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於是我衝到門邊用力拍打着門,我說你這瘋子你這是要幹嘛?快把門打開給我滾出來。胡宗仁沒理我,而我卻隔着捲簾門聽見了裡邊拉上柵欄鐵門的聲音,然後又聽見胡宗仁罵罵咧咧地叫喚道,我日了你個先人,你不是很厲害嗎?來道爺今天跟你死幹了!
我還在繼續拍打着門,因爲我這時候才意識到胡宗仁想要幹嘛。但是我就聽見屋裡邊哐哐鐺鐺一陣亂響,伴隨着胡宗仁一邊類似追打,一邊癟三般叫罵的聲音,很快,一聲玻璃碎掉的聲音,李佳喊道,他們打架了!把架子給撞翻了,我的飛機摔下來了,於是我又立刻衝到他身邊看屏幕。
一片漆黑。
我立刻問李佳,你這個有錄像的功能嗎?李佳說有是有但是得把取出來放在電腦上才能看了。屋子裡現在一片安靜,胡宗仁也沒繼續叫喊了,隔着門,還鎖上了。胡宗仁是從裡邊鎖上的門,所以鑰匙肯定剛纔我們在地上打滾的時候他撿到的,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決定好要這麼做了。而現在唯一還有可能有鑰匙的陳先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我一着急,只好又趴到門邊上,一邊拍打着捲簾門,一邊喊着胡宗仁。
我心裡迅速想着胡宗仁這麼做的幾個原因,一是因爲他覺得因爲他自己惹下的事情後害得我們大家都身陷險境?這不應該啊,早前我出事的時候他也想都沒想就仗義幫我一起渡過難關,爲此我們倆還屢屢經歷危險呢。那是因爲他真的氣壞了,想要跟這個女鬼來個單挑嗎?這也不應該啊,胡宗仁這人雖然莽撞衝動,但他不傻啊。他知道連我和他兩個人合力都搞不定的傢伙,他怎麼會有可能單打獨鬥能夠贏?
我繼續這麼拍門,足足四五分鐘。周圍過往的人都投射過來異樣的眼光,好像我是一個被趕出家門的人一般,偶爾有幾個過路的上了歲數的人,還站在遠處,雙手背在背後看熱鬧。李佳走到我身邊來說,要不我把我飛機上的燈給打開,看看能不能看見什麼東西?我驚訝的問,你的飛機上還裝了燈?他說是啊,裝了好幾個LED的燈呢,以前自己的飛機晚上飛出去,由於自己不知道飛到哪兒了,開着燈容易掌握方向。李佳得意洋洋的說,好幾次人家看見閃着燈光的飛機,還說是UFO呢,哈哈。
我這次就沒能忍住,我一腳側踢在李佳的屁股上,大聲罵他說,你他媽有燈你不早說!他揉着屁股不高興的跟我說,你自己又沒問我,早知道你踢我我就不告訴你了。我懶得跟他繼續瞎扯,讓他趕緊把燈給打開。
我們湊在屏幕前,當燈光亮起來的時候,畫面曾經出現過幾秒鐘的適應過程。從我們的視角來看,飛機是斜着摔下來的,也就是說,攝像頭的裡的畫面是反着的。而在距離飛機不遠的地面上,我看到一個後腦勺朝着我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還能有別人嗎?從衣服上看就知道是胡宗仁,而燈光亮起來以後,我看見從胡宗仁身邊畫面的邊緣處,慢慢移動過來一個女人。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女鬼的臉,這一次它似乎也是被飛機上的燈光給吸引住了,歪着頭慢慢的靠近攝像機。而這一次離得近,於是我能夠更清楚的看見這個女鬼的五官。大致上和起初陳先生描述的一樣,只是這個女鬼趴在地上,爬到攝像機邊上,把臉湊向鏡頭的時候,我甚至能夠透過它的身子看到躺在地上的胡宗仁。它閉着嘴巴,嘴脣和嘴角都有血流出來。但從表情上來看,它更像是一個對眼前這個發光的玩意感到好奇的人,它額頭是有頭髮的,並且遮住了大部分的眼睛。但我能隱約分辨出,它雙眼下方顴骨上方的位置看上去有些黑,有點像眼瞼下的血管在皮下爆裂的感覺。儘管知道我們和它現在隔着一段距離,但我還是屏住呼吸不敢出聲,那種感覺就好像它就在我眼前一般。
在整個畫面裡都是這個女鬼的臉的時候,它突然咧開嘴巴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笑容,我能夠看到它嘴巴里斷掉的舌根和滿口的鮮血。那些血液還時不時翻起來一個泡泡狀的東西,有點噁心,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與此同時,它竟然伸出了一直瘦骨嶙峋的手,撩起自己額頭上的頭髮,於是一個完整清晰的五官就展現在我的眼前。
它的眼睛更像是一個深邃的黑洞,也就是說,沒有眼仁。並且左右眼睛不一樣,它的右眼看上去黑黑的,好像眼睛外邊籠罩了一層黑色的霧氣一樣,左眼則整個是空洞,沒有眼珠,就好像是它的眼珠被挖出來了一樣。
於是直到現在我才恍然大悟,眼下的這個女鬼,竟然是我的車後備箱裡那口棺材裡,被封印在破損洋娃娃裡的那個鬼魂!
