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 皮尤津大帝的召見
小汽車穿過半個莫斯科城,開進一個其貌不揚的院子裡,停在一幢四層的樓前。
“林先生,我們到了,請你們二位下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一名俄國男子飛快地跳下車,打開後座的車門,用流利的漢語對林振華說道。
“走吧,嵐嵐。”林振華對和自己一起坐在後排座上的何嵐說道。
在他們兩個人下車的時候,俄國男子非常自然地用手擋着車門的頂部,以免他們不小心磕着頭。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也讓林振華感覺到了對方的恭敬。
“皮尤津局長在什麼地方?”林振華對俄國男子問道。
“局長在辦公室等你們,你們請跟我來。”俄國男子微微欠了一下身,然後伸出手做了一個引導的手勢。
林振華點點頭,帶着何嵐隨着那名俄國男子向樓裡走去。
正如陳天猜測的那樣,到酒店去找林振華的,正是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的工作人員。他們一見到林振華,便直言不諱地稱,他們的局長皮尤津有意和他面談,問他是否有方便的時間。
聽說是皮尤津的召見,林振華心裡好一陣激動。不管怎麼說,這位仁兄也是十年後跺跺腳就能夠讓世界聽到一些響動的人物啊,現在居然指名道姓要會見他林振華,怎麼能不讓他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對於皮尤津要見林振華這件事,陳天、何海峰、劉向海等人都覺得十分詫異。如果說皮尤津要見的是他們三個中的任何一個,都還有些道理,可林振華一不是安全系統的,二不是軍方的,三不是中國政斧的高官,何德何能會進入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的視線呢?
“呃……我和老皮也算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你們知道的,七年前,在法蘭克福……”林振華胡思亂想地說道。不過,對於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當時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參展商而已,雖然和皮尤津聊了幾句,時隔7年,人家還能記得他嗎?
“我陪你去吧。”陳天自告奮勇地說道。
前來邀請林振華的俄國特工微笑着拒絕了陳天的要求,告訴他說,局長要見的僅僅是林先生而已,其他的各位如果有興趣,可以與局長另約。
最後,林振華以秘書的名義,帶上了何嵐,一起坐上了俄國特工開來的小汽車。他帶上何嵐的目的,也是想讓何嵐去開開眼界,畢竟這種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至於安全方面,完全不必擔心,皮尤津既然公開約見他,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對於林振華帶上何嵐的目的,陳天等人另有一番解讀。他們認爲,也許林振華是爲了避免單獨一人前往俄羅斯的安全部門,所以才帶上了何嵐去做一個見證。
“局長,他們來了。”特工推開皮尤津辦公室的門,對裡面通報道。
“請他們進來吧。”皮尤津吩咐道。
特工引導着林振華和何嵐進了門,安頓他們在沙發上坐下,又給他們倒上了茶,然後悄悄地掩上門退出去了。在特工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皮尤津一直端坐在他的大辦公桌後面,聚精會神地批改着一份文件,直到特工離開了辦公室,他才擡起頭來,微笑着用英語對林振華說道:“林先生,非常高興,我們又見面了。你還記得我嗎?”
我當然記得你,林振華好玄沒有脫口而出。七年前,在法蘭克福國際裝備展上,皮尤津帶着兩名前蘇聯的軍工人員到中國展臺尋求合作,當時林振華與皮尤津有過一番交談。對於林振華來說,這件事給他留下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因爲他有着穿越者的覺悟,知道自己談話的對象是什麼人。而皮尤津居然還能記得與林振華見過面,這就讓林振華覺得很是驚奇了。也許,這就是皮尤津的過人之處吧,要不人家能當全俄克格勃的總頭目呢?
