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先治病，而是先加強營養，你這個治療思路很特別啊！”
連濤的眼神微亮，只是臉上的表情中仍然充滿擔憂。
患者的腸道會變得這麼虛弱，是因爲疾病造成的。
不想着先解決疾病，而是加強腸內、腸外的營養，這不就等於讓牛羊催肥自己，然後對抗虎狼嗎？
按照大自然的殘酷生存法則，除了死得更快，不會有第二條路。
李敬生提的這個方案真的行得通嗎？
這還是一個疑問。
因爲連濤從醫這麼多年，從沒想過能這樣治病。
最主流的診治思維就是把病因找到，然後消滅它。
再複雜的病因，他都遇到過，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解決它們。
比如分而擊之。
或者同時採用兩種以上的治療手段，雙管齊下。
但是他從沒想過，把已經處於生病狀態的病人營養加強，以達到治病的目的。
這其實只是一個思維慣性而已。
在腫瘤領域，白血病領域，先加強營養再治療的例子不勝枚舉。
只是這個病人的情況特殊，本身就是消化道疾病，估計很少有醫生能想到這麼個奇葩的治療思路。
“要想救這種病入膏肓的重症病人，恐怕也只能劍走偏鋒。”
李敬生的言語帶着一絲近乎偏執的自信。
更有點像是武俠劇裡面，那種亦邪亦正的宗師級人物。
行事不按常理出牌。
別說是連濤，估計就連疾病都想不到他這個醫生會這樣出牌。
“爲什麼不是重症下猛藥呢？”
連濤反問道。
“重症下猛藥也得看情況啊，病人的腸道和身體都已經虛弱到不行了。再重的猛藥，人家的身體無法吸收，你也只能是一拳打在空氣上。”
兩人這種類似的鬥嘴那是時有發生。
朋友嘛，大多數都是這樣子。
不敢開玩笑的那不叫朋友，而是客人、長輩、領導、陌生人。
“你這個治療思維終究還是有點另類，對於這種病人，我還從來沒有嘗試過。人命關天，我打電話請教一下營養師。”
連濤說完還真就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牧音，在幹嘛呢？”
連濤把電話打過去後，笑着問道。
聽語氣，他與這位營養師的關係應該非常熟。
“正在做飯，煲了兩盅加強營養的湯，你要不要過來嚐嚐？”
“啊哈哈，那個下次有機會再來嚐嚐你的手藝。現在我這裡有個重症病人……”連濤打着哈哈婉拒了，然後把那個病人的情況大致說了說。
“我請了一位朋友一起會診，他認爲應該先加強腸內、腸外營養，你覺得可行嗎？病人現在的情況很糟，留給我的時間不多，我主要是擔心把時間浪費在加強營養方面，從而延誤了寶貴的治療時機。病人現在已經開始出現多個併發症，感覺用藥物有點壓制不住了。”
電話那頭的女營養師沉默着。
顯然，她在思考。
連濤也是耐心的等待。
李敬生則是拿着患者的資料又仔細研究了一遍。
加強腸內、腸外營養並不是簡單的打個營養針之類，而是需要從多個角度入手。
“連濤，這個病人的情況，我覺得可行。根據你剛纔的描述，如果只是按步就班的常規方法治療，病人大概率死於併發症。而且生存時間很難超過一個月。按照你那位朋友說的辦法，雖然看似有點離譜，實際上卻是最有可能挽救這條生命的辦法。”
女營養師思考了足有三四分鐘，這纔給出答案。
“沒想到你會支持他的治療方案，看來是我的想法落伍了。我這位朋友對營養方面的治療可能並不是很擅長，你能幫忙一起會診，給點營養加強建議嗎？”
連濤與李敬生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自然知道李敬生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
實際上，專業的營養師不屬於醫生，而是屬於護士。
“你發出的邀請，我能不答應嘛！把病人的資料發給我吧！一會我看過後，會給出營養建議。”
“哈哈，謝啦！馬上打包發你郵箱。”
“拜！”
對方先掛斷了電話。
連濤打開電腦快速操作，同時與李敬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濤哥，人家叫你去喝湯，幹嘛不去啊？”
李敬生從沒聽到連濤提過妻子，猜測有可能處於單身狀態。
像他這麼優秀的男人，哪怕過了四十歲，仍然很搶手。
會有很多年輕漂亮的女人願意與他結爲伴侶。
“你看我這麼忙，哪走得開？再說了，一位年輕女士叫我一個男人大半夜的過去喝湯，我還真有點怕喝完就走不了。”
他可不是小年輕，而是一位思想十分成熟的中年男人。
“這種好事情，很多男人可是夢寐以求，到你這裡卻變得畏手畏腳。你一個大男人還會吃虧不成？”
“去去去，你一個小屁孩懂啥！見到女人就上，那是發情的野獸行爲。我願意共枕同牀的女人，必須是我喜歡的女人。”
