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何其甜蜜。然而當夢醒來,現實何其殘酷。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木門照進廟宇,夜歌被強烈的光線刺激睜開稀鬆的眼睛,經過一夜的折騰,絕美的容顏猶自蒼白,全身痠軟疲乏,嗓子幹得像要冒火。
他張了張嘴想說話,一碗清涼的水遞到脣邊,他擡頭,看見蕭夢離正端着水碗一眨不眨看着他。
喝了幾口水,潤潤嗓子,一股清涼溫潤心田,感覺好多了。
“謝謝!”
他慢慢撐起身子,身體的痠痛倦乏提醒着昨夜的那一切並非一場夢。
“昨夜……你……”
蕭夢離垂眸,避開夜歌的注視。她放下手中水碗,拿了幾個野果遞給夜歌。
“吃點……”
夜歌猛地抓住蕭夢離的手臂,其力之大竟把蕭夢離的手臂抓出幾道紅痕,他死死盯住蕭夢離的眼睛,激動地問:“實話告訴我,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爲什麼會在這裡?你又爲什麼會在這裡?”他環顧四周,明顯的落敗廟宇,非他記憶中華麗的鳳歌閣。他思前想後,不明白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先吃點東西,有什麼話我們以後再說。”蕭夢離將野果塞給夜歌。她迴避着,似有難言之隱。
“醜丫頭,實話告訴我,昨夜……我們是不是……”不好的預感頓生,他不斷在心底祈禱:不要是……求求你……千萬不要是……
沉默,蕭夢離輕輕點頭。
都說醜婦終須見家翁,真相遲早要讓夜歌知道。
夜歌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中,臉色剎那間慘白如紙。
他驟然抽回握住蕭夢離的手,迅速避開她,就好像在逃避什麼噁心的臭蟲。他用力攏緊胸口的衣襟,指甲深深陷入衣服柔軟的布料裡,幾乎將衣服抓破。
看見夜歌如此激烈的反應,蕭夢離在自嘆之餘內心更多的是不服氣。想當初她在世的時候多少人求她唯恐不及,夜歌竟然怕她噁心她,真是不識擡舉。
“夜歌,我……”
她剛想說什麼,卻被夜歌打斷:“你不要說!你什麼都不要說!給點時間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夜歌轉身背對着蕭夢離,努力平息失序混亂的心智,腦海中一片茫然,心底一片悲涼。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蕭夢離撇撇嘴,吶吶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一直在叫‘離兒’這個名字……”
離兒……離兒……離兒……
提起“離兒”,夜歌的心一陣陣抽搐,悲傷染滿胸懷,他語帶哀怨:“爲什麼要救我……讓我去死好了……讓我去死……”
“如果你死了,你怎麼找你的離兒呢?”蕭夢離輕聲勸說。
“離兒……呵呵……離兒……”夜歌說不出感情的苦笑:“離兒根本不在這個朝代,找與不找又有何區別?”
啥叫離兒根本不在這個朝代?!這位離兒小姐也是位穿越同仁?!
蕭夢離傻了眼。
莫非離兒穿來了,又穿了回去?
“那個……夜歌……”蕭夢離搔搔腦袋,心裡思考着應該如何安慰夜歌:“離兒是愛你的,我相信她一定會回來找你。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如果離兒回來知曉你的死訊,她會何其傷心。”
“離兒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她凡事要求盡善盡美,我只想把最完美的自己留給她。”提起離兒,夜歌臉上流露出深切懷念與眷戀。
蕭夢離摸摸小鼻子,追求完美的個性——這個離兒的性格跟自己還真有七分相像呢!
“世事無完美,只要離兒真心愛你,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會接受你!”她安慰夜歌。
“醜丫頭,你不用安慰我。你救我,不如不救我。讓我去死好了,我死了,說不定就能夠去找離兒……”
啥?莫非離兒已經死了?
“那個……夜歌,節哀順便……”其實她更想說,爲一個女人要生要死,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
汗!在這個男女各自爲尊的世界生活久了,蕭夢離發現連自己也變得女尊起來。
“離兒……我的離兒……”夜歌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完全沒有聽見蕭夢離的話。
蕭夢離鬱悶了。咋的她變醜了之後就那麼容易被人忽略呢?
“夜歌,你接下來有何打算?”你該不會真的去自殺吧?
“我……”是呀!接下來該如何好?事實已經鑄成,難道他真的要去自殺嗎?落鳳軒他是回不去了?軒轅王朝又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夜歌忽然發現,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他就剩下孤伶伶一個人。
何其可悲。何其淒涼。
唉!看來夜歌也是無處可去的了!問了也是白問。蕭夢離索性獨自一人坐在那裡思考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夜歌轉身看蕭夢離,只見蕭夢離凝視專注,紫羅蘭的眼眸變幻出一種莫名的色彩。夜歌微微一怔,那雙紫羅蘭的眼眸何其熟悉,其中的神采何其親切,爲什麼他一直沒有發現醜丫頭的眼睛原來是紫羅蘭色的?
