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竹林蕭蕭,風聲徐徐,洛離靜靜的站立在一旁,往那彈琴的人那裡看去,一身素白的衣服,微垂着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雙手在琴絃上躍動,靈活自如。琴音清澈如潺潺流水直透耳際,彷彿看到高山流水,浩海藍天,只是,這其中又帶了一絲淡淡的愁緒,似乎在傷感着什麼,洛離凝神傾聽,只覺得心裡從未有過的寧靜。

夜晚的涼風灌入洛離單薄的衣衫,一股熟悉的腥甜氣涌上,就算及時伸手掩住嘴巴,那咳嗽聲還是剋制不住的泄露了出來,洛離一慌,往後退了一步,想靠着竹子掩蓋一下自己狼狽的身影。琴聲頓時停住,那人緩緩的擡起頭,一張俊美的臉龐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出柔和的線條,只見他輕嘆口氣,對着洛離的方向說道:“既然有朋友前來,何不現身一會?”語音清柔,一如他的琴音。

本來是不想打擾他,只靜靜的聽這一曲,再悄悄的離去,既然被現了,再躲躲藏藏似乎不大妥當,洛離乾脆從竹林中走出來,嘴角掛着盈盈笑意,走到他面前道:“無意中被公子的琴聲而引到此處,若是打擾到公子的雅興,還請恕罪。”只希望他不是那種脾氣古怪的人,餘光掃去,見他臉色如常,應該是個好說話的人吧。

卻不知從竹林中走出的是一位女子,見她臉上掛着絲絲笑意,並未有被現的狼狽,雍容淡雅的氣度,但含笑的眼光又透露出一絲狡黠,對其露出一抹好奇的眼光。雖然被人無端叨擾,但想到自己也是因爲無聊而隨意撥弄琴絃,又爲何要責怪他人的冒失呢,笑着起身,走到洛離身前,說道:“若是在下的琴聲而打擾到了姑娘,反而是在下要向姑娘賠不是。”因着夜間,衆人已入睡,是以故意尋了這片寂靜之處,未曾想還是有人聽到。

見他反而道歉,洛離掩嘴而笑,看見他疑惑的目光,洛離回道:“明明是我打擾了你,你卻要向我道歉,你說奇不奇怪?”許是方纔的琴聲洗滌了之前的煩悶,這片刻心裡一輕鬆,又回覆了先前的調皮。看到他溫和的笑臉,直覺對他有了幾分好感,又說道:“其實是我睡不着到處閒逛,正好聽到了你的琴聲,便過來看看,本來想聽完了悄悄離開的。。。”說道這,想到自己的狼狽,臉色一紅,微微轉過頭去,卻不說話了。

黑夜中突然出現的女子,讓自己起了從未有過的好奇,遊遍大江南北,對世界上的任何事都看的很淡泊,這一生只在尋求一個知音,別無所求。聽了洛離的話,並不明白一個如她這般年紀的姑娘,會有什麼煩心事,弄的整夜睡不着呢,想起自己的妹妹也與她年紀相仿,從來沒聽說過爲什麼事煩惱而睡不着。想起自己的妹妹,臉上微微一笑,那丫頭不知道這會兒又在什麼地方瘋了,這次出來一半是尋找心中那虛幻的,不知道在哪裡的知音人,還有一半則是找她的。雖是夜間,但是月色明亮,那俏臉上的微紅看在眼中,故意當做不知,只笑着道:“姑娘家的在晚上亂跑可不好,要是遇到的是壞人怎麼辦?”

被這一說,洛離想起先前的事,全身一個戰慄,眼神閃過慌張,往四周看看,因爲心裡的事,她沒想到那麼多,這突然想起來,才覺得那個可怕的噩夢向一個詛咒一樣,讓她無法釋懷。還有那人臨走前的話,讓她身存在恐懼之中,雖然理性告訴自己,有彥琉真和韻諾在,他不敢來,可是他說的那麼肯定,要是他真的找來,怎麼辦?雙手抱緊逐漸寒冷的身體,被喚醒的恐懼縈繞在周遭。

他不知道自己無意的話讓她害怕成這樣,忍不住更上前道:“姑娘,你沒事吧?”洛離搖搖頭,擡頭說道:“我沒事,沒事。”努力讓自己深呼吸,平靜了心之後,放鬆了笑容:“只是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沒事了。”心裡悄悄的搖頭,又是一個故作堅強的女孩子,口中說道:“沒事就好,可能是外面太冷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星辰點點無規則的綴落滿空,微仰頭看那滿天星空,聲音悠悠的傳來:“我想在外面走走,一個人在房間容易想一些不開心的事,”想的多了,心裡就特別累,剛剛被琴聲撫平的心又開始紛亂,想起琴聲,洛離提起之前的疑問:“對了,你的琴音好像有點傷感,是不是在思念一個人?”

看着她認真的疑問,笑着道:“其實也不算思念,如果是思念,那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因爲我在思念的是我的知音,可惜,目前爲止,他還沒有出現過。”若是沒有知音,再好的琴聲也無人共享,那留琴何用,窮其一生,這便是自己唯一的追求了。遠目星空,輕嘆在心底,我的子期,你又在何處?

聽到他的這番感慨,洛離才知道他在尋找的是心中的子期,茫茫人海又何處能尋找到呢,心裡也爲他感慨了一份,說道:“你若有心,必會尋到,只是時間問題,正如有之人,總會遇上,只是時機未到。”看到洛離爲自己安慰,一笑:“你說的對,若是有緣,總會讓我遇上,我又何必苦苦尋找,也罷,也罷,”凝視洛離,笑道:“不如今日讓在下給姑娘撫琴一曲,以感謝姑娘,如何?”

洛離眼珠一轉,故意嬌笑道:“彈琴就罷,若是公子有心,不如作一曲送給我,如何?”定睛看他,等他如何反應,只見他一如適才,溫柔笑道:“不是在下故意退卻,只是作曲這事,委實難爲了在下,只因在下從未做過。”洛離堅持道:“任何事都有頭一遭,既然你有心,一定能事成。”嬌意連連,笑意盈盈,故意爲難他,像他這樣溫柔的人,到底是否會作怒呢?

卻見他依然談笑自若道:“既是如此,在下就獻醜了。”月色下,兩人對視笑看,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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