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支撐着整座流波山的偌大雲障與天庭來人相鬥, 一面與玄乙交手,昊空的法力終於不支。鎮魂鞭壓迫而下,他動作略滯, 被潛淵一劍刺進左肩, 頓時血流如注。
叢峰也並未下山離去, 見狀失聲大叫:“元帥!”
昊空法力卸去, 風息身上的雲索隨之一鬆。她便趁機掙脫, 欲逃向雲中與天庭來人匯合。
元白餘光早已瞄見,彎刀隨手擲出,如同一輪圓月, 在風息腳踝掠過。血光頓顯,風息慘叫一聲, 仆倒在地, 口中淒厲叫道:“父帝、父帝, 快來救救女兒!”
元白收刀回手,毫無誠意地笑道:“得罪、得罪, 聽聞殿下你在天帝衆子女中最受疼愛;不過即便如此,你那父帝也不一定肯爲了你露面;但此番若不留下殿下你,天帝那老兒必然縮在那金光寶座上不肯來。話說,我這三萬年來,可是很想見見他的。”
雲中有人高聲叱道:“昊空!你實在囂張跋扈, 竟敢如此對待天帝之女!今日父帝親臨, 便讓你明白什麼是天威赫赫!”
這是擺明今日天庭的立場便是要壓服昊空, 那聲音聽着耳熟。待下一刻雲障徹底破開, 明亮天光遍灑大地, 只見當空站在近百天將前面,穿金色衣袍的五人中, 果然最右邊的便是風間。
昊空便格開纏鬥的玄乙,似不願處於光芒中,退至高塔陰影之下。
玄乙擡頭看去,見一衆天將全都面露疲態,顯然是從雲障外硬闖進來都費了不少氣力。當中那頭戴隆重金冠、面色持重的男子,應當便是天帝了。
風息見援兵到來,伏在地上哭叫道:“父帝、兄長,昊空在流波山窩藏魔物、傷我至此,快將他拿下,治他的罪!”
天帝半闔着雙眼,倒並不急着動手,在空中居高臨下看向昊空:“昊空,你隱居三萬年不理世事,爲何如今有如此反逆之舉?”
昊空卻根本不願廢話,徑自走到風息腳邊,傲然與天帝對視。
山頂雲障盡數散去,日輪之光下,他一雙眼睛仍是血紅,鮮血流滿了整一條左臂,原本英俊的臉龐上毫不掩飾地掛着一抹譏諷驕傲的笑容。
天帝臉色微變,手中聚起一道金光即刻直直撲下,卻是遲了一步——
昊空手中提劍,刺入風息心口,卻並不急着拔劍,只是將她釘在地上,漠然看着她垂死掙扎,再擡頭挑釁地看向天帝。
當年風息尚未立府,她設計伏擊昭晴,而調用天將需得天帝許可。那麼天帝必然也知此事;更有甚者,此事便是由他煽起。
昊空全然不想與天帝虛與委蛇,似一句也不想多說;別說客套,連招呼也不打一聲,猝然之下便對風息使上了殘忍殺手。
天帝帶來的衆天將全是濯天之戰後出生,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神族大英雄,卻見他竟如此兇殘,齊齊驚叫:“帝女殿下!”
“瘋了!昊空瘋魔了!”
不待天帝吩咐,一衆天將紛紛亮出兵器,由風間帶領着,一擁而下向昊空襲來。
元白方纔一直袖手旁觀,此時卻並不含糊,一躍而起,一柄彎刀縱橫捭闔,狂舞如銀龍飛天,一時間竟將近百名天將的攻勢盡數攬下。
叢峰從前也曾身爲天將,或許與這其中有些人也曾相識,猶豫了片刻,便毅然操起已經殘破的板斧,加入戰陣襄助元白。
風息痛得面容扭曲,喉中艱難幾近說不出話來,哀哀擡眼看向昊空,氣若游絲:“昊空……當年第一次見你,你和風邑兄長走在天宮路上,你笑起來那麼好看,比天上的太陽還要亮……爲什麼,你就不能愛上我呢……”
昊空默然不語,只冷峻看向空中的天帝。天帝沉穩面容上終於露出一絲痛苦神色。昊空見了,微微一笑,拔出了風息後背的劍,接着一刻也不停頓,如同一尾兇龍出洞,直衝天帝而去。
劍鋒從深深傷口驟然拔出,風息瞬間便斷了氣息。
天帝身邊的另外三個帝子挺身而出,同時迎戰昊空。天帝穩穩站在原地,向下方看來,見俊卿站在玄乙身邊,沉沉質問道:“鳳族俊卿,此事從頭到尾應是與你無關,你又爲何要牽扯進來?”
俊卿揚首一笑,簡短答道:“並非與我無關,巽朔龍族乃我妻族。”說着,笑看玄乙一眼,也躍入戰陣,相助叢峰。
天帝瞭然點頭,忽又看見了一旁的青竹,眼神先是一驚,很快便燃起無邊怒火。青竹看得清楚,乾脆對他放肆笑起來,拱手行禮,嬉笑道:“怎麼,父帝不認得我這兒子了?”
