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我的指甲在我的手心裡斷掉,可是指尖的疼痛遠不如心裡的痛來得重,早知道他會去爲我涉這種險的話,我寧願自己沒有這口活氣!我寧願我已經死了,萬一,萬一他出事了。怎麼辦?
我深深地呼吸着,胸口的傷,似乎根本就沒有好,被呼吸牽扯得撕裂樣的痛。
“奶奶的,叫你不要動氣!”那隻壁虎猛地吼道:“我可告訴你,如果你傷再發,就是鬱廷均回來了也救不了你啊,他讓我守着你,你不要害我纔是。”
對,鬱廷均一定會回來。
我要聽話。
我要等鬱廷均回來的時候,我的一切都好好的。
他爲我去冒這種險,我要安心地等他歸來。
我想到這裡,試着慢慢地放緩心情。
“壁虎,你說我的傷剛剛長好,那我可以下榻走走嗎?”
“你說誰是壁虎?”
它瞪着一對圓眼睛。滿是惱火。
我怔了怔,“你不是壁虎?難道你是……四腳蛇?”
它氣得向我呸了一口,“不一樣嗎?”
“那你是什麼?”我白了它一眼,“我想出去看看。能不能下地?”
“我是潛龍。”它瞪着我,“下次再叫錯名字,我不理你。”
“正好,反正鬱廷均也不讓我理你。”我說着自己爬着坐了起來,感覺沒有什麼不適,用軟紗包緊了身體。準備站起來四處走走看看鬱廷均住的地方,誰知剛一站起身,就覺得頭暈心慌得厲害,連忙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你的血幾乎流得沒有了。走不了。”它沒有好氣說道:“如果想幹什麼,可以找我給你跑腿。安全你不用擔心,鬱廷均封鎖了這裡,沒有人能進得來。”
我沒有應聲,閉上眼睛繼續睡着。
可是哪裡睡得着,擔心着鬱廷均,想他想得心裡發疼。
“潛龍!”我終於忍不住,轉頭看着它,親切地叫了一聲,它鼓着眼睛看着我,眼神有些防備。
“鬱廷均平時有沒有喜歡把玩的東西,你幫我拿過來。比如拂塵啊,劍啊什麼的,如果沒有。經書也行,只要平時愛拿在手裡的就行。”
它想了想,“有倒是有,可是他不讓我碰。碰了後果很嚴重的。”
我哦了一聲,“太珍貴的東西,是不能碰。”
“看不出來有什麼珍貴。”它晃着腦袋不屑地說道。
我怔了怔,“是麼,那拿過來看看,我們不弄壞,原封不動地放回去就好了。”
它斜着我:“如果被他知道了,你要全盤地擔下來,不能讓我給你背黑鍋。”
我點點頭。
它轉身飛快地往內洞裡爬了過去。
一會兒就用前爪捏着一張紙跑了過來。
我看着它不知道說什麼好。我想要的不過是一件鬱廷均經常放在身邊的東西。拿張紙過來做什麼。
等我接過紙一看,瞬間呆了。
那是一張畫。
我太熟悉了,是我親手在電腦裡用畫圖軟件畫了一個上午,完成的。畫的鬱廷均的臉。雖然沒有畫得他真人完美,但是也好看得一塌糊塗。還在旁邊配了一行字。“我好想融化在你的眸子裡……”
他當時竟然那麼隨手一掠,就將這張畫從電腦裡拿了出來,還是一張真正的紙張!
我看着畫裡他那淡淡的眸光,心裡柔軟到了極致。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卻只看了兩眼就已經刻骨銘心他的樣子!
或者,只在那天走夜路的晚上,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已經深深地烙在我的心房。
“我好想融化在你的眸子裡……”我的一腔少女初動的綿綿春思,全都縮成了這幾個字。
“鬱廷均……”我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心裡悵然難受。突然覺得這種想寄情於物的想法太幼稚了,根本無法減輕我想他的心思。
“這裡還一個,你手裡那個是不久以前他不知從哪裡拿來,天天拿在手裡的。這個是這後面他天天捧在手裡看的。”
壁虎的聲音再響起來,我轉頭,看到的是我的。
我愣了愣,伸手接過,鬱廷均竟然天天玩,那個畫面真不敢想。
“我反正警告你了,你小心點看啊,反正有天我偷瞄了一眼,連那個人都沒有看清楚,就被他扔出去了。”
我一邊開機不邊不解地問,“那個人?哪個人?”
“就是這東西里面的那個人啊,這裡面啥也沒有,就一張畫,目測是個女人,鬱廷均每天看得入迷,愛不釋手。”它晃着腦袋,躲在我的身後的方向,像是要看看那個女人是誰。
而我心裡猛地一顫,畫?女人?
當畫面漸漸在定格在我的那張hellokitty的吊帶睡衣賣萌照時,我的心一時間柔軟如沙,鬱廷均,他每天在看的,是我這張照片嗎?