“聽你們聊天時，關係很好呀！難道她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李敬生早就聽說學歷越高，越容易單身。
男女都一樣。
因爲有些人多讀了幾年書，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高大上，凡間的女人或男人根本配不上他們。
女的挑來揀去，最終成了剩女。
男的則是找到女朋友後，嫌棄對方學歷低，與自己不匹配。然後各種大男子主義，佬爺作派，把女的當奴隸對待。或者瞧不起她。
最終那個女的只要不瘋掉，大概率會忍受不了，然後選擇離婚。
“倒也不討厭，對她有些好感就是了。但是我喜歡的女人是另一個，也不瞞你，是我的一個病人。就是想要請你做腸鏡的那位女士。”
連濤這還是第一次對李敬生說起他的情感狀況。
“牧音是我當年在國外留學深造時認識的，也算是多年的知音好友了。在國外留學，你知道的，我們很容易受到欺負。大家在異國他鄉遇到了，是同一個祖國的人，自然而然成爲朋友，然後有困難時相互幫助。
牧音攻讀的是護理專業，她後來主攻營養學，而且拿到了哈佛的很高成就。”
某大國，最強的兩大醫療機構，應該就是哈佛醫學院與梅奧醫學中心了。
哈佛號稱世界上最頂尖的醫學院，自然有着其強大之處。
牧音居然是從哈佛走出來的護理專業學生，這讓李敬生在他們這些有着留洋背景的高手面前，禁不住有些自卑。
學歷雖然只是一塊敲門磚，但是畢業的院校具備極高的含金量。
一名普通大學的畢業生與一名北大的畢業生，進同一家單位，十有八九是後者更搶手，更容易升職加薪。
有時候，除了看能力，學歷、背景、畢業院校也同樣非常重要。
梅奧是李敬生嚮往的一個目標，他創立陽光診所的第一天開始，就夢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像梅奧一樣，從診所成爲世界頂尖的醫學中心。
目前，他正在朝這方面努力。
只要給他一些時間，成爲世界頂尖醫學中心或許很難，但是成爲江離市最頂尖的診所，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感覺你們都好強大！你沒有愛上這位名叫牧音的營養師，怎麼反而愛上了自己的病人呢？”
李敬生覺得自己有點八卦。
剛纔聽那位女營養師的話語，她應該仍然處於單身狀態，而且對連濤似乎很有好感的樣子。
留過洋的人，很多在愛情方面也被西化了。
西方的愛情相對來說更自由，有的女人可能就因爲丈夫擺放牙刷不合乎她的心意，然後直接離婚。
國內的女性更包容。
甚至有些傻女人，即便丈夫出軌，她們爲了家庭與孩子，仍然願意忍氣吞聲過下去。
不過國外的男女，出軌似乎更容易。
有時候看對眼，一個眼神就有可能被勾搭過去，然後開房。
李敬生個人還是更喜歡國內的傳統婚戀觀。
相愛之後，不離不棄，相親相愛，然後過一輩子。他與歐晴嵐是準備過一輩子的。
除非哪天她說不愛了，想要離開，他要是挽留無效，也許會選擇放手。
他希望那一天永遠都不會出現。
因爲分手是一件讓人非常痛苦和傷心的事情。
“誰知道呢。緣分這東西，沒人說得清楚。從她第一次找我治病開始，我的心就被她吸引了。剛開始只是純粹的想要幫幫她。後來，隨着她的病情不斷加重，看着她柔弱無助，卻又堅強自立的樣子，讓我深深的爲之着迷。現在我和她也還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她知道我喜歡她，但是她不同意做我女朋友，因爲她害怕拖累我。
我尊理她的想法，現在這樣也挺好。
我們像好朋友一樣相處着，有時候我去外面出差，也會給她帶禮物。她有困難時，哪怕是深夜，我也會趕過去幫忙。
我能感覺到，她雖然沒答應做我的女朋友，現在我卻成了她重要的精神支柱。”
說起這些愛情的事情，連濤的臉上露出少年纔有的憧憬。
這是對美好愛情的嚮往。
男人最容易陷進去的是小鳥依人，楚楚可憐，弱不經風這幾種類型的女人。
特別是連濤這種強大的男人，愛上一個需要他幫助的女病人，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你與她認識的時間長嗎？”
“快五年了。”
“那你這個消化內科的專家不稱職呀，怎麼不想辦法幫她治療？反而讓她的腸道一步步惡化，變成粉腸呢？”
李敬生覺得一個病人的腸子要從健康狀態，進展到脆如粉渣，應該需要很多年。
“她找我看病的時候，腸子差不多就已經是那個狀態了。她找了多家醫院診治，療效都不理想。後來找到我，當時查看了她的腸道狀態，我都被驚到了。
因爲粉腸我也只在國外的一篇醫學論文中看到過。
即便是克羅恩病，我也不覺得驚訝。但是像她這種粉腸病，真的是第一次見到。
具體原因現在都沒能找到。