天帝怒不可遏:“何方魔物,竟敢侵佔吾兒身軀?!”手掌一翻,一道磅薄金光化爲鋒刃,對準青竹劈下來。
青竹閃到一邊,大笑道:“父帝何必如此動怒?若真憐惜兒子,何必當初明知真相,還是要把我貶下天界?!就只爲讓這發瘋的乾魁龍族心中存有愧疚,就只爲您的寶座坐得更穩當!哈哈哈,我早就不是你的兒子了!風邑他早就已經死了!”
天帝顫抖着,猶在震怒;玄乙不耐廢話,握潛淵在手,令鎮魂鞭盤旋直上,已向他攻去。
昊空這邊寥寥幾下,已傷了另外三個帝子,早有天將想上前營救,卻被空中弓箭擊退。昊空也不囉嗦,放出雲索,將那三個倒黴的帝子一道扯過縛住,指間法力光芒大放,瞬間風雲頓起,凌厲如無數飛刃翻卷其間。這三個帝子哼也未來得及哼一聲,竟一同在風雲陣之中解體,消散的無影無蹤!
天帝忙着應對玄乙,見狀終於徹底變了臉色,怒吼道:“昊空,你果然瘋了,你這是要與天庭同歸於盡!”
昊空此時已不知是神是魔,毫無節制地驅使着指間法力,周身捲起詭異的青黑色雲氣,如同一條魔龍圍繞在他身邊。
天帝見狀,知曉處境不妙,哼了一聲,費力擋下潛淵,將玄乙震開,轉身欲退。
青竹卻又在此時大聲嘲笑道:“怎麼,父帝這又要拋下別人一走了之麼?你這一生總靠別人擋在前面替你拼殺,爲何就不能自己硬氣一回?”
天帝按捺不住怒氣,回首對青竹冷冷丟下一句話:“你以爲自己是誰?朕有那麼多兒子,少風邑一個又怎樣,朕根本不在乎!”
然而只是這一瞬的耽擱,昊空已經欺身而上,劍鋒鋪天蓋地襲去。
天帝似是未曾料想到流波山中情形竟如此兇險,眼見近百天將居然幾無用處,而昊空已是狂性大發,三子一女殞命在面前,驚怒之下,終於不再考慮維護顏面,一揮長袖,迅疾放出數盞金色風燈,欲調援兵前來。
玄乙看的清楚,立即舉手捏訣,將逃逸的風燈凍結在半空;玄色冰刃隨即飛出,將風燈盡數擊得粉碎。
□□下,兩個滿心恨意的龍族一前一後將天帝圍在中間。數萬年來,不論龍族在強盛或衰落之時,天庭都未與龍族有過正面衝突;此番情景,這位天帝還是第一次遭遇。
是不是在漫長歲月中,天庭太過有恃無恐了?雖是這麼想着,天帝猶自鎮定,對玄乙道:“巽朔後人,你若要報仇,該對昊空動手纔是。是他屠你全族,天庭當時也未來得及阻攔……”
鎮魂鞭憤然一振,聲動四野。玄乙冷冷道:“天帝,今日你既然到了此處,便不能輕易離開。何不少些狡辯廢話,給自己留些尊嚴。”
許是明白自己今日難以善了,天帝那一直半開半闔的雙眼終於全然睜開,握緊了手中劍。
昊空與玄乙各自攻向天帝,卻並無任何配合;本就互相是死敵,招招致命,並不顧忌傷到對方,最好一下同時除掉對方兩人。玄乙驅動鎮魂鞭,長鞭掃過,時常將天帝與昊空一同捲入攻勢;昊空念動風雲法術,也絲毫不顧忌勁風將玄乙衣袍颳得斑駁破損。
三個強手便以如此殘酷又拼命的打法過招,旁人根本無法插手。天帝已然受傷,漸漸不敵,眼見衆天將漸漸與元白等纏鬥,能站着的已越來越少;自己孤身一人,無法求援,只好狠下心來,掌中驟然運起法力,指向天空。
晴空之中,無風無雲,卻忽地響起了一聲隆隆雷響。
昊空在對面疾聲對玄乙喝道:“巽朔後人,快退開!此是天庭御座執掌的九煉天雷,非同小可!”
九煉天雷威力巨大,玄乙亦是知曉厲害,急急掠出避開。昊空一點腳飛退,不忘甩出一條雲索,勒住天帝腿腳。
說時遲那時快,一瞬之間,九道天雷滾滾朝兩人上一刻所處位置降下,卻將將撲了個空,碩大黑紅火球在地面翻滾。衆人紛紛躲避,有天將腿腳略慢,撞上火球,頃刻間全身起火,灰飛煙滅。
昊空並不畏懼,雲氣一翻,重新攻向天帝;同時,玄乙也回身撲上。昊空對她微微頷首:“天雷雖兇,不過以他的法力,拼盡全部也不過只能支撐召喚兩次而已,無需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