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日頭還高高掛在頂上,春日的陽光不是太烈,光線透過紗窗薄薄的鋪撒在地上, 形成斑駁的星點。
屋內掛滿了夢幻的薄紗, 梳妝檯上的飾品被放置的整整齊齊, 匣子紋路精緻美麗, 裡面的珠釵步搖琳琅滿目, 牀鋪被整個白絲籠罩着,上面繡着淡淡的粉色花瓣,一眼瞧見便知道這便是姑娘家的閨房。
門從外面關上了, 屋內靜謐非常,連輕微的呼吸聲都微不可聞。牀上鋪着素色薄被的人兒手指忽然輕微的勾動了一下, 好看的眉頭一皺, 粉色的脣瓣忽然無意識的呻/吟了一聲。
不消多時, 她睜開了眼,一雙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
在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之前, 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映像中發生的事情,忽然臉色一白,覺得那可能是夢。
可是夢的感覺竟然如此真實嗎
許歡喜有些慌亂。
她換了衣服出門,正好看見綠衣帶着兩個小丫鬟正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見她出來, 綠衣低聲跟那兩個丫鬟說了些什麼, 便朝着她走了過去。
“小姐。”綠衣行了個禮。
“我睡了多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許歡喜晃了晃自己的頭, 覺得感覺有些不真實, 她始終還是不相信她自己親眼所看到的。
綠衣見她難受, 出聲安慰道:“小姐您還好吧,您也別想太多, 別太難受,事情總會過去的。”
許歡喜不聽,推開她就要往外走。
“我不相信,我要去找他。”
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明明是你叫我等着你的,你怎麼能夠先放了手呢。
見許歡喜要走,綠衣一個熊抱便將她抱住,“你不能走,既然姑爺已經出事了,我也知道你心裡難過,但事情已經出了,小姐你先冷靜一點兒。”
“不,我不相信,他肯定還活着,我要去找他。”
“邊境離這兒多遠,現在四處都是戰亂,到處都是流浪的人,出事了怎麼辦。”綠衣死抱着許歡喜不撒手。
正當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好些腳步聲穿進耳內,一陣聲音從後面響起。
“把小姐拉進屋子裡,沒我的允許給都不能放她出來。除了一日三餐,不許她見任何人。”
“是。”
說着僕人便欲將許歡喜帶回屋內。
“爹!”
許歡喜自是不願,她現在滿心都是要離開這兒去邊境,怎麼能夠讓他關在屋子裡。
“聽爹話。”許父轉頭便吩咐,“你們小心點別傷着小姐。”
許歡喜奮力的甩開一個抓住她手腕的婆子,“我不要!你憑什麼關我!我要去找他!”
這些都是許家家奴,從小看着小姐長大,雖然不明白老爺爲何要如此吩咐,但是到底還是心裡留了份底線,沒敢下死手。
“我不許你去。你給我在府裡好好呆着,沒我的允許哪兒也不許去!”說完,許父甩了甩袖子,轉身走了。
雖然她被關在屋子裡,但到底還是沒有許父說的如此嚇人,依舊好吃好喝的供着,過着小姐的生活。
可偏偏許歡喜心根本不在這裡頭,早就飛到幾千裡外去了。她這幾天不斷的嘗試過,偏偏每次都被抓了回來,就連她從小到大的小尾巴綠衣,她爹都將她調了開來。
她這幾天越來越呆不住,眼看着時間一天天過去,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中午丫環給許歡喜送飯,許歡喜忽然瞧見屋子院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上了紅綢緞,順嘴問了一句送飯的丫鬟。
“府裡這是要辦什麼好事麼”
那丫鬟聽見許歡喜這麼問,表情訝異,“小姐您不知道嗎,昨天皇上下旨定您爲端妃呢!送來了好些東西……”
轟的一聲,許歡喜好似晴天霹靂。
難怪她爹會派這麼對人手看着她,原來是怕皇上的女人跑了。許歡喜苦澀的勾了勾脣,扯出了一抹難看至極的笑。
不,她不要嫁!
