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瞳,你說洛霽楠不在絕谷,你可能猜測到他的去向?”
搖頭:“不能。”
“某座山,某間城鎮,又或者某個民宅,……隨便什麼地方都好,你能夠想到什麼?”
“沒有。”
蕭夢離“……”
裴沐瞳輕嘆一口氣,解釋:“夢離,我不騙你。我確實無法預料洛霽楠的去向。只是隱隱的有種感覺……”
“什麼感覺?”都說打仗的人直覺相當敏銳。這一次與其瞎猜,她倒更願意相信裴沐瞳的直覺。
“羽兒……”只吐出一字,裴沐瞳便無法再說下去。
蕭夢離沉默。
竟然是羽兒?裴沐瞳認爲洛霽楠去找羽兒了?這麼說裴沐瞳還未找到羽兒?
羽君!該死的臭羽君!現在是最需要你的時候,你滾到哪裡去了!
看見裴沐瞳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蕭夢離微微皺了眉頭,對尹清揚道:“除了洛霽楠,還有誰能治療皇帝表哥?”
“風憐情,只可惜……”尹清揚的聲音淡了下去。
提到風憐情,蕭夢離微微垂下紫色瞳眸,眼睛酸澀,胸口悶悶作痛。
憐情……我的小憐情……
她突然想到,這就是那些殺手的目的嗎?一箭雙鵰!能一併殺了最好,若然不能一併殺了,那就殺了她,或是風憐情,也行!
風憐情醫術精湛,妙手回春,只要風憐情死了,就沒有人能夠救軒轅逸雲……
蕭夢離心驚,憐情,那些殺手的目的,竟然也包括你嗎!
光顧着討論洛霽楠可能的去向了,不知不覺已過了一個時辰。在龍祥殿內忙碌了整整一個時辰之後,白鬍子老太醫顫微微地在助手太醫的摻服下走出大殿,額頭掛滿晶瑩的汗水。他不斷擦拭着額頭上涌出來的汗水,對慕榮俊說:“國師,陛下已經脫險。”
衆人聞言皆大鬆了一口氣,懸着的心稍稍落下。
滿眼讚賞之色看了蕭夢離一眼,白鬍子老太醫又對慕榮俊說:“陛下醒了,想見你們。”
“好!”慕榮俊點頭,率先走進龍祥殿。
慕榮爾雅緊隨其後,後面依次是尹清揚、裴沐瞳和蕭夢離。當蕭夢離經過白鬍子老太醫身邊時,老太醫*花白的鬍子呵呵而笑,“夫人神醫,老朽佩服。”
蕭夢離轉頭笑看老太醫,點頭,接下老太醫的讚美,“好說。”
邁步欲離,又聽見老太醫笑呵呵道:“能入此門,非富即貴。紫紗蒙面,不露身份。機敏聰慧,當機立斷。龍御九天,王命所歸。”
蕭夢離皺眉。一段近似於批命的話語縈繞心田,蕭夢離轉向老太醫,面帶笑容問:“老人家何意,夢離不解?”
“夫人並非不解,而是不想解。難得糊塗啊……難得糊塗……”白鬍子老太醫在聲聲嘆息中,腳步盤跚遠去。
蕭夢離看着老太醫盤跚遠去的背影,百種心思在心頭,腦海中不住地盤旋着老太醫臨行前留下的那句批命——“龍御九天,王命所歸。”
他,是什麼意思?
……
蕭夢離是最後一個走進龍祥殿的。當她來到軒轅逸雲的牀榻之前,她看到慕榮俊等人正圍着軒轅逸雲關心地詢問着。聽見她的腳步聲,他們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主動讓開牀榻旁的空位,看着她走到軒轅逸雲身邊。
在軒轅逸雲身邊坐下,軒轅逸雲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深深刺痛了蕭夢離的心。剛毅的面孔瘦削,脣色蒼白羸弱,眼袋濃重黯黑,烏黑的頭髮已染上霜白,整個人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四十歲。
“皇帝表哥,你……”僅一個字,她已經無法再說下去。難以想象,一年不見,軒轅逸雲竟然憔悴至此,令她的心臟陣陣抽痛。
“夢……”擡手欲撫摸蕭夢離的頭髮,卻終是無力放下。強健的身體不知何時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厚實的肌肉早已只剩下一具皮囊。
眸中精光不再,被蕭夢離喻爲面癱的臉龐揚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軒轅逸雲躺在龍榻之上,望着蕭夢離蒙着紫紗的面龐,聲音輕若無風,“摘了吧。”
蕭夢離一怔,才知道軒轅逸雲說的是她的面紗。她伸手取下臉上面紗,低頭看着軒轅逸雲,語氣中難掩關切:“皇帝表哥,你究竟得了什麼病?門外那羣全部都是庸醫!朝庭花了這麼多錢樑養着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出皇帝表哥得了什麼病!等皇帝表哥病癒了,你一定要好好懲罰他們!皇帝表哥你別擔心,夢離一定會想辦法的!”
