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師,秦教授,昨天手術病人的出入水量多少?你們有去看過嗎?”
“不好意思,我今天來得有點晚了。”方閒進到了綜合病房後,就急急忙忙地先顧着穿好白大褂,這般問。
其實本來,按照資歷而言,應該是他這個最年輕的主治去看病人,並記錄患者的相應數據,醫院裡‘明面上’也是這麼安排的,是秦瀧副教授以及鍾康罄副教授二人,帶着方閒做手術。
秦瀧是來學習的,因此雖然已經升任了副教授,此刻的姿態也放得很低:“出量與既往相當,大便的造瘻在續。”
“但是閒哥,你是真的屌啊,今天早上拔管的時候,手術室裡的護士說他有晨勃反應。嚇得趕緊給我打電話,讓我過去處理。”
秦瀧說話間,佩服的語氣一點都不摻假,完全由心。
之前秦瀧壓根沒見識過方閒的手術以及術後情況,自以爲是醫院揪着本院的一個成果不放,就略有誇大嫌疑。
功能重建科,聽起來是有點高深莫測,但真做起來,大家都是行業的人,誰不知道誰啊。
功能重建包括很多種。
即便是再衛道士的求道者,也無法否認性功能對每個人的重要性。
而對於一些患者而言,因爲各種原因丟失了這玩意兒後,重則影響心理健康,輕則變得暴躁易怒,這可不是作假。
泌尿外科就是專門研究這個玩意兒的。
自然,這麼早的晨勃,當然不是好事,才做完手術,海綿體內充血的話,就會導致局部的血運相對流動不暢,萬一再把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神經給弄斷了,那麼前功盡棄。
鍾康罄自己不知道方閒能夠在短時間內讓患者變得輕微晨勃有多麼牛掰,但是被秦瀧科普後,此刻也是微微躬身,客氣地喊了一聲:“閒哥,以後術後病人,就歸我們視察吧。”
“您需要管理好手術質量和術前規劃,還要多費點心思給我們開導,着實不敢再厚着臉皮讓您多做什麼事情。”
“好在我跟着秦教授,稍微勉強可以做這麼一丟丟事情。”鍾康罄這是謙虛了。
但是這樣的謙虛,完全來自於對方閒實力的尊敬和認可。
當然還有期待,假如說,他自己以後也能夠走到這一步,哪怕只有方閒的一半水平,莫說在全世界,至少可以在整個華國橫着走,有說不盡的好處。
方閒沒太多空工夫與兩人搞寒暄和人情世故:“秦教授,那您後面是怎麼解決的呢?”
“您和鍾教授就叫我小方或者方醫生就好,閒哥這樣的稱呼,太破格了,喊不得的。”
尊敬是相互的,方閒也用了敬稱。
秦瀧和鍾康罄的年紀比林輝還要年長一些,喊自己老哥,那怎麼搞,會亂了套,沒這個必要。
“換了一個管牀護士就好了。”秦瀧摸了摸鼻尖。
方閒聞言格外驚愕,昨天手術的那個病人,純純的LSP一個啊。
“患者的意識和生命體徵都平穩嗎?如果平穩的話,可以轉回病房裡來,我們手術的時長雖然長,可沒有涉及到血管損傷。”
“應該轉回來的問題不大。”
秦瀧點頭說:“ICU裡面的周教授說,再看一次乳酸和電解質,再沒問題,就週轉回來,到時候他們會派人把病人接過來,我們綜合病房的護理部也會有人過去銜接。”
“這一點我們醫院的護士,特別是急診科的護士,都經過了專業的培訓。”
“沒出意外就好!”
“李球,你負責追一下術後的常規相關數據,等把這些數據都收集整齊之後,再下到手術室裡來。”
“嗯,注意給護理部交代一下,這個患者的管牀護士啊,讓年紀大點的過來處理吧。”方閒還是吩咐了一下。
“術後用藥方面,就聽秦瀧教授和鍾康罄教授的安排。”
“別啊,閒哥,用藥伱也要指點一下的。”鍾康罄馬上說。
其實他懂了方閒的意思,一般而言,科室裡,副教授負責用藥方案的話,能夠拿着數量去兌獎,可這個錢,目前鍾康罄和秦瀧都合計過不能拿。
“就按照常規的泌尿外科和胃腸外科的用藥來吧,術後禁食至少要一週,然後轉流質飲食。”方閒對李球交待完後,就與秦瀧副教授幾人,一起走向了查房的方向。
而就在這個時候,綜合病房裡的護理部,在看到方閒一行人出來後,也是有四個人,跟在了方閒等人的後面。
爲首的一個,應該是護師,交代說:“以後我們就是方醫生所在組的功能重建科的專科護士,我們也要跟着方醫生他們一起查房,知道病人的基本情況。”
“可不能大意了!”
