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早，天使PUB也還沒到對外營業的時間。邊姽嫿掏了磁卡從後門進去，蘇瑾夜猶豫了片刻之後也便跟着一起。
走到巴臺邊，她伸手摸了摸仍是一塵不染的檯面，聲音有些暗啞的道，“從蘇家那次當面跟你把話說絕之後再見你就是在這裡。”那時候老闆失蹤，連她都沒有任何消息，也因此在見到蘇瑾夜的時候更覺得心中鬱憤難平。本以來像蘇瑾夜這樣的富家子弟即使自小學習防身術也不過是三腳貓，她即使再身體不適也斷斷不會輸與他，令人意外的是蘇瑾夜比她以爲的要強得許多。
聽到她的話，蘇瑾夜自然也想起了當初的事，“姽嫿，很多事不是有過一絲舊痕便不能再繼續。人生雖說不長，可總也不短，如果每一次的錯都不能容忍，生活是不能繼續的。”
“我容不容從來都不是重要，因爲我知道老闆喜歡你。”邊姽嫿淡淡的道，“其實我何嘗不知道你是真的改過了，可是你卻未必知道，在這個世上，唯獨這名女子過的幸福，我纔會覺得一生無憾。”
蘇瑾夜怔然，他從未見過邊姽嫿如此深沉的一面。一直以來她都是性格直爽的女孩，加上尹青鳥親自教導而來的一身令男女都驚愕的好本事，她的笑容永遠是明媚張揚的。此刻這樣成熟的神韻，實在不該出現在她的臉上。
“我或許是不明白你，可是我大約能夠知道，青鳥亦是如此對你。所以姽嫿，你必須過得幸福，哪怕……是爲了你所在意的尹青鳥。”蘇瑾夜的聲音平穩，其實內心卻有着不小的感觸。
邊姽嫿笑笑，“你剛剛說這世上沒有什麼配不配……”她跟樊行莫就是不配的吧？他所需要的，是一個能夠給他關懷和溫暖的女子，可是她不認爲自己有那樣的成熟穩重。
蘇瑾夜並沒有看她，“配與不配不過都是說與自己連同外人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有的，只是願與不願的差別。”僅此而已。
邊姽嫿微微一震，願與不願？
蘇瑾夜淺笑，“我想你大概需要好好想想，青鳥會首肯樊行莫接近你，必然是從某種程度上斷定他值得你傾注感情。如若不然，你以爲她會有這樣的默許麼？”
邊姽嫿輕道，“是我跟樊行莫的意外在前，老闆也是事後才知道。”
“那又如何？若樊行莫入不得她的眼，她只會選擇其他方式來處理這件事。沒有必要讓你到香港去跟他培養感情。她從來不是要你遠離她身邊，只是給你時間去找自己的幸福。”蘇瑾夜笑了笑，“我相信她，不管到任何時候。所以雖然我不清楚這一次她爲何同安澄羽沒有留下過多的言語就離開，但是我等在這裡，她終究是會回來。因爲一個人不管走的多遠，總是會記得心在哪裡，家又在哪裡。”
邊姽嫿沉默了好一會兒，慢慢的開口，“蘇瑾夜，到今天，我想我是真的承認你了。雖然我知道你並不需要我的承認，可是我還是想說一聲，希望你跟我老闆永遠都可以這樣走下去。”
蘇瑾夜笑開，“我需要你的認可，因爲對青鳥而言，這真的太重要。”
邊姽嫿點點頭，“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警署那邊，麻煩你去看一下吧。還有，這幾天我大概不想回去午茶店了，也麻煩你幫我帶話給季少。”
蘇瑾夜溫和輕笑，“希望再見你的時候，還是當初那個生龍活虎的邊姽嫿。”
“當然。”姽嫿露出一個笑臉。
天使午茶店。
“季少？你剛剛的意思是？”齊劭唯以爲自己沒有聽清。大約在兩個小時之前，商若水忽然收到消息說水半夏還沒動身回蘇格蘭特訓基地。跟着就急忙出了門去。
季淺綠則是不慌不忙的收拾起店內的衛生，他們幾個男人總不好在一邊瞪眼看着，所以只得跟着一起動手。
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讓這裡恢復到之前的窗明几淨，季淺綠卻忽然說了一句話。
淺綠看着夕陽灑進來的餘光，輕柔的道，“我說歇業三個月。”
齊劭唯不解的道，“纔剛剛開張沒有多久，歇業三個月可以麼？”
季淺綠笑了笑，“商若水留在這裡，下一個算計的十有八九就是我。這種狀況下我怎麼可能有心情經營午茶店。何況青鳥人也不在這裡，她們都可以瀟灑的到放手離開，難道我要一直守在這裡麼？”
齊劭唯頓了頓，“那季少的意思是？”
季淺綠擡頭看了看緩步走到巴臺後，隨手拿起掛在牆面上的飛鏢把玩，“或者我也可以出去散散心，你認爲呢？”
齊劭唯擡手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季少決定的事，劭唯無權過問。只當遵從便是。”她雖不是他的老闆，可畢竟也算是集團內的幹部。
季淺綠輕道，“如果沒事的話，你們可以回公司了。這裡歇業，不需要過來幫忙。至於商若水那邊，隨她去就好。若是她問起我的事，你知道什麼就回答什麼。”
齊劭唯愣了愣，隨即答道，“劭唯明白。”
整間店內終於只剩下三人。季淺綠在巴臺邊摸到一枚翠綠色的按鈕，輕輕一按之後，店內正面的玻璃牆微微閃過亮光。如此，由外面看着，店內已然一片漆黑。