當我在想他的時候,原來他也在想我嗎?
咬着脣,我的眼睛滿滿的都是淚水,那是從心裡滿溢出來的幸福。雖然我一身傷痛,虛弱不堪地躺在這樣一個山洞裡,可是那種被幸福砸中的感覺,讓我竟然有些戰慄起來,我好害怕,這種幸福太過巨大我會握不住,我好害怕鬱廷均這個男人的心意,渺小平凡的我,承受不起……
時間在我對鬱廷均牽腸掛肚的思念裡,過去了三天。
鬱廷均還是沒有回來。
而我就靜靜地躺在這個山洞裡,這個山洞跟世界隔絕了一樣的安靜。
“潛龍。”我終於再次忍不住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鎮魂山洞啊。”以醫撲弟。
“是在鎮魂山上嗎?”
“嗯,半山腰。”
我突然想起來,那一次他帶着我從山頂走下來,說他住在山腰上的一個小湖對面。
“鬱廷均在這裡住了多少年了?”
“一百年。他一百年前陽山斗法之後,就被罰關在這裡了。”
陽山斗法,這個詞我已經聽了很多次了,劉連彬說,鬱廷均就是在這次鬥法中死去的,死後十八天才下葬,下葬的時候像活着一樣面不變色。那個青衣道士李正清說,陽山斗法之後,鬱廷均與他的師姐兩敗俱傷,他被罰禁閉一百二十年,看來說的是都對。
“他是一百年前死後,就埋在這裡了對吧?”我再次裹着軟紗緩緩地爬下榻,“我想去看看他的一百年前的身體。”
雖然可能,只剩下了一堆白骨。上次鬱廷均曾經邀我來看,可是我卻不敢看他的屍體。現在我卻想看了。
“一百多年前的身體?”壁虎瞪着我。
我深吸一口氣,“就是屍體。”
“屍體?!”壁虎眼睛瞪得更鼓。
我一怒,“媽蛋,好了,我知道可能連屍體都沒有了,看看骨頭去,行了吧!”
壁虎卻突然張開大嘴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我更氣了,想一腳踩扁它,如果我還有力氣。
“你難道一直以爲鬱廷均死了?”它笑得脖子那一塊大皮囊一鼓一鼓的,“那你當現在他是什麼?鬼?還是魂?”
我怔了怔,我卻一直當他是人,但他就是鬼不是麼。
它笑夠了,用那一雙圓眼睛看着我,“奶奶的,怪不得鬱廷均會對你有所不同,你確實與衆不同。”
我不解地看着它。
它接着哈哈一笑,“因爲你連人和鬼都會不清楚!”
我握了握拳頭,狠狠地瞪着它。
“鬱廷均一百年前,就已經以九世道童之身,修得道德圓滿。如果不是因爲鬥法被降了罪,他已經昇仙了。現在你看到的這個鬱廷均,是半人半仙之身。”
壁虎最後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轉身爬到石壁上一動不動地裝死了。
鬱廷均不是鬼?
那他身上爲什麼一直涼涼的?
怪不得他有時候臉上會爬上一絲紅暈!
我怔怔地想了半天,心裡突然被一種狂喜給填滿,恨不得在洞裡面狂奔轉圈。我心裡的狂喜似乎連那隻裝死的壁虎都感知到了,它突然開口:“你是不是驚喜得快發狂了?”
“你怎麼知道?”
“是個鬼你都喜歡,不是鬼了你能不狂喜嗎?”
我點點頭,對啊,剛要再說話,誰知樂極生悲,我竟然一個轉身從榻上摔了下來,啪嗒的響聲,驚得那隻壁虎一縱跳到了我面前:“奶奶的,你沒有受傷吧?”
我摸了摸胸口,並無不適,倒是屁股疼得厲害,我揉了揉屁股,發現因爲這一摔跤,裹在肩膀下軟紗滑落到胸前了,露了半截小溝。我心裡一慌,一邊扯紗一邊看了看壁虎。如果讓鬱廷均知道我被壁虎看了胸,又要責怪我不守婦道了。
而壁虎明顯地沒有注意到之方面來,它急得團團轉,“奶奶的,鬱廷均自己還不回來,還壓制我不能轉身,現在你只能自己爬起來了!”
我自己撐地試了幾下,卻未能成功,它只好跳到檀木榻上,三隻腳吸住榻臂,伸出一隻腳來抓我的手。
我看到它那隻彭起來五個球的爪子,肉皮一陣發麻,連忙偏身躲過。
它急得罵道:“奶奶的,你再不起來,地上的涼氣能將你身上那一絲陽氣給吸乾了!”說着啪的一聲,就將它的爪子吸在了我裸露的肩膀上。
我心裡一陣惡寒,尖叫一聲,卻感覺到它小小的爪子力氣倒大得嚇人,我整個人都被它給扯動了。
“你找死麼?”
突然一陣狂風襲過,接着一聲慘叫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