“皮尤津局長,非常高興能夠與你再次見面。非常抱歉,七年前在法蘭克福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你的身份,對你多有怠慢了。”林振華也用英語回答道。
“我並沒有什麼特殊身份,只是一名普通的國家工作人員而已。過去如此,現在也是如此。”皮尤津淡淡地說道。
“是的,我們都是一些普通的工作人員而已。”林振華也微微笑着回答道。在皮尤津面前,他有一種受到壓迫的感覺,不過,他還是要強裝出心態平和的樣子,不想露出自己的怯意。
“林先生,這次冒昧邀請你過來,你不會介意吧?”皮尤津問道。
“我覺得非常榮幸。”林振華答道,“只是,我還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皮尤津局長工作如此繁忙,怎麼會有時間會見像我這樣一個普通商人呢?”
皮尤津道:“林先生,你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商人。據我們瞭解,這次與你一同來到俄羅斯的,一位是中國國家安全部門的高級官員,另外一位則是中[***]工部門的高級官員。你能夠和他們同行,那就不是什麼普通的商人了。”
對於皮尤津這番單刀直入的話,林振華並沒有覺得驚訝。陳天和劉向海的身份,本來也是無法保密的。更何況,他們在俄羅斯境內跑來跑去地招募技術人才,肯定無法躲過俄羅斯安全部門的視線。只是,皮尤津不找陳天和劉向海,單單找他林振華,是什麼用意呢?莫非真的想招募他當克格勃的內線?
“我想,皮尤津局長了解到的情況,應當是比較詳細的吧。”林振華不置可否地回答道,他要等着聽皮尤津的下文。
皮尤津道:“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你們這一段時間在俄羅斯境內的活動,已經對俄羅斯聯邦的安全構成了威脅,所以我認爲我有必要和你交流一下。”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皮尤津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不像是開玩笑,也不像真正地在興師問罪。林振華琢磨不透皮尤津說這些話的意思,只好見招拆招,平靜地回答道:“皮尤津局長,你這話我不太理解。我們只是在俄羅斯拜訪了一些朋友而已,我們的所作所爲,都是完全公開的,並沒有什麼觸犯俄羅斯法律的地方。所以,你說我們的行爲對俄羅斯安全構成了威脅,我不太同意。”
“林先生,我們不必繞彎子,你們所拜訪的人,都是我們俄羅斯最優秀的軍工人才。你們聘請他們到中國去從事軍事工業的研究,這難道不是在威脅俄羅斯的安全嗎?”皮尤津說道,同時用鷹隼一般的目光盯着林振華的眼睛。
何嵐的英語水平也是不錯的,林振華與皮尤津之間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見皮尤津毫不掩飾地挑破這一層窗戶紙,何嵐心裡撲撲直跳,她扭過頭看着林振華,不知道林振華會如何作答。
林振華的心裡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皮尤津的用意是什麼。他們在俄羅斯挖人才,這是公開的秘密,俄羅斯方面如果要阻攔,早就已經出手了。如今,這些人中的一部分已經到了中國,形成既成事實了,皮尤津在這個時候再說這些話,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皮尤津局長,你說得很對,我們的確是在招聘一些俄羅斯的研究人員到中國去工作。不過,他們並非都是到軍工部門去的,還有一些人是到民營部門去服務的。據我們瞭解到的情況,美國、歐洲、曰本等國家也在俄羅斯招聘人才。如果要說威脅俄羅斯安全的話,我認爲他們的行爲更具有威脅姓。”林振華說道。
皮尤津的臉上似乎是現出了一絲笑意,但這笑意埋藏得如此之深,不仔細看是很難看清楚的。他問道:“林先生,你爲什麼認爲美國等國家的行爲更具有威脅姓呢?”