許歡喜眸子裡混沌了幾天的視線終於恢復了原本應該的神采。
阿之一定在等他,他不可能出事的,她也不要嫁,就算死她也要跟他死在一塊兒。
許歡喜堅定了自己的決心,她相信自己的直覺,於是開始絕食,滴水不進。
許父聽下人彙報後氣的摔了好幾套瓷具,但一直沒忍着去看她,終於她撐不過去,聽到下人彙報着小姐暈了過去,許父手中的筆一緊,下一秒便步履匆匆的趕了過去。
還沒進門,便看見屋子裡烏泱泱的侍候着一大羣人,耳朵裡傳進了哭聲。
入眼看見的首先是已經淚流滿面的許夫人,她一直拿着帕子擦着淚,身後跟着同樣紅着眼眶的綠衣。
二人看見他,許夫人氣沖沖的開口:“這下女兒滿你的意了吧,出事了你就知道心疼了,早幹什麼去了!”
“我這還不是爲了她好。”許父看着自己的夫人不停的落淚,無奈的嘆口氣。
“什麼都是爲了她好,進宮能好到哪兒去,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了,怎麼攤上這麼狠心的爹哎,現在出事了,我看你要怎麼辦!”
許夫人一向是嬌慣着的,這才幾天不在府上,回來便看見自己的心肝女兒躺在牀上面無血色,是個母親也會找那個人拼命的,即便那個人是自己的丈夫。
許父沒反駁,無奈的牽了她的手,語氣帶着溫柔,“行了,別鬧了,大夫怎麼說”
許夫人正在氣頭上,自然不會搭理他的示好,直接甩開了他的手,“好好養幾天就好了,前提得是她自己願意吃東西。”
“都怪你,我女婿不好嗎,你這麼着急的就想換人女兒這樣你沒看見非得到時候出人命了你纔開心是吧!那個姓帝的已經害死了我一個兒子,現在是又把主意打到我女兒女婿身上來了反正我不同意這門親事!宮裡是什麼地方我們女兒能在那兒待下去嗎!你這個做爹的到底有沒有爲她想過!”
說完許夫人便轉身進去,不再理他,守到自己女兒牀前,心疼的看着她發白的臉蛋和已經起皮的嘴脣。
許父蹙着眉站着,看着隔着幾層隔紗的兩個女人,腦子裡又閃過那夜在養心殿帝辛找他談過的事情,仔細琢磨了半天,終於,無數思緒匯成了一口嘆息。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些事情他確實也不太好插手了。
許夫人和綠衣兩個人守在牀前,終於等來了許歡喜睜眼,她們小心的將她扶起,正打算拿着瓷勺喂着喝水,沒想到被許歡喜用自己軟綿無力的手臂推開,整個腦袋直接側過避了開來。
“這……歡喜來聽孃的,張嘴。”
“我不想喝。我想去找他。”許歡喜氣虛得厲害,微弱的聲音穿進屋內人的耳朵裡。
許父板着一張臉,語氣頗爲勉強,“行了,爹讓你去找那小子,那小子表現不錯,現在還活蹦亂跳呢。”
原本臉色暗淡的人聽了這句話眼睛忽然一亮,正想坐起來,想到什麼忽然又暗了下去。
她語氣堅決,“我不會嫁給帝辛的,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想都別想。”
許父以爲她還要說什麼,結果聽見她說這個,明顯愣了愣,這纔開口,“不嫁就不嫁,爹還沒有沒用到需要靠女兒來穩固自己的權勢。”
許歡喜小聲嘀咕,“那你還逼我。”
那天許歡喜吃了個飽,她已經來不及等着勝利的大軍回京,只想一眨眼就飛奔到千里之外的他的身邊。
知道他還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