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林秀以爲自己看錯了。
大夏皇帝怎麼可能坐在這裡吃包子?
別說是皇帝,哪怕是爵位最低的三等伯,也不會來這裡。
這太離譜了。
或許,只是兩個人長得像?
林秀第一念頭的確是這樣,但看到站在他身邊,那個面白無鬚的男人,林秀就知道,他沒有認錯。
總不會巧合到有人長得像皇帝,連他身邊的隨從都長的像密偵司首領,夏皇身邊的貼身宦官朱錦。
慌亂了一瞬,林秀心中很快安定下來。
他只當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找了門口的一個位置坐下,等待自己的包子上來。
夏皇既然微服出宮,身邊只帶了朱錦,明顯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林秀此刻若是走上前,躬身說一句“參見陛下”,豈不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他任何不正常的表現,都會讓包子鋪的老闆娘懷疑。
短短的一瞬,林秀的心思,已經百轉千回。
御膳房的御廚,手藝自然不用多說,他在宮中,什麼山珍海味吃不到,怎麼會特意跑到宮外吃路邊的包子?
醉翁之意不在酒,夏皇之意,也不在包子。
以林秀對他的瞭解,這包子鋪風韻猶存的老闆娘,纔是他的目標。
他是來微服泡妞的。
果然上樑不正下樑歪,李柏樟雖然也好色,但只敢嘴上說說,他倒好,一國皇帝,居然出宮泡寡婦,這要是傳出去……
林秀心中忽然一驚,他這算不是撞破了皇帝的姦情?
俏寡婦家的包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味道,林秀卻吃的沒滋沒味,他只想趕緊吃完走人,一刻鐘也不想再這個地方多待。
這個時候,包子鋪只有他們兩桌客人。
沒有客人要招呼了,老闆娘走到夏皇的桌子對面坐下,微笑的看着他,說道:“老爺可是有好些日子沒來了呢。”
夏皇放下筷子,說道:“前些日子忙了些,之後會常來的。”
老闆娘喜悅道:“那我可記下了。”
說完,她便站起身,開始收拾店鋪。
店鋪裡就只有她一個人,還有很多客人走後留下的桌子沒有來得及收拾,夏皇見此,也站起來,幫她一起收拾。
老闆娘連忙從他手裡奪過籠屜,說道:“您是大人物,怎麼可以幹這種事情,放着我來。”
這位老爺已經來這裡好多次了,每次來都點一屜素包子,和她說說話,一來二去的,兩人也早就熟悉。
雖然他從來沒有說過他的身份,但他每次來,身邊都跟着一個人,一句話不說,在他吃飯的時候,也只是站在他身旁,這樣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夏皇笑了笑,從她手裡奪過籠屜,說道:“我算什麼大人物,只不過是家裡做點小生意,這些活在家裡也經常做,我們兩個人一起收拾的快一些……”
老闆娘臉色一紅,因爲眼前的人,奪過籠屜的時候,也握住了她的手。
她連忙抽回手,說道:“我,我去收拾另一桌。”
林秀現在很後悔。
極度後悔。
他爲什麼不打包呢,夏皇和老闆娘在鋪子裡,說得好聽點,是說說笑笑,說的難聽點,這叫打情罵俏,這壓根就不是他能聽的……
夏皇很快收拾到林秀這一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問道:“吃完了沒有,吃完了趕緊走。”
林秀如釋重負,大口喝完稀飯,拿起剩下的兩個包子,說道:“吃完了,這就走。”
說完,他就立刻起身,大步離開。
老闆娘匆匆走過來,說道:“人家是客人,不能這麼對客人說話,你看你,那客人還沒付錢就走了……”
夏皇冷哼一聲,說道:“這小子色裡色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他經常來這裡嗎?”
老闆娘笑笑,說道:“那位俊俏的公子是經常來,看他衣着氣度,應該是某個權貴家的公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喜歡吃包子的權貴呢,那些大人物,每天吃的難道不是魚翅燕窩嗎……”
夏皇面色微怒,說道:“他可未必是喜歡包子,他是不是經常對你動手動腳,言語輕薄?”
