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願?!”蕭夢離冷笑:“騙誰!”
“爾雅沒有必要騙你!伊人已逝,嫁於誰對於爾雅來說已不重要,既然父親認爲下嫁於你對他有利,爾雅爲何不答應。”
“伊人已逝?”慕榮爾雅的愛人已經去逝了嗎?難怪他的琴聲如此蒼涼寂寞哀傷,她開始以爲是因爲天涯兩隔,相見卻不能相守,原來竟然是陰陽相距,生不能同寢,死不能同穴……
原來,她與他竟真的‘同爲天涯淪落人’。
“慕榮爾雅,你可願聽我吹奏一曲?”
慕榮爾雅抱琴回首,眸中似露出一抹訝異之色,然而他素來表情漠然,加之乳白色的月光朦朧如紗,柔柔斜照於他臉龐,如幻似影,一時之間,看不真切。
沒有聽見他的回答,當他默認。蕭夢離微微一笑,信手從樹上摘下一片葉子,擦乾淨,放於脣邊,頃刻,悅耳悠揚的曲聲在寂靜的小院中響起,如水落珠盤,清心悅耳,又如風拂楊柳,飛絮飄揚。
慕榮爾雅忽而凝神,抱着琴的手僵怔一處。
忽而曲聲一轉,短音迭起,高音錚錚,有如扣人心絃的鼓樂戰錘,威武雄壯,鏗鏘有力。那是激昂高亢的號角,震撼山谷;那是萬衆齊鳴的管瑟,浩浩蕩蕩。
這是怎樣的胸襟氣度,又是怎樣的豪情壯志。凝望着神色淡漠,眉宇從容的蕭夢離,她神色之悠然令人完全無法想象纖弱無骨的她,竟能吹出如此驚天動地氣壯山河的鼓曲,一切盡如往昔,年少輕狂,慕榮爾雅似乎在她身上看見自己當年的影子。
情不自禁放下手中古琴,盤腿而坐,手指置於琴絃,頃刻,一縷清越的琴聲加入曲聲之中,如行雲流水般隨心所欲,又如刀槍劍擊般鋒芒畢露。
望向不遠處撫琴的慕榮爾雅,蕭夢離脣角彎彎勾起一抹如沫清風的微笑,曲聲稍緩,以和琴聲,以曲爲景,以琴相伴,各有神韻,風度非凡,漸往後,漸不分彼此,情情相扣,生生相融。
但聞戰場上短兵相接,刀光劍影,聲嘶力竭的吶喊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的激戰幕天蓋地,兩軍對決,聲壯山河,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又聞琴聲一轉,換上似水柔情。那是激戰過後的疲憊,是親人相聚的歡愉,是情人相會的甜蜜,是夢醒過後的悲涼。
正值曲樂最**處,忽然曲聲止,琴聲戛然而斷。
四目相望,千百般感受在心頭,不知是爲對方狂亂豐富而又細膩多情的內心世界所震撼,還是激盪於彼此間珠聯璧合天衣無縫的合奏以及那無言的默契。
“慕榮爾雅,你的心與我又有何不同?”輕笑,扔下手中樹葉,雙手背於身後,擡頭仰望天空皎潔的那輪明月,脣角漾起夢幻般絕美的笑容。
抱琴於胸前,驚歎於那雄偉壯麗的合奏,心緒久久難平。多少年了,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他從未像今夜這般如此近距離的感受到,茫茫人海之中,竟然有一縷幽魂與自己心意相通,靈魂相契。
任何言語難以表達內心的震撼,方纔那熱血沸騰的激昂之情,打破他冰封以久的心房,喚醒那沉睡於心底已久的壯志豪情。
軒轅夢,這就是你嗎?你竟然有如此天地藐藐唯我獨尊的壯志豪情,隱藏在你纖弱的女兒之身下,究竟是一顆怎樣的七巧玲瓏心?無怪乎雲丞相視你爲生平最棘手的對手,無怪乎父親執意要我留在你身邊查探於你。你果非池中之魚,籠中之獸,你的心胸,你的氣度,你的壯志豪情,又豈會甘心屈居於這小小的醉仙樓之中。
軒轅夢,你想要什麼?金錢,權勢,美男,財富,抑或是這至尊天下的九五之位?軒轅夢,隱藏在你單純的外表之下,究竟埋藏着怎樣的心思?
“那麼你呢?”驀然回首,笑看慕榮爾雅,脣角嚼着一縷意味深長的笑意:“淡雅清高飄逸出塵的你當真能夠做到遊離於世俗七情六慾之外嗎?如果真的能夠看破紅塵,你又何必下嫁於我?不要在我面前表現出一副萬事不管孑然一身的清高樣,你的故作清高只會讓我感到虛僞。”
慕榮爾雅臉色微變,怒視蕭夢離,嘴脣緊緊地抿着。
“慕榮爾雅,不要露出一副好像我欠了你似的表情,告訴你,我軒轅夢從不虧欠任何人!”瀟灑轉身,不再理會那個因爲她一席話而臉色大變的男人,心情一片大好,蕭夢離踏着清幽的月光,哼着小曲兒,蓮步輕盈往外走去。
身後,遠遠地,傳來慕榮爾雅淡若止水的聲音:“故作快意人生,其實,你又何嘗不是在人前演戲。總戴着面具,你不累嗎?”