“方醫生,以後多多指教,護士長提前就交代了……”
這幾個護士的出現,讓方閒略有些意外,但馬上就表態,掃了一眼爲首護師的胸牌,說:“琴姐,替我給徐姐說聲謝謝啊,讓她費心啦。”
醫院裡並沒有表示說,要給自己安排專科護士,但是綜合病房的護理部,還是這麼做了,這是徐護士長給面子,同樣也是有比較敏銳的捕捉力。
知道,功能重建科屬於是新建科室,蛋糕很大,如果稍微有一點科研嗅覺,就知道這是一個新方向的護理課題。
這樣的安排,一邊方便方閒等人的工作,一邊也是給本院的護理工作的探索、研究做了一定的貢獻,這不是一般的本科學歷護士長能夠有的科研思維。
“沒事,方醫生,你們先忙,聊天感謝的事情,以後再說。”
“徐護士長包括護理部的領導,都對功能重建科的幾張病牀格外重視,方醫生能夠把臨牀組帶到我們綜合急診病房來,也是我們的一種福氣。”
“可原則上,我們是不能特別打擾到方醫生你們工作的,只是必要的時候,可能會多垂詢一二。”鄭啓琴說得非常客氣,而且隨身攜帶着一個不小的筆記本,上面已經是密密麻麻地寫了不少的筆記。
好像是與方閒幾人分管的牀位有關。
這樣的專業護理團隊,讓方閒略感安逸。
然後再不耽擱時間,快速地帶人查完房,確定了今天手術病人,術前的禁食禁飲已經做到位,而且昨天晚上,已經經過了灌腸。
自然,鄭啓琴也在這個過程中,表示她已經覈查和囑咐了多次,昨天晚上的灌腸操作,是她守着的……
胃腸道病人的手術,術前一般是要嚴格灌腸清理幾次,即便是有造瘻管存在的情況下,依然如此。
一切都確定完後,方閒就再次帶隊進了手術室裡,開展了一天時間長達十一個小時的手術。
不是因爲團隊的配合好了,而是這次的患者,是一個女性患者,這樣一來,操作的難度就稍微降低了不少。
晚上的七點十四分。方閒看着李球完成了倒數第二條韌帶的縫合後,也是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
李球所說的不會拖後腿,倒是也不算差。
而最後一條韌帶的縫合,方閒就交給了汪洋。
幾個月未見,方閒也不知道汪洋現在的操作,到底是否有所長進。
自然,汪洋的操作,只能說是中規中矩,縫合術以及肌腱縫合術的水平都差不多是3級左右,倒也夠用。
小心縫合完後,方閒把功能重建術最後一個偏小的手術,就交給了泌尿外科的秦瀧副教授,試手做了一個尿道成形術。
尿道成形術的難度不高,如果不考慮其他因素之下,這個手術只能說是泌尿外科的基礎操作,因此,秦瀧操作起來,也是不難的。
成形術後,尿管持續插管引流,秦瀧然後才說:“方醫生,其實像這樣患者,術前因長期插尿管或者是逼尿肌相關功能缺失,導致女性患者這樣尿道比較短的解剖結構,都會出現問題,更不用提男性患者了。”
“因此,一般而言,術後都是要常規做尿道成形的,否則即便是功能康復了,解剖學上,仍然達不到正常小便功能的相應結構。”
“還有一些,沒有大小便失禁的病人,也會因爲有一些原因,導致尿道變異。”
方閒就笑說:“所以才說秦教授您是泌尿外科專業的教授,我的這方面經驗,還真不足。”
方閒只做過功能重建術的泌尿系手術,對這樣的流行病學數據,還是瞭解不如秦瀧這麼透徹。
“閒哥,就還是一些基本功而已。不值一提。”
“今天謝謝閒哥給一些機會啊。”秦瀧這會兒手很癢。
仍然沒改掉叫方閒閒哥的習慣。
手癢是感覺自己新學會到了一些技能或者操作後,就忍不住期待自己操作和上手,屬於是有所精進時,有獲得感的一種主動慾望。
恨不得再來幾臺。
但時間已經不早了。
“手術差不多可以結束了,我們先回去查看一下昨天術後的患者吧,還是要謹慎一點,把術前術後的各種方面,都儘量更加細緻一些。”方閒說完,再次出手術室與患者的家屬完成交接。
晚上八點半左右,方閒一行人來到了科室裡的時候,昨天手術的那個中年大叔,在拉着的簾子裡如同小孩一樣的玩着小寶貝,一起一落!
