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夢離,殺害天機國的十三皇子,這可是大罪!”
陰厲的目光牢牢鎖定蕭夢離,其中的憤怒和隱忍顯而易見。
蕭夢離笑得沒心沒肺:“我知道。可我是個誠實的好孩子,所以我承認。”
衆士兵譁然,竊竊私語,認定這個女人不是摔壞了腦袋就是瘋了。
玄胤浪臉色有些發白。你寧可自己死也要保護玄胤楓嗎?玄胤楓就值得你這樣爲他?
“來人,把軒轅夢捆了!”
玄胤浪一聲令下,有士兵拿繩子上來捆綁蕭夢離。
裴沐瞳突然厲聲斷喝:“人來,把軒轅夢帶回來!”
軒轅王朝的士兵立刻一涌而上,天機國的士兵不甘示弱手持武器迎上,一場戰亂眼看就要發生。
劍拔弩張的氣氛中,蕭夢離遙遙看向裴沐瞳,淡淡道:“裴將軍忠君愛國,一定知道何者可爲,何者不可爲。裴將軍以爲是這戰場上的幾萬條人命重要,還是叛國禍民的軒轅夢重要?”
裴沐瞳狠狠瞪着淡定自若的蕭夢離,嘴脣緊緊地抿着。他恨她,爲何要將事實鮮血淋漓的剝開放在他面前,難道她就不能夠讓他爲她瘋狂一次嗎?
“回來!”
他是一個將軍,他身負數百萬將士的寄託和邊關百姓的安危,他不能夠忘記自己的職責!
裴沐瞳選擇了收手,也意味着將蕭夢離的命運置於玄胤浪掌心。
軒轅王朝的士兵退下,天機國的士兵卻遲遲沒有動作。
他們靜靜看着那個宛若神子一樣騎在馬上的紫衣女子,她的眼神如此清淡高遠,就彷彿穿越紅塵萬丈,穿透俗世情仇,是那麼的飄渺,不可觸及。
在她面前,他們自慚形穢。
他們是人,而她是仙!
“夢……”看着那個微微揚起下巴的女子,玄胤浪忽然有些不確定,這樣的仙子真的是他們這種俗人所能夠碰觸的嗎?
蕭夢離盈盈看着他,溫和一笑。沒有恐懼,沒有乞求,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溫和的、平靜的,看着他。
“收兵,我跟你走!”
淺淺淡淡的一句話,就彷彿妻子對丈夫的邀約:“娶我,我跟你走!”
在血腥的戰場上,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也因爲她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而分崩離析。
玄胤浪深深看着那個騎在高高馬上自信而張揚的漂亮女人,聲音陰厲:“你以爲……你真的可以左右戰局?”
“戰事既然因我而起,緣何不能因我而結。”蕭夢離笑得天真無邪:“軒轅皇帝既然已經宣佈了我的叛國之罪,我與軒轅王朝便再無任何關係。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請問胤浪太子殿下還有什麼理由攻打軒轅王朝?”
她的話合情合理,玄胤浪一時無法反駁。
“所以囉,”蕭夢離歪着腦袋巧笑盈盈:“我跟你回去,你退兵!”
“軒轅夢,即使你一人退萬卷兵,軒轅王朝也沒有人會感謝你。在他們眼中,你就是遭萬民唾罵的叛國賊,即使如此,你仍然決意如此嗎?”
蕭夢離回答得理所當然:“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我做人但求問心無愧!”
玄胤浪自嘲,不禁有些佩服蕭夢離的勇氣。軒轅逸雲呀軒轅逸雲,軒轅王朝有這樣的忠臣卻不懂得好好珍惜,這是你的損失,註定讓你後悔一輩子!
大手一揮:“收兵!”
天機國的將士如潮水般撤去,蕭夢離一顆懸着的心稍稍平復。她回首最後看了風憐情和水鏡月一眼,脣角彎彎勾起一抹動人心魄的微笑。然後,她瀟灑轉身,策馬揚鞭,緊隨站在原地等她的玄胤浪而去。
“夢……”
遠遠的,風中似乎傳來風憐情撕心裂肺的呼喚。蕭夢離心頭微顫,卻沒有回頭!
冰冷漆黑的牢房裡,蕭夢離抱膝瑟縮在牆角。已經被關了多久,她不知道。沒有陽光,不見天日,耳邊甚至連其他死囚的悲呼都不可聞,死寂的牢籠裡就連時間也彷彿不再存在。
不知年歲,不知日月,她靜靜坐在那裡,彷彿一座埋藏在黑暗中的雕塑,沒有半點活人的氣息。
間或會有牢卒給她送水送食物,水還算乾淨,食物亦不至於粗糙,大概是玄胤浪特意叮囑過牢卒好好照顧她吧。雖然她被關在牢房中,但無人打擾,無人虐待,無人懲責,平靜得就彷彿她早已被人遺忘。
直到有一天,玄胤浪打開牢門出現在她面前,她已然猜到了未來等待着她的將會是什麼。
“決定了嗎?”