“沒用的……”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他早已病入膏肓,油盡燈枯,這一次,恐怕就連神醫也迴天無力了。
“不會的!皇帝表哥,你不要自己嚇自己!”記憶中的軒轅逸雲,總是驕傲而陰狠的,她不想看見他這副失去信心的表情。
“夢,你能趕回來……我很開心……”你完全可以視我這個皇帝表哥的密旨於無物,因爲你知道,就算你抗旨不遵,我也不會懲罰你。可是你能夠爲了我趕回來,在我臨死之前再見我一面,我很高興……
“皇帝表哥,你別這麼說呀!夢離……”嗓子沙啞了,聲音帶着哭腔。這樣虛弱的軒轅逸雲讓她心痛,真的相當心痛,……
“別哭……”枯瘦的手指輕輕撫過蕭夢離光滑如玉的臉蛋,宛若情人最後的私語,軒轅逸雲輕輕地說:“我的表妹笑起來最美麗……”
“皇帝表哥……”
軒轅逸雲側目看了慕榮俊一眼,在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後,軒轅逸雲語氣輕柔地對蕭夢離說:“夢…如果皇帝表哥真的不行了……皇帝表哥最後求你一件事,行嗎?”
“不!”蕭夢離用力搖頭,淚水在眼眶打轉,她吭嚥着說:“皇帝表哥你別說了!你不會有事的!夢離不會讓你有事的!”
“夢……如果萬一……我是說萬一……你答應我好嗎?這是皇帝表哥最後的請求。”軒轅逸雲牢牢直視着蕭夢離,語帶殷切。
用力吸吸鼻子,努力壓抑下內心翻涌的酸澀,蕭夢離啞聲承諾:“皇帝表哥請說,無論是什麼事情,夢離都答應表哥……”
“夢……皇帝表哥一生沒有子伺……皇帝表哥唯恐百年之後無人繼承大統,想收夢妹和爾雅的兒子軒轅憶夢爲義子,冊封太子,不知夢妹意下如何?”
什麼?!
蕭夢離驚怔,側臉看向一旁的慕榮爾雅。慕榮爾雅神色平靜,似乎早就知道。再觀慕榮俊、裴沐瞳和尹清揚均無意外之色,蕭夢離心中更加肯定,該死的,她又被算計了!
蕭夢離苦瓜乾着臉,試圖說服軒轅逸雲改變主意,“皇帝表哥,你想收憶夢爲義子,夢離沒有異義。可是立憶夢爲太子……皇帝表哥,皇族中人何其之多,你的八妹軒轅鳳,還有秦王爺軒轅華威,……他們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憶夢只有兩歲,啥事都不懂,如何能擔當太子之位。”
“夢……表哥的話還沒有說完……”
立軒轅憶夢爲太子已經荒謬之極,難道你還有更加荒謬的打算嗎?
看見軒轅逸雲一臉“你不讓我說完,我就死不瞑目”的表情,蕭夢離抽眉角。
算了,生病的人最大!
“皇帝表哥請說……”陪着笑臉,某女口不對心說。
軒轅逸雲劇烈咳嗽兩聲,身邊的慕榮俊連忙取過一塊手帕貼近軒轅逸雲的嘴角。軒轅逸雲接過手帕捂脣咳嗽,拿開手帕之後,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手帕上黯紅的血跡。
軒轅逸雲拭去脣角殘留的血跡,對蕭夢離說:“夢……皇帝表哥希望……在憶夢即位之後……尊你爲國母……同四位輔政大臣一起,幫朕治理朝綱……”
什麼?!
蕭夢離這回可算是徹底被震住了。
不但要憶夢登基,還要我做國母?!神呀!你來一道閃電劈死我吧!
“皇帝表哥,夢離隨性貫了,無心仕途,受不得拘束,恐怕有負皇帝表哥厚望。”
“夢妹,我知道你無心皇位。但是,這一次,內憂外患,軒轅王朝面臨生死存亡之機,憶夢年幼,無法託付重任。你難道忍心看到軒轅王朝百年基業就在我的手中毀於一旦嗎?”軒轅逸雲直直凝視着蕭夢離,眸中滿是乞求之色。
蕭夢離嘴角抽了抽,看向一旁的慕榮爾雅,“爾雅是憶夢的父親,有爾雅輔助幼主,皇帝表哥可以放心。”
慕榮爾雅淡淡說:“我雖能輔助幼主,然而四位輔政大臣卻不是我能夠駕馭的。”
四位輔政大臣?
“就連爾雅都無法駕馭的人,夢離不過一介閒散遊人,無官無職,就更加無法駕馭了。”
軒轅逸雲看着蕭夢離,問:“夢妹,你不問我四位輔政大臣是誰?”
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善良的主兒!不問也罷!
“不問嗎?可我偏想告訴你。”軒轅逸雲望着蕭夢離,眸中掠過一抹精光,“這四位輔政大臣分別是——逍遙侯尹清揚、鎮南侯裴沐瞳、吏部尚書花非霧和戶部尚書雲飛遙。”
轟——
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蕭夢離瞬間僵怔住。
無需軒轅逸雲解釋,她已經明白了慕榮爾雅剛纔那句話的由來——“我雖能輔助幼主,然而四位輔政大臣卻不是我能夠駕馭的。”
不錯!誠如慕榮爾雅所言,這四位輔政大臣全是人中龍鳳,天之嬌子,又豈會甘心屈居人下。尤其是雲飛遙,他的父親雲濤鶴早有預謀,一心謀朝篡位。一旦政變成功,軒轅王朝落入雲家之手,雲飛遙很可能就是下任皇帝。這樣的良機,他又怎肯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