“你在幹嘛?”方閒微微掀開簾布後,又趕緊遮上。
大叔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把被子一蓋,滿臉的尷尬:“方醫生,方醫生,不好意思……”
方閒這才又重新拉開簾子,然後警告說:“你要配合我們醫生工作啊,要遵從醫囑啊,不然的話,我們好不容易給你救回來的東西,如果又被你搞沒了,你說這多冤枉啊?”
方閒是真爲他着急,雖然他能理解對方的震撼以及欣喜。
可神經移植術,目前還是縫合階段,即便是有一丟丟的神經反應,但也不能是你的玩具啊!
“不會了,方醫生,我發誓,再也不會了。”病人並着中指和食指,舉起右手,信誓旦旦。
“我也不是罵你,只是身體是自己的,這個東西沒有太多的機會。”
“你應該也知道昨天你手術了多久,好吧?”
“更何況現在還插着尿管呢。”
“冷靜一下。”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比如說頭暈,眼花,或者是心臟前不舒服?”方閒除了擔心他把自己的寶貝玩壞,更加擔心他的生命安全。
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萬一術後發生了急性心衰或者心率失常,那也是要及時發現並干預。
病人搖頭:“都好,方醫生,就是有點餓。”
“餓也不能吃東西,咱們現在好好養着,養好了出院之後,你才能夠更加便利一些。實在無聊的話,就自己活動下肢,讓家屬幫忙你活動另一側下肢。”方閒如此囑咐。
然後再戴着手套探查了一下體溫,沒發現局部有血管損傷導致的失體溫,就應該還好。
這一番查房時,汪洋和秦瀧等人都不搭嘴,給足了方閒的面子和裝逼收穫成果的時間。
當醫生,特別是當外科醫生,什麼時候才最有成就感?
病人康復那一刻,病人躺着進來,能跳着出去,或者是泛出最會心笑容的時候。
……
一切都結束之後,秦瀧以及鍾康罄二人先結隊告辭,自行解決晚飯與宵夜的問題。
方閒也覺得有點疲憊,打算直接回家休息一下。
畢竟連續兩天的十幾個小時鏖戰,後面還要鏖戰好幾場。不能把自己搞得累倒。
但汪洋跟了上來,出了醫院後才問:“方醫生,你今年沒有申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的青年基金,那你的課題方面,打算怎麼搞?只是單純地走,醫學會的基金資助方面嗎?”
“其實按照含金量而言,雖然方醫生你所做的課題都絕對超過了面上課題,可還是要按照程序走一下面上課題基金或者是青年基金的申請流程的。”
“這樣你以後纔好走千青啊。”
方閒聽到這,就懂了汪洋的意思:“洋哥,你面上項目中了嗎?”
方閒知道,汪洋在課題方面,是精進特別深入的。
而課題,特別是比較上臺面的課題,就是面上課題以及自然科學青年基金。
“在投,不知道給不給。”
“我的意思還是說,方醫生你最好還是申請一個青年基金,這樣方面你以後成爲碩導。然後評研究員職稱,甚至在評教授的時候,也是有助益的。”
“輝哥讓我給你提醒一下。”
“因爲即便是現在,也不可能完全脫離科研而只講專業。”汪洋與方閒並行,側目而看,目中略帶尊敬,十分欣賞,更有的是一種對同類人的一種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