他在套我的話!林振華的腦子裡如電光般一閃。如果不是一位穿越者,他是無論如何也猜不透皮尤津的政治傾向,但他恰恰是一位穿越者,他非常清楚,皮尤津在若干年後執掌俄羅斯大權時,對於歐美各國是帶着幾分敵意的。也就是說,如果在此時的俄羅斯還有一個人對西方抱有警惕態度的話,那他只能是皮尤津。
想通了這一節,林振華便知道自己該如何說話了。聯想到此前何海峰向他說起的俄羅斯官員對中國的態度,林振華相信,皮尤津目前在俄羅斯政斧中是一個孤獨者。舉世皆醉,唯有皮尤津獨醒,他顯然是想從林振華這裡,瞭解中國對於俄羅斯的真實態度。
“皮尤津局長,恕我直言,貴國政斧目前對西方國家抱有太多的幻想。一些政斧官員爲了向西方獻媚,不惜對中國做出敵意的表示。我認爲,這種想法在政治上是非常幼稚的。俄羅斯是一個大國,如果俄羅斯強大起來,對於西方國家會形成地緣政治上的威脅,所以,西方國家是絕對不可能真正幫助俄羅斯的。在這種時候,俄羅斯的軍工人才流向西方國家,未來必然會成爲俄羅斯國家安全的隱患。”林振華從容不迫地說道。
“那麼中國呢?俄羅斯對於中國而言,也是地緣政治上的大國,難道中國對俄羅斯就沒有戒意嗎?”皮尤津問道。
林振華道:“中國對俄羅斯當然有戒意。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中俄兩國有數千公里的邊界,歷史上也曾經有過摩擦,要指望中國完全信任俄羅斯,是不可能的。”
“你說下去。”皮尤津點點頭說道。看起來,他並沒有對林振華的話感到惱火,相反,他似乎還覺得林振華這樣開誠佈公更對他的胃口。
林振華也是揣摸透了皮尤津的心理和姓格,所以纔會這樣直率地表達自己的意見。他知道,憑着他的這點修行,要在皮尤津面前說謊是不可能的,所以還不如有什麼說什麼爲好。他相信,自己的觀點應當是能夠得到皮尤津的讚賞的。
“不過,中國對俄羅斯雖然有戒意,但雙方可以合作的餘地更大。在未來的20年內,中俄兩國都會面臨着美國以及其他西方國家的威脅,所以,中俄兩國必須相互合作,互爲犄角,才能在未來的國際鬥爭中求得應有地位。從這一點來說,讓中國迅速地強大起來,纔是最符合俄羅斯的國家安全要求的。”林振華接着說道。
“那麼,對於中國來說,一個強大的俄羅斯,是符合中國國家利益,還是不符合?”皮尤津繼續問道。
面對着皮尤津的步步緊逼,林振華已經無路可退了,他硬着頭皮答道:“中俄兩國,只有處於力量平衡的時候纔有可能和平共處。如果一方比另一方強大,那麼另一方肯定是不安全的。前蘇聯時代裡,中國一直都深受來自於北方的威脅之苦,所以,一個過於強大的俄羅斯,對中國來說並不理想。”
“林先生,你非常直率。”皮尤津皮笑肉不笑地誇獎道。
不是我直率,而是因爲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道理,我再隱瞞也沒什麼意思了,林振華在心裡暗想道。他繼續說道:“但是,現在蘇聯已經解體了,俄羅斯的經濟狀況,不需要我多說了吧?我認爲,如果俄羅斯的經濟繼續衰退下去,對於中國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中國需要一個有實力的俄羅斯,來與中國一起分擔國際壓力。”
林振華這話說得比較藝術,如果要更直白一些,他可以說中國其實需要一個相對比較強大的俄羅斯來給中國當擋箭牌。對於林振華話裡的潛臺詞,皮尤津是心知肚明的,他問道:“林先生,你剛纔說的這些,是你個人的觀點,還是中國官方的觀點?”
“我無權代表官方。”林振華道,“我說的,僅僅是我個人的觀點而已。不過,我想,中國的有識之士,應當都能夠看到這一點的。中國政斧的高層,眼界應當比我更寬廣吧。”
皮尤津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謝謝你,林先生,非常感謝你能夠坦誠地說出你的想法。我今天邀請你到這裡來,是因爲薩維耶夫院士向我推薦了你,他認爲,我們和你之間,應當是能夠進行一些比較深入的合作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