淡淡的聲音沒有絲毫哀怨,就彷彿一切再自然不過。
玄胤浪沉默,而後低語:“時間定在明日午時。”
“是嗎?這麼說我還有一天的時間。”蕭夢離微笑,沒有半點不甘,沒有半點恐懼,平靜得就彷彿明天等待着她的不過是一場遊戲。
“夢……”
玄胤浪想說什麼,卻終於什麼也沒有說。
“臭死了,真想好好梳洗一番。”蕭夢離咕噥,聞了聞早已坑髒不堪的衣服,眉頭皺了皺。
“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我儘量幫你安排。”
大概感覺內心有愧,玄胤浪低低道。
“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
至於吃不吃的,蕭夢離並不在意。做個餓死鬼又如何?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想來上次留在地府的物業還在,這次重回地府,相信又是一段風流寫意的幸福日子。
“好!”
玄胤浪應承。雖然知道未必能夠實現,但如果這是她最後的願望,他會努力幫她達成。
蕭夢離笑笑,不以爲意:“不必太勉強。”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身爲死囚,有何資格要求這個,要求那個。玄胤浪有此心,足矣!
“夢,我……”玄胤浪似有話想說,欲言又止,終於,他低低開口:“你本不應該回來!”
“一人做事一人當,難道你要我眼看兩國百姓陷入戰火之中而躲起來一個人逍遙快活嗎?”
“自私的人比較幸福。”
“我很自私!說了這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真正的原因不過是爲了救風憐情和水鏡月。”蕭夢離理直氣壯回答。
玄胤浪又是一陣沉默。似乎他今天沉默的次數特別多,而且氣氛特別深沉,總好像有話想說卻沒有說出口。
“你知道……無論你出面與否,天機國與軒轅王朝的戰爭不可避免!”
“我知道。但是我不會成爲你們戰爭的理由!”
“軒轅逸雲不會救你,你這樣做值得嗎?”
“頭頂青天,腳踏黃土,做人但求無愧於心!”
玄胤浪苦笑,脣角彎起一個言喻不明的弧度:“傻瓜!”
蕭夢離義正言辭,雙目如炬:“或許我傻,但是我無愧於天地,無愧於良心。即使是死,我也死得心安理得!死亡有何可懼,八百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傻丫頭,你是女人,你本應該更怕死!”
“我就是我,不會因爲我是男人或者女人而改變,這是永遠不變的真理!”
“……”玄胤浪默然。在蕭夢離面前,他覺得自己很陰暗、很污穢,她是如此的純潔善良,世間任何美麗的詞彙付諸於她身上都不足以表達她的美好,她就是那顆漆黑天幕中最璨燦的明星。
夢,對不起!
但願來世,你能夠擁有幸福平靜的一生。
……
“玉雪,你有辦法的,對不對?救她!”
鳳凰樓的玉雪軒裡,簾隨風自落,燭隨人聲移,神色蒼白滿面焦慮的顏諾竹正牢牢抓住崔玉雪的手,顧不得男女之儀,焦急地哀求。
崔玉雪心疼顏諾竹滿身風塵,神色憔悴。顏諾竹平日裡最愛面子,每日出門總是將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整理得光彩照人。可如今那長長的鬍鬚扎子,大大的黑眼圈,滿鬢風霜,已可見他數日未曾安寢。崔玉雪長嘆在心,諾竹呀諾竹,你這又何苦。
“玉雪,求你救救小離。我知道你有辦法的,求你救救小離。”一心爲她,心裡只有她,如若她死了,他一個人孤伶伶地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小離,前生我與你無緣,今生有緣相遇,我不能再失去你!
“諾竹,非我不願相救,而是……”我對此無能爲力呀!
“玉雪,不要騙我。我知道你是當朝國師仇千立的女兒,只要你去求仇千立,他一定能夠救她!”明知仇千立很危險,明知仇千立是隻老狐狸,從不會做虧本買賣,明知道求這樣的人吃虧的一定是自己,然而,唯今之計,爲救她性命,他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諾竹,不可……”崔玉雪情不自禁握住顏諾竹的手,低聲道:“千萬不要求父親大人……他的條件不是你能夠付得起的!”
“事到如今,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我只要小離活着!”只要小離活着,一切就還有希望。
顏諾竹猛地甩開崔玉雪的手,雙目赤紅,面滿憤意,恨恨道:“你不去求他!我去求他!不管他提出什麼樣的交換條件,我都應允!只要小離活着,其他的事情我不在乎!”
顏諾竹的神情深深刺痛了崔玉雪的心。她的心臟一陣陣緊縮,胸口痠痛不已:“諾竹……你相信我……父親……求不得!”
“我不管!只要能夠救小離,就是地獄閻王我也照求不誤!即使要用我的靈魂來交換,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顏諾竹的心被焦慮和恐懼攏罩,一心只想求蕭夢離,說出的話,口不擇言。
崔玉雪痛心疾首,諾竹呀諾竹,我究竟有何比不上蕭夢離之處,爲何你的心中只有她!
“諾竹……我答應你……我去見父親,至於能否成功……我不敢擔保!”
“謝謝……謝謝你……謝謝你……玉雪,謝謝你!”
只要仇千立肯出面,蕭夢離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