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芮兩隻眼睛直勾勾盯着紅白相間的豬肉,自從爹爹死了,齊家就沒見過葷腥。她不知道娘今天怎麼了,是要吃肉嗎?她和弟弟有的吃嗎?偷偷看了眼娘,齊芮麻利的跑到院子裡打水,要是慢一點娘會打的。
齊芮出去後,朱玉把鍋裡的番薯撈起來,切成手指粗的長片,再用齊芮提的水洗了米,在竈頭第二鍋裡煮飯,米飯上層鋪上番薯片,蓋上鍋蓋。
又把兩條豬肉肥肉瘦肉分開,肥肉熬油,鍋燒熱後,油香在昏暗的廚房裡瀰漫開,朱玉吸了吸鼻子,肉香頓時沁滿肺腔。
農家吃肉機會不多,一個個熬出油的豬油炸又香又酥,金黃色十分誘人。
齊瀟聞着香味,遙遙站在門口,眼巴巴看着竈臺。
朱玉拿白瓷碗盛了幾個油炸子,對齊瀟招手,“拿過去和姐姐一起吃,吃完讓你姐姐到雞窩裡摸三個雞蛋給我。”
齊瀟眼亮晶晶的,以前朱玉打過他,他怕朱玉,但齊瀟年紀太小不記事,你對他不好他怕你,對他好就親你,一看到酥黃的豬油炸,他心裡就剩吃的了。齊瀟心滿意足和拿着豬油炸和姐姐分享。
齊芮看到碗裡的東西,目光閃了閃,用手指挑出一塊指甲大小的肉渣,把碗塞到弟弟懷裡,“弟弟吃。”
“姐姐也吃。”
“姐姐不喜歡吃,瀟瀟多吃點。”齊芮裝作不愛吃的樣子,背過身到雞窩摸雞蛋,舌頭卻留戀地舔過牙齒,嗯,還有一點香味呢!
齊家許久沒見肉腥,黃酒倒下鍋的時候,整個院子都是肉香,把兩個小的饞的直流口水。朱玉見着好笑,農家只有過節才捨得吃肉,她前世跟的老太監是宮裡貴人身邊退下的,攢了不少好東西,吃食上虧待不了她。
把通紅的炒肉起鍋,朱玉又煎了三個雞蛋,裡竈米飯已熟,隨着一陣熱騰騰的白煙,一塊塊黃色的番薯附在晶瑩的白米飯上,朱玉肚子咕嚕一聲響,肚子裡的饞蟲被勾起。
“齊芮,齊瀟過來吃飯。”
姐弟兩個早已被飯菜香勾的趴在門框,礙於往日朱玉的淫威,不敢越矩半步。齊瀟年紀小,一聽朱玉的話,連忙跑進廚房,齊芮雖然腳動着,但多少有些不自在。
朱玉盛了三碗飯,分別加了荷包蛋,把炒肉,油炸放在桌上,再將兩碗飯放到姐弟兩個面前。姐弟兩個巴巴埋頭吃起來。
朱玉端起另一碗飯,夾了肉倒上滑膩的肉湯,送到齊弘筠房裡。
輕輕敲了敲門,朱玉直接邁腳進了門檻把碗放在牀頭。齊弘筠看了朱玉一眼,垂下眼簾,沒說什麼。
看着牀上對她不屑一顧的男人,朱玉撇了撇嘴,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大的淋了場雨就挨不過去,小的更是一場小風寒就去了半條命。
“飯我放在這了,你趕緊吃,我去煎藥。”朱玉乾巴巴說,她對齊弘筠是愧疚的,前世自己要是早一點給他請大夫吃藥,他也不會活活病死。
齊弘筠皺眉,黑黝黝的眼睛幽幽看着她,朱玉後背沒由來的一陣發涼。
“你有什麼目的!”齊弘筠對飯熟視無睹,冷冷開口。依朱玉無利不起早的性子,肯定在背後打什麼壞主意。
“你要是死了,我還不得坐實了掃把星的名頭,外面兩個小的還不得我帶,趕緊吃了。”
“你放心,我死不了,我齊家的孩子不勞你費心。”
朱玉氣的臉通紅,恨恨瞪了齊弘筠一眼,甩下一句‘你愛吃不吃往’外走了。真是把她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朱玉憤憤跺了幾腳,走到廚房,把加上王氏還需給的十兩銀子,朱玉手頭的銀錢只夠解燃眉之急。若是齊弘筠三日後不好轉,只怕以後還得更多銀錢,可齊家兄弟都是隻識讀書的書生,僅有的四畝田都不伺候,這個季節別家田裡長滿糧食,他家的田只有一排比一排高的荒草。
“娘。”吃完飯的姐弟兩個手足無措地站着。
朱玉看着他們戰戰兢兢的樣子,揮了揮手,“齊芮帶着弟弟去玩,等會兒娘給你們洗澡。”八月份,這兩孩子沒人照顧,身上早臭了。
草草吃了晚飯,朱玉洗了碗,燒了兩大鍋水,一邊蹲在爐子前看火煮藥,等藥罐裡倒出的水只剩一碗,朱玉端着藥送到齊弘筠房間,一隻光溜溜的白瓷碗放在牀頭,已經吃完飯了。
齊弘筠見朱玉端着藥,不再裝模作樣,直接接過碗,把黑漆漆的藥咕嚕嚕喝下去,眉頭都沒皺一下。
朱玉前世被老太監折騰狠了,沒少找大夫開藥,那味道,苦的能把人膽汁吐出來,好在她手上有些碎銀子,每次喝藥前都回到寶芳齋買顆蜜餞,現在想起來,那是悲苦的日子裡,只有蜜餞有一點甜頭。
“你今日做的,若是爲了要齊家的休書再嫁就不必做了,我齊弘筠雖然沒用,但還有力氣替兄長寫封休書。”齊弘筠突然開口,他不信朱玉這樣一個人會無條件做這些事情,思來想去就是爲了齊家一張休書。
朱玉垂下頭,狠狠咬住了脣,他哪裡不知道齊弘筠的想法。
齊家厚道,朱玉再好吃懶做,齊弘伯都獨自忍受,不打罵一句,齊弘筠更是對她這個嫂子敬重。而她前世看不到齊家人的善,信了父母的口蜜腹劍。
“不管你怎麼想,我只是做我該做的。”
齊弘筠眼瞳一縮,露出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
朱玉往日形象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拿了空碗出去,朱玉把兩個蘿蔔頭叫到院子裡,給兩個孩子洗澡,一遍下來,水盆了的水混着泥漿,髒的不行。
“看你們髒的。”朱玉怪嗔道,不由帶了幾分笑意。
齊瀟低頭看着小腳丫,“娘,你可真像我娘,給瀟兒吃肉,還幫瀟兒洗澡。”
齊芮幾不可聞皺起秀氣的眉,拉了一下齊瀟的手。她只有一個娘,朱玉纔不是她的娘,弟弟怎麼可以把這個女人當成記憶中溫柔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