“醜丫頭,你是怎麼把我帶出落鳳軒的?”落鳳軒看守極嚴,門口又有幾個彪形大漢守着,單憑醜丫頭一個人怎麼可能將他救走?
蕭夢離回過神來,笑道:“對付幾個彪形大漢而已,小兒科!皇宮內苑我都闖過,落鳳軒算個什麼!”
“什麼!?”夜歌驚愕。第一次發現他根本不瞭解眼前這個看似醜陋實則精明能幹的醜丫頭。
“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蕭夢離擺擺手,表示她不想再提。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蕭夢離不想說,夜歌也不會強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與蕭夢離萍水相逢,何必干涉別人的私事?
蕭夢離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轉身看着夜歌,臉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有如一道最燦爛的陽光,頃刻照亮了夜歌的心房:“夜歌,你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餓着你的!以後,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我蕭夢離的,就有你夜歌的!”
什麼?!
夜歌震驚,不是爲蕭夢離自信而張揚的承諾,而是因爲她無意中提到的名字……
“你說……你叫什麼?”
“蕭夢離呀!”蕭夢離笑笑,心想既然打算以後在一起,也是時候告訴夜歌真話:“我的真名叫蕭夢離。”
“蕭夢離……蕭夢離……蕭夢離……”反覆喃呢着這個一遍又一遍刺痛他心底的名字,狂喜將他的臉龐淹沒。他猛然抓住蕭夢離的手臂,激動地問:“藍亦歌……藍亦歌……你還記不記得‘藍亦歌’這個名字?!你還記不記得?!”
嗡!
彷彿被驚雷劈中,蕭夢離腦袋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只反覆迴盪着這三個字“藍亦歌……藍亦歌……藍亦歌……”
亦歌……
亦歌……
我前生唯一的摯愛……
蕭夢離和藍亦歌的第一次相遇,還要追溯到讀高中的時候……
又是應酬!又是應酬!沒日沒夜的應酬,好煩呀!
蕭夢離一肚子怒火走在街心公園的林蔭道上,滿腹怨言無處發泄。
“汪汪、汪汪!”
幾聲狗吠吸引了蕭夢離的注意力。
蕭夢離尋聲望去,只見一個書卷味兒十足的男生正彎腰逗一隻白色毛絨絨的小狗。
男生的長相秀氣,很溫柔,很安靜,不算突出,至少比不上江羽生那個妖孽的美麗,卻給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尤其是他逗狗時的溫柔和充滿愛心,讓蕭夢離不知怎的對他升起一股好感。
“好可愛的小狗!”蕭夢離情不自禁走上前,學男孩子的模樣逗弄着小狗,好奇地問:“這隻狗是你養的?”
“不是。這隻小狗是附近的流浪狗,被主人遺棄在這裡。我看小狗可憐,每天放學路過的時候便順路過來喂他。”男孩子從書包裡掏出剩飯剩骨頭遞給小狗,小狗歡喜地吠了兩聲,低頭大快朵頤。
“盡是些剩飯剩菜,沒營養!”蕭夢離嫌惡地眉頭擰成疙瘩:“寵物狗就應該吃狗粱。”
“這些剩飯剩菜營養豐富,比狗粱有營養多了。”男孩子不同意,他說道:“在鄉下養狗,根本不用喂,放狗出去自己尋食,吃飽了自然就會回來。”
“是嗎?”蕭夢離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覺得新鮮:“那鄉下的狗都去找些什麼東西吃?”
“很多,只要能下口的,都吃。狗是雜食動物。”男孩子從衣兜裡掏出幾粒糖果,逗弄着小狗:“狗狗,吃嗎?”
小狗用鼻子嗅了嗅,翹起尾巴左搖右擺,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狗吃糖嗎?”蕭夢離好奇。
男孩子輕笑,將粉紅色的糖果放進蕭夢離手心:“這是狗狗送給你的謝禮。謝謝你今天來看它。”
“咦?”蕭夢離怔了怔,隨即大笑。
“哈哈!你好可愛喲!”她拍拍男孩子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喂,你叫什麼名字?”
“藍亦歌。”
“藍亦歌,我記住了。你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蕭夢離!”
……
學生會辦公室裡,蕭夢離一邊翻看各部門部長呈上來的下一季度計劃,目光掃過在座各位部長,目光落在宣傳部長身旁的空位上:“風學長呢,他還沒來嗎?”
宣傳部長看了一旁學習部部長文飛風的空位,聽見蕭夢離的問話,他當即回答:“飛風全家即將移民到澳洲,已經辦好退學手序,下個月就要出國。聽說,他今天會帶新上任的學習部部長來。”
“說起來……”一旁的文娛部部長插口,整個學生會就數她最八卦,消息最靈通:“新任的學習部部長也是高二學生呢,跟會長你同年紀,說不定會長你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