只能用一些藥物與治療手段，努力延緩她的腸道變得越來越差。
本來我並不是什麼雙科主任醫師，也是爲了幫她治病，我不斷努力學習，並且查閱各種資料，並且主動參加各種臨牀方面的疑難病例攻克，深夜與人一起做科研，這纔在很短的時間內，達到了副主任醫師水準。
現在我雖然拿到了消化內科方面的主任醫師資質，但是升正高的時間還不長，自認爲水平也很有限。
敬生，兄弟平時也沒求過你什麼。
要是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在這段時間努力提升腸鏡水平，爭取給她做腸鏡檢查時能夠更安全。”
連濤好歹四十多歲的人，輕易肯定不會求人。
爲了救治喜歡的女病人，他甚至願意求李敬生。
“濤哥，咱們兄弟之間以後別說什麼求不求的。我知道了你與那個女病人之間的關係，便是你不說，我也會全力提升腸鏡水平。
給我一點點時間，最多一個月，我會努力把腸鏡的破壞力降到0.8以下。”
李敬生誠懇的說道。
置入術目前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再想升到下一級，需要將近三千點生命值。
這還不是最難的。
因爲他的醫生等級目前還只是副主任醫師，雖然早就想要把醫生等級再升一級，但是他需要升級的醫術實在太多了。
賺取生命值的速度再快也趕不上花的速度。
副主任醫師升到主任醫師需要五千點生命值。
這陣子，他努力行醫，積讚了四百多點醫生等級經驗值。
也就是說，想要升主任，至少需要四千五百多點生命值。加上升置入術的兩千九百多點，合起來就是七千四百多點。
這麼多的生命值，就算拼死累活，平均一天賺三百點，那也得將近一個月。
唯一指望的就是能夠得到一些生命值獎勵。
特別是大額的生命值獎勵。
只是隨着他把該賺的獎勵都給賺到手了，現在在手術中能獲得生命值獎勵的機會也是越來越少。
剛纔幫着連濤診斷兩個疑難病例倒是賺了兩百的生命值獎勵。
“如果需我提供上手練習機會，只要你有時間，這邊我來安排。各種腸鏡病人保證你做不完。”
連濤知道他的診所條件簡陋。
第二醫院的腸鏡病人數量有限。
所以纔會主動爲他創造便利條件。
人民醫院這邊的腸鏡病人根本排不過來，特別是無痛腸鏡，已經排到了幾個月以後。
“暫時不用，有需要我再找你。現在先去病房看看那個腹瀉的病人吧！一會我該回去了。”
“走，我帶你過去。”
連濤帶着他來到病房。
患者是個身形極度消瘦的老人，頭髮雪白，鬍子可能沒刮的關係，有點長，同時也有點亂。
家屬陪侍在病牀旁邊。
打過招呼後，連濤介紹了一下李敬生的身份。
“這位是李敬生醫生，在消化內科、心血管、呼吸內科等多個醫學領域都極爲擅長。剛纔查看了你的資料後，想要到病房來看看。”
連濤介紹他時，多少有些捧高的意思。
大家基本上都是這麼個套路。
在病人和家屬面前，自然要擡高會診的醫生。一是可以讓會診的醫生覺得有面子，另一方面也能讓家屬和患者感覺到被重視。
請一個專家專來會診，與請一個住院醫師過來會診，給病人完全是兩種心理感受。
“麻煩你們了。”
老人有些虛弱的對連濤與李敬生道謝。
“應該的。”
李敬生打量着患者的面容，臉色蒼白，呈現出嚴重的病容貌。
只是精神看起來還不錯。
按理說，病人病成這樣，肯定是精神萎靡。
接診的醫生也是這麼寫的。
但是實際上看過真人後，李敬生髮現患者的精神比預期的要好很多。
“最近吃東西怎樣？”
“吃一點點就想嘔吐，吃不下去。”
“手腳還能活動嗎？”
“雙手還可以活動，下地走路需要人攙扶。”
李敬生的目光看向牀頭，在患者的枕頭邊放着筆記本與稿紙。
“您這是生病住院了還筆耕不輟嗎？”
可以看到稿紙上寫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字，還有一些公式。
他不知道這位老人是幹什麼的。
“讓你們見笑了，我就是想要在嚥氣前把這本書寫完。我能感覺到，生命正在一點點走向盡頭。所以只要身體還允許，我就想要堅持把書寫完。到時候，留給後人也能有一個參考和學習依據。”
老人談吐自如，虛懷若谷。
果然與連濤所說的那樣，這是一位讓人敬佩的老人。
“您不用那麼悲觀，現代醫學技術已經很發達了。我相信肯定能夠幫您實現這個願望。甚至有可能幫助您再活十年，二十年。”
李敬生安慰患者。
說話時，他掀開被子，檢查了一下患者的足部。
沒發現明顯的下肢水腫，膚色看上去除了有些暗淡，別的都還好。
患者的血容量下降，末端供血本就困難，腿部的顏色不好看，這屬於正常現象。
“你們可以給他按摩一下腿部呀！腿部的這兩塊肌肉稱之爲第二個心臟，可以幫助他改善末端血供，還能減輕心臟的工作壓力。”
李敬生對家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