老闆娘白了他一眼,說道:“說什麼呢,這位公子每次來,只是吃包子而已,都沒有主動和我說過話,何來言語輕薄,人家正值青春年少,怎麼會喜歡我這種明日黃花……”
夏皇臉色這才緩和下來,隨後笑道:“毛都沒長齊的小傢伙,哪裡懂得欣賞女子的美,你這樣的,才正值女子一生最美的年華……”
……
林秀走出包子鋪很遠,才發現他剛纔忘記付錢了。
但好不容易纔走出來,他當然是不可能再回去的,只能等下次一起付。
剛纔在包子鋪的所見所聞,可真是給他開了眼。
他以前就認爲夏皇不正經,沒想到他比林秀認爲的,還不正經。
微服出宮泡寡婦,給人收盤子洗碗的皇帝,林秀連聽都沒聽說過,這要是傳出去,朝堂會炸鍋,狗皇帝自己也會名留青史。
當然,不是好名聲。
來到異術院後,林秀連和靈音以及明河公主修行的時候,心裡都在想着這件事情,撞破了皇帝的姦情,可不是好事,雖說他不太可能殺林秀滅口,但隨便給他穿穿小鞋,他也不太好受啊……
修行結束,走出異術院的時候,林秀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朱錦站在異術院門口,笑眯眯的看着林秀,說道:“陛下召見。”
林秀嘆了口氣,什麼話也沒有說,默默的跟着朱錦離開。
明河公主本來要回宮,不經意瞥見林秀跟着朱錦進了中宮,心中沒來由一慌:“父皇召見林秀做什麼,難道真的是讓他做駙馬?”
林秀跟隨朱錦走進御書房的時候,夏皇已經換上了龍袍,背對他站在大殿中,林秀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躬了躬身,說道:“參見陛下。”
夏皇沒有回頭,只是淡淡說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你以爲,只要你展露出武道天賦,朕就會忌憚,不讓林趙兩家聯姻嗎,趙家天驕論姿色,論天賦,哪一點配不上你了,讓你想方設法的取消婚約?”
林秀嘆了口氣,說道:“婚姻需要感情基礎,陛下身爲一國之君,權傾天下,又怎麼會知道娶自己不喜歡之人的感受?”
林秀話音剛落,夏皇身體一顫,隨後猛地轉身,暴怒道:“朕怎麼不知道,你不是朕,你怎麼知道朕不懂!”
此刻的他,胸口起伏,額頭青筋暴起,一副暴怒至極的樣子。
林秀一句話,便揭露了他最在意的一道傷疤。
朱錦見此,連忙走上前,說道:“陛下息怒,息怒……”
夏皇閉上眼睛,深吸幾口氣之後,憤怒的表情逐漸平息。
他看着林秀,說道:“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你改變不了,朕也改變不了。”
折騰了幾次之後,林秀已然放棄,抱拳說道:“臣全憑陛下做主。”
夏皇看了他一眼,說道:“行了,朕能體會到你的感受,別說朕不給你機會,除了娶趙家天驕之外,你還有一個選擇。”
林秀眼前一亮,擡頭問道:“什麼選擇?”
夏皇臉上露出笑容,說道:“明河公主尚未定下親事,你若願意做明河的駙馬,朕現在就可以下旨,取消你和趙家婚約。”
林秀愣在了那裡。
趙靈珺,還是明河公主?
這根本不是一個選擇題。
連老百姓都知道,寧娶乞丐,不娶公主。
駙馬看似風光,其實窩囊,不僅沒有男人的尊嚴不說,連行夫妻之事,都要向女官申請,而且一生都不能納妾……
娶趙靈珺,林秀起碼還有個念想。
娶明河,不對,娶公主不能叫娶,只能叫尚公主。
尚了明河,他就真的廢了。
林秀愣了許久,臉上忽然露出笑容,說道:“陛下多想了,王都人人都說臣是廢物,配不上趙家天驕,臣在武道院那麼做,只是想爲自己正名,不是想取消婚約,陛下英明神武,慧眼如炬,千萬不要聽信一些小人的讒言……”
說話的時候,他還撇了一眼站在夏皇身邊的朱錦。
朱錦暗自咬牙,心中道:“呸,真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