忽而打個寒顫,腳下一僵,緊接着加快腳步,身影踉蹌,幾欲奔跑,轉眼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天高氣爽,空氣清新,雲淡風輕,微風送爽,正是郊遊的好天氣。閒不住的蕭夢離一大早就提出郊遊的主意,幾位夫郎都沒有反對,於是乎,五人坐在豪華的馬車上,一道滴溜溜使向遠郊青峰山。
下了馬車,漫步在如茵的綠草坪上,蕭夢離蹦蹦跳跳,時而彎腰採花兒,時而伸手摘樹葉,這裡看看,那裡瞧瞧,全然一副小孩子心性,沒有絲毫女子的矜持,與平日裡端莊大方的她迥然不同。
風憐情跟在她身後,心驚膽顫看着她又蹦又跳,忍不住提醒:“小心!”
“安啦!”一眨眼的功夫,蕭夢離就跑出了老遠,手裡還拿着一束紫色小花開心地朝他們招手。
他們連忙緊跟上前。
很少看見如此孩子心性的蕭夢離,慕榮爾雅不禁懷疑平日裡那個精明能幹狡黠圓滑的蕭夢離與眼前這個天真爛漫的蕭夢離是否同一個人。爲何同一個人卻會有前後兩種迥然不同的性格,蕭夢離,是他平生第一個看不透的女子。
雲飛遙和水鏡月卻對此習以爲常。嚴格地說,16歲的蕭夢離其實還是一個孩子。如若不是平日裡的果敢幹練欺騙了大家,大家也不會忽略她還是一個孩子的事實。
“呀!”蕭夢離突然一聲驚叫,把他們嚇了一跳。
他們連忙跑上前,緊張地問:“夢,怎麼了?”
“你們看那兒!”
順着蕭夢離的視線望去,只見綠色的草地上一黑一白兩個人影正在互相追逐,激烈械鬥。白衣男子似乎受了傷,腳步踉蹌,攻勢不穩;黑衣男子劍法凌厲,招招致命,誓欲置白衣男子於死地。
“那個白衣人……他有危險,救救他!”蕭夢離拽住雲飛遙的衣角,紫羅蘭的瞳眸中閃過一縷擔憂。
“閒事莫管!”對方不知何人,雲飛遙不想惹禍上身。
慕榮爾雅與雲飛遙持有相同的意見。事不關己,己不留心。
剩下的風憐情和水鏡月則因爲不懂武功而靜靜立於一旁。
“不是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你們爲什麼都不救人?”蕭夢離滿懷哀怨看着他們,美眸中淚意瑩瑩,害他們以爲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惡人。
雲飛遙受不了蕭夢離哀怨的目光,首先舉手投降:“我去!”
慕榮爾雅是第二個表態的人:“我跟你一起!”
然後,蕭夢離就如願看到一黑一白的兩抹影子中再增添一藍一青兩抹身影,刀劍相擊,火光四射,黑衣男子攻勢凌厲,招式毒辣,刀刀見血。雲飛遙和慕榮爾雅也不示弱,招招犀利,劍劍催命。三人你來我往,一時之間難分高下。
白衣男子趁機向蕭夢離他們逃來,行至距離蕭夢離還有半米遠處,白衣男子突然跌倒,咳嗽着吐出幾口鮮血,氣若游絲。
鮮血殷紅,染紅了雪白的衣衫,宛若朵朵染紅的鮮血,詭異綻放。
一股曼陀羅花香撲面而至,他擡頭,看見一襲紫衣翩仙彎腰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紫羅蘭的瞳眸寫滿擔憂,“你傷得很重……”
“不礙事!”掙扎着起身,接連點了周身幾處大穴,突然喉頭一甜,哇的吐出一大口血,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他最後的意識,便是那襲溫暖如春帶着迷醉曼陀羅花香的紫色。
君惜玉睜開眼睛,只覺身體一陣劇痛。掀開被子,看見自己渾身綁着厚厚的繃帶。回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內傷極重,渾身傷痕累累,血污瀰漫,衣衫襤褸,如今運氣調息,雖不至於氣血順暢,卻已無大礙。
起身下牀,銅鏡前一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上寫滿憔悴和疲憊。
房門被推開,一個青衣男子端着一碗湯藥走進來。
“你傷勢未愈,不宜下牀。”
男子將藥碗放在茶几上,徑直向他走來。
君惜玉眸中閃過一抹戒備之色,渾身殺氣頓生,卻在發現男子全無武功之後掩去。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他拱手相謝。
“救你的不是我,是我家妻主。”
風憐情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道兒。他扶君惜玉重新在牀上躺下,爲他撿查傷勢後,說:“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剛救你回來之時,你傷得極重,氣息全無,我一直擔心救不活你。幸虧飛遙運功爲你保住心脈,我下重藥,用九轉回魂湯終於救回你的性命。你傷勢初愈,需要休息。乖乖躺在牀上,不要亂動,萬一傷口撕裂,那就麻煩了。”
說罷,風憐情將藥碗端給君惜玉,“把這碗藥喝了。”
君惜玉接過藥碗一飲而盡,他問:“這裡是何處?”
“憐心醫館。”風憐情將藥碗放回茶几,又走過來幫君惜玉檢查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