淺綠走到幾個小時前尹青鳥同安澄羽坐了一個上午的位置，單手托腮，一語不發。
關雅彥同唐墨陽以眼神交流，卻都弄不清她爲何忽然要關了午茶店。
可是看到她安靜如斯，他們縱是有滿腹疑問也不好出聲打擾。
“唐墨陽，你媽媽回來了麼？”安靜過分的空間內飄來一句話，隨後又變得無聲。
唐墨陽甚至要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直到淺綠扭過頭來，“怎麼不說話？”
唐墨陽愕然，“你在……問我？”
淺綠輕笑，“如果可以，我想要到唐家去拜訪你父母。”先前她並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想法，因爲任何一對父母大概都不會贊同自己的兒子以這樣的方式同一個女人相處。所以不管是唐家，還是關家，她都不想去過問。她沒有逼迫他們做出任何的選擇，甚至也沒有要求他們要在她身邊，所以她不用爲此揹負任何的責任，哪怕她真的離譜到對兩個男人都有着感情。
但是看到蘇瑾夜坦然面對商若水的時候她忽然猶疑了。那個男人當初那樣辜負青鳥，所以她們這些人看到的是皆是他過去種種的不是，卻沒有人願意肯定他今日的種種付出與努力，這何嘗不是一種幼稚的表現？
她不能因爲當初唐墨陽與關雅彥對她有所虧欠，就選擇理所應當的接受此刻的局面。至少……至少她該向他們的家人說一聲抱歉。若沒有她，也許一切會變得單純許多。
“怎麼忽然想到要去拜訪我父母？”唐墨陽眸
子中有着不解，淺綠應該不想要回去唐家不是嗎？畢竟在那裡……曾經有過最不堪的回憶。他，也不想要她再去記起。
季淺綠輕道，“我也有三個月的時間了不是嗎？去拜訪過你父母，然後我們去一趟美國。”
關雅彥蹙眉，“淺綠，你怎麼了？”她的話聽起來有些不對勁兒。
季淺綠溫柔一笑，“我在關氏做了六年的秘書，可是一次都沒有到過關家，想來，好像有些遺憾。”她幾乎可以想象關家那些人會有的反應，他們可以三妻四妾……大概絕對沒有辦法接受關雅彥這輩子不能娶到一個女人。
關雅彥輕道，“你想去關家我並不反對，但是……你確定？”
季淺綠偏開頭，“你放心，我不會因爲他們的反應而做出任何改變。如果有一天你自己覺得厭倦了，我也依然……可以給你離開的自由。你如此，唐墨陽……亦然。”她並不是對他們的感情沒有信心，只是給了他們更多的選擇，這也是她愛的方式。
愛這種東西，除了佔有，更是成全。
“你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很感動，但是恐怕得要讓你失望了，因爲那一天你這輩子是看不到了。”唐墨陽俊美的面容一片平靜，只是稍稍不穩的聲音泄露了他心底的激動。淺綠會說出這樣的話……那是表示她由衷的接受了這樣的局面吧。
關雅彥內心的感動絲毫不比唐墨陽少，他其實並不想要淺綠跟家族裡的長輩們見面。甚至他可以想得出她會聽到哪些傷人的話，他沒有把握在那之後淺綠會不會對他放手，而後退出他的生命。所以他寧願自己去面對整個家族，也不希望有任何一點兒失去她的可能。沒想到……她會允諾他不會因爲那些人而改變自己的做法，這對他而言，真的太過重要。
“我們要早些離開，我想用不了多久若水應該還會回來。在集團總裁的事情沒有理出一個頭緒之前，這裡是很不安全的。”季淺綠輕道。
唐墨陽看看時間，“你在擔心商若水？她之前的話裡不是挑明瞭最近的重心會放在連翹身上麼？這也表示，她暫時沒有閒暇的時間針對你。”
季淺綠揚揚脣，“看起來是那樣沒錯。可是連翹能這麼多年來深居簡出不參與集團的管理，你以爲她會是那種任人宰割的溫順綿羊麼？她是商若水跟水半夏名義上的姐姐，這一聲姐姐，絕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擔當得起。水半夏會不讓自己的男人管理集團，很明顯是知道這份工作有多操勞。同樣的，連翹那樣在意黎瑞涵，她怎麼可能對若水讓步？倘若集團由連翹來領導，也不會比若水的手腕柔和多少。”
“那……你的意思是？”關雅彥聽得出，淺綠其實已經看透了這件事。
季淺綠一笑，“很多事折騰到最後，都是要回到原點的。從一開始商若水接管天使集團以來，她就註定這輩子都是天使集團的總裁。只是她自己不願意認命，所以才無端生出這許多波瀾。”
“你們喊她妖女。”唐墨陽記起她們對商若水的稱呼。其實在外界也有不少人有過這樣的說法，但是得罪了商若水，下場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所以這兩個字也沒有人敢真的說出口。
季淺綠輕道，“沒錯，妖女，這是我們從學生時代就對商若水使用的愛稱。步入社會之後，也就一直沒有想過要改口。聽起來，還滿順耳的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