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黑沉沉的水面，看不清有任何的波濤，遠方融進了夜幕中。蜷縮着身子，不敢向前，怕一不小心，便被吞噬了。
起風了，微微，劉海被帶起，刮過眼瞼，癢癢的，酸酸的。
“沒有哪個港口，是永遠的停留。”
手機裡的歌一遍一遍的循環着，然後電池沒電了，嗚咽了一聲後重歸了寧靜，就像兩人之間，沒電了，嗚咽一聲後，也什麼都沒有了。
林生從巨石上滑了下來，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每一步，似乎都花費了無上的氣力，沒幾步，便覺得力竭。
水淹沒了腳掌，涼涼的，就像他溫柔的觸摸。
水淹沒了膝蓋，膝蓋微微顫抖，那裡有一處傷疤，畢業時候，在這裡留下的。
水淹沒了腰間，海面開始起浪了。
海平面依舊看不清。
從脖頸處扯下一條銀鏈，指腹撫摸着上面的花紋，這是杜炎唯一送過他可以留下的禮物。這幾年，從未離身。
林生舉起手，細細親吻了一下墜子，就像每一次，他親吻杜炎一樣。
他揚起手，用力一扔，銀鏈飛了出去，落水，激不起半點浪花。
杜炎，我們結束了，我不想再束縛你，原諒我膽小，不告而別。
如果你對我無意，我不再強求。
林生離開海邊，走的時候，風大了，雷聲隱隱，波浪開始洶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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佷多很多年後，林生一直在想，那一次的不告而別，是他的膽小，還是不忍心？
這個問題一直都沒能得到驗證。
杜炎再也沒能見到他，雖然林生居住的地方，離他家的距離不到三十分鐘的車程。
杜炎跟穆月怡複合了，還生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林生見過，長得很像小時候的杜炎，他有時候看着看着，便不小心地墜落到回憶之中。
那個林生還是孩子，杜炎還是孩子的年代。
後來，那個孩子結婚了，婚禮的時候，林生從酒店遠遠看着，杜炎老了很多，精神倒是很不錯，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林生上前，送上了賀禮，杜炎眼裡閃過一絲疑惑，卻終究沒有說什麼。
他已經認不出林生了，林生摸着發白的頭髮，一不小心，二十幾年就過去了。
一不小心，人生便快要過去了。
母親姐姐陸續地離去了，爲了他們走得安心，林生領養了一個遠房侄子。
他的樣子也慢慢長大了。
人的一生不就是這麼過來的。
林生以爲自己會在杜炎走之前，先離世，卻沒想到，先倒下的人，會是杜炎。
肅穆的靈堂，杜炎的照片掛在中間，黑白，照不出曾經的青春飛揚。
養子扶着林生，兩人慢慢地走着，從那個長得很像杜炎的孩子手中接過香，煙火很嗆，眼睛被薰得通紅。
邁出靈堂，擦去濁淚，林生突然覺得，這一生，已經完結。
後來的日子，不知道是怎樣的生涯。
或者，他的靈魂在很久以前便遺失了，只是林生不自知而已。
現在他知道了。
閉上眼睛，以前的點點滴滴從腦海中滑過，在他心底卻激不起半點漣漪。
杜炎，下輩子如果還能見到你，我會學會，不再愛上你。
嘴角彎起，這輩子真的就這麼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