我仔細迅速的梳理了一下,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洋娃娃是沒有左眼眼珠的,而眼前這個女鬼也沒有,洋娃娃是沒有右腳腳掌的,而這個女鬼也沒有,除此之外,這個洋娃娃還沒有了一隻手的手掌,但是剛纔我和胡宗仁都被這個女鬼抓住了腳,那它應該是兩隻手都健全才對,但是除此之外,我實在找不出別的說法來解釋了,我們從看到那首看似像詩卻不是詩的四個句子開始,竟然是一步一步被指引着找到了洪崖洞裡的那粒洋娃娃的眼珠,繼而根據竹牌上的消息找到了朝天門市場上的這家鞋店,我們找到眼珠和來到鞋店是同一天發生的事情,而陳先生的交代卻是好幾天之前自己的店裡就遇到了怪事,我對比了一下時間,陳先生遇到女鬼的日子,恰好就在洪崖洞紀念品商店的老闆賣給那幾個道士竹牌的後邊幾天,也就是說,人家早就算準了我們能找到這家店來,身子計算好了我們尋找的先後順序,而早在我們察覺到洪崖洞裡有東西的時候,這個女鬼就已經被放出來了。
難道說棺材裡那個洋娃娃封印住的,只不過是這個女鬼身上殘缺的一部分靈魂嗎?於是我又立刻想到,在之前李佳的遙控飛機飛進洪崖洞洞口的時候,撩起了那張紅布,突然畫面突然出現了短暫的干擾,照現在的情況看起來,我們當時掀開紅布的那個動作,無疑就是把紅布底下的那一部分靈魂給釋放了出來。想到這裡的時候,我立刻顫抖着給司徒打電話,電話接通以後,我連招呼都懶得打了,直接就問司徒,付韻妮還在不在你那兒。
司徒大概是聽到我的語氣有點不對頭了,於是他很納悶的說,她還在這兒啊,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我說我沒出事,胡宗仁出事了,他躺在地上不動彈了,不知道是不是暈過去了。實際上我自己心裡清楚,很可能還有更壞的情況,只是我自己不願意去相信,也不想這樣去想罷了。司徒一聽胡宗仁出事了,也有些焦急起來,他音量提高了問我,胡宗仁怎麼會這樣?你們到底遇上什麼事了。聽到胡宗仁出事的消息後,我在電話裡聽見了付韻妮那焦躁的聲音,只不過我沒聽清她到底在說什麼,我趕緊跟司徒說,先別說這些了,你趕緊讓付韻妮把今天拿給你的紅布拆開,看看紅布里邊是不是有什麼符一類的東西,作用是用來封印的。這時候付韻妮好像是從司徒手上搶過了電話,開始噼裡啪啦着急的問我,胡宗仁到底怎麼了,他有沒有事,是不是還活着之類的。
我大聲在電話裡對付韻妮說,付韻妮你冷靜一下,你先讓司徒看看那張紅布!付韻妮終於不在追問了,很快司徒就拿起電話,他說我看了,這張紅布里面有一道泥印,很不清晰,必須映着光才能看到。我問司徒,泥印?什麼叫泥印?司徒說,這是川北劍閣一帶道家的秘傳手法,北上則是陝西,陝西是白蓮教比較活躍的地區之一,所以陝南川北一帶的道家人,手法技藝上南北融合的程度比較大,卻交流得很少。司徒說,簡單點說,就是用黃土稀泥做墨,畫於紅布上,等幹了以後再把面子上的那些東西給彈掉,只剩下布料縫隙裡還組成一道泥印。我說那這個泥印的作用是不是用來封印靈魂的,司徒說算不上是封印,因爲這個更像是一張網,可以網住靈魂,使其即便有路可逃,也無法逃脫。
於是我明白了,正是這張我們沒仔細檢查的紅布,放出了當時眼珠那部分的鬼魂。眼下胡宗仁鎖在屋裡,我給陳先生打電話也是無人接聽狀態,司徒他們住的遠,而司徒還腳上有傷。我沒有時間來感嘆自己的倒黴,於是告訴司徒我們現在的地址,讓付韻妮趕緊開車過來。
司徒說,真有這麼嚴重的話,我也跟着一起來。我說你就別來了,你光是上下樓都要花掉十幾分鍾,誰耗得起啊。你就告訴付韻妮把我的車給開來就行了。司徒問我,你該不會是要…
我說對,我要把門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