?”
“沒什麼。”雲瑤搖了搖頭,說道,“娘娘,安然情況也不知道怎麼樣,奴婢還是想去看看。”
“好啊,你去吧。”容雅點點頭,放雲瑤離開。
雲瑤走出內殿,便朝着安然的房間走去,來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她在那裡站了一會兒,聽到屋子裡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聽到這個聲音,雲瑤推門而入,看見安然躺在牀上,捂着肚子翻來覆去,咬緊牙關,似乎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安然,你怎麼樣了?”雲瑤走到牀邊,說着,然後伸出手去探安然的手腕,準備給她診脈。
觸碰到安然手掌的瞬間,她感覺到安然手心傳來的細汗,還有安然的額頭上,也滲出一絲薄薄的細汗,連她身上的衣服也汗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