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我感覺他朝我靠近了一點:
“無所謂。剛纔我說不肯去醫院都是想氣你的。形象什麼的對我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你也不用覺得內疚。”他那聽不出起伏的聲音從我的頭頂上方傳來,卻聽得我一愣一愣的。
不是吧!他竟然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他是藝人啊,怎麼對自己的事業一點也不擔心呢?不可能的,他一定是爲了安慰我,讓我的心情好一點才這麼說的。
我擡起頭直視他的臉,以爲會看見他強裝笑臉的表情,可是沒有,他微微腫起來的臉什麼表情也沒有,冷漠得像是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東西能撼動他的心靈。
“可是,做藝人是你的事業啊!如果你的形象受損,事業就會受影響,人氣就會下跌,沒有人氣你就保不住這份工作了!這樣你也不在乎嗎?”我徹底困惑了。
他不是爲了打敗安羽做了很多壞事嗎?可想而知他有多在乎自己的事業。怎麼現在卻表現出一副很大度的樣子,甚至沒有生我的氣。
“事業?我從沒有把這份工作當作事業,只是這份工作賺的錢比較多而已。反正我也沒打算做一輩子,封殺就封殺吧。”他聳了聳肩,語氣裡竟然有種解脫的感覺。
封殺就封殺?他怎麼能這樣說?而且他做藝人竟然只是爲了賺錢,這也太現實了吧!虧得安羽之前還當他是競爭對手!而且,他的粉絲可是把他當神一樣在崇拜着的。他居然可以毫不留戀地說走就走。他究竟把重視他的人當作什麼?
“喂,你怎麼能這樣說呢?如果你被封殺了,你的粉絲會有多傷心啊!你都不爲她們想想嗎?還有,如果你根本不在乎這份工作,那爲什麼要費力爬到現在這個位置啊?”
我忍不住大聲抱怨。本來就是嘛,如果他只是把工作當成賺錢的方式,又何必非要和安羽作對呢?
“那是因爲……”戒堂晃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不耐煩地開口,說到一半突然又頓住了,表情隨之變化,整個人陷入一種戒備的狀態。
他狐疑地盯着我,心有餘悸地試探:
“你不是又在套我的話吧?”
我愣住了,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想說我故意套他的話挖新聞嗎?他以爲我剛剛說的一切是爲了工作?在他用生命救了我之後?
他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大概是把我的驚訝當成了默認,他懷疑的眼神漸漸變成肯定,憤怒的火焰在他的雙眸中燃燒。他往後退了兩步,僅僅只是兩步,可我卻覺得他和我的距離變得好遙遠。他那冷漠的眼神瞬間在我和他之間築起一道防備的高牆,把我隔絕在牆外。
接着,我聽到他努力壓抑着憤怒的嘲諷:
“哼,差點忘了你是什麼人。你有什麼立場指責我?我又爲什麼要被一個欺騙我還利用我挖新聞的狗仔指責?該死的,竟然還想跟你解釋!我一定是昏頭了!”
可是最後,他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憤怒,低聲咒罵。
他的話重重地打在我心上。呵呵,是啊,我有什麼立場指責他呢?我只是一個狗仔,他懷疑我是應該的,討厭我也是正確的,他應該離我遠遠的纔對。可是,今天我說的話都是真心的啊!被人誤會的感覺原來這麼難受,難受得我都想哭了!
“你這個自以爲是的笨蛋!我才覺得委屈,爲什麼我要被你這種不懂得尊重別人的傢伙教訓啊!那些粉絲都是昏了頭纔會喜歡你,你根本就不配得到她們的愛!我也不需要爲你這種人內疚!”
我忍住眼淚狠狠罵了他一頓,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我……”
他還想說什麼,我卻懦弱地不敢再聽,把手中的藥品全都扔在他身上,轉身跑掉了。雖然最後那一刻,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又變得溫柔。
回家的路上,我還在爲自己剛纔的舉動而沮喪。其實戒堂晃也沒說錯,我根本沒有立場指責他嘛。可是當時我就是很生氣啊,居然把他臭罵了一頓。他肯定恨死我了,說不定明天就會把我的身份傳遍整個學校。唉,怎麼辦呢?
我垂頭喪氣地走回家,老遠就看見我家所在的那棟破舊公寓,在漆黑的夜色襯托下,就像隨時會有妖怪撲出來的鬼屋一樣恐怖。我不由得感到一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