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柔軟的枕頭,高命卻覺得有些頭痛,他在昏迷期間好像做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噩夢,裡面出現了許多現實中不可能存在的怪異。
之前他還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夢到那些東西,直到隔壁房間的病友說他每晚都會給高命講鬼故事、分享他痛苦的經歷。
“至少從結果上看,我沒有白費功夫,你成功被喚醒了。”男人表情有些尷尬,他住在隔壁病房,本以爲高命是個植物人,不管什麼話都和高命分享,結果誰能想到高命居然醒了過來?
皺着眉,高命仔細打量眼前的男人,乾乾淨淨的外表,明媚的笑容,溫和的脾氣,可就是這樣一個人,長袖下面全是自殘的疤痕,每天晚上給植物人講鬼故事聽,這能是個正常人?
“你別皺眉啊,我是真把你當做朋友了。”男人輕聲解釋道:“沒人能理解我,也沒人願意傾聽我的一些想法,這幾個月來只有你從未反駁過我,認同我說的一切。”
“我那是陷入了昏迷。”高命忍不住回了一句。
“總之,你是我爲數不多的朋友,關於我的那些秘密,你可不要隨便告訴別人。”似乎這句話纔是男人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放心吧,我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太清。”高命茫然的收回目光,大家都叫他高命,在那個噩夢裡他好像也叫做高命,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每當他開始思考自己叫什麼的時候,都有個聲音隱隱約約在心底浮現——“其實我們的名字並不叫高命,希望你這次可以做到”。
我們?爲什麼是我們?有很多個我嗎?
“夠意思,等你出院後,我請你吃飯。”男人很滿意的拍了拍高命的被子:“好好養病,我們醫院外面見。”
男人好像很確定他們還會再見面,他畫板也沒有帶走,哼着歌離開了。
“真是個奇怪的人。”高命的目光落在那幅畫上,畫紙左下角寫着一個名字——夏陽。
與宣雯那個名字一樣,夏陽也讓高命覺得很熟悉,似乎在噩夢裡經常聽到。
“宣醫生是救我的人,夏陽是病友,天天晚上給我講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此看來那噩夢裡出現的人物,都和我現實身邊的人有關,在噩夢裡出現的次數越多,現實裡和我接觸的就越深,可是……”腦子有些痛,高命想到了很關鍵的一個地方:“在噩夢當中我明明是有父母的,我記得非常清楚,他們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幫過我很多次,剛纔那個女護士卻說我是在福利院中長大的,這一點對不上!”
爸爸和媽媽是高命最重要的家人,噩夢和現實在這一刻有了衝突。
“我總覺得他們在某個地方等我。”吃力的擡起手,高命想要去拿那幅畫,阿房看出高命的想法,直接將畫拿起擺在高命眼前:“畫的瘮人又抽象,卻莫名其妙給我一種很親近的感覺,難道我在病友的影響下真的出現了某種變化?”
“那個叔叔不好,玲玲姐都不讓我靠近他的病房。”阿房雙手擡起,高舉着畫板,他口中的玲玲姐就是那個女護士;“大家都希望病儘快好,只有他連續好幾次被送進急救室,一直生病,他好像還在枕頭下面藏水果刀。”
比起夏陽,阿房覺得還是剛甦醒的高命性格更好一些。
“根是心理疾病嗎?”高命凝視着那幅畫,試圖從中解讀出夏陽的性格,他正看的入神,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女護士玲玲跑了進來。
“夏陽那個傢伙剛纔進來了?!”女護士看向高命牀頭的畫,表情變得十分嚴肅,直接走過來將畫沒收:“高老師,你可不要跟夏陽扯上什麼關係,那傢伙就是徹頭徹尾的混蛋。”
“他看着挺積極向上的。”
“積極個屁啊。”女護士壓低了聲音:“他以前在多人病房,大半夜站在其他病友牀前,割破自己的手腕,沾着血液畫畫,差點沒把病友嚇死!”
聽到女護士這麼說,高命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場景,寂靜的午夜,自己昏迷在牀上,一個陌生人悄悄打開房門出現在牀邊,手裡拿着鋒利的刻刀。
“基本上除了你這裡,其他病人家屬都投訴過他。”
女護士小心查看高命的情況,高命卻不怎麼在意,他回想着夏陽說過的話,忽然伸手抓住了女護士:“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你儘管說。”
“能不能讓我看下住院名單?就是在我被送到醫院搶救那晚,還有哪些病人也住進了這裡?”
“這恐怕不行。”女護士有些爲難。
“那你能告訴我,在我昏迷的這幾個月裡,有哪些人來看過我嗎?他們都對我說了什麼?”高命不準備被動等待,他要開始自己去找回丟失的記憶了。
“有學生家長,老師和校長,還有醫院領導……”
“不是這些。”高命打斷了女護士的話:“我是說比較特別的人,比如在我過去的人生中起到重要作用的人。”
回想了一會,女護士拿出手機看了看:“有個自稱是你女朋友的人,但學校老師也沒見過她,再加上當時你情況比較危險,我們就沒有讓她進來,後面她又來過很多次,但大都是在病房外面。”
“我女朋友?”高命完全沒有印象。
“她叫劉依,好像正在跟人打官司,故意傷人什麼的。”女護士拍了一下腦袋:“對了,反正你已經醒了,我等會把你出車禍時身上遺留的東西給你送過來,或許你能通過你的手機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
丟下高命,女護士又急急忙忙的跑向某個地方,她看起來毫無心機,大大咧咧,甚至有點莽撞了。
“劉依。”高命反覆唸叨這個名字:“噩夢裡也有她!難道那真的是我根據現實記憶虛構出來的一場夢?”
不大的病房裡,高命閉目沉思,阿房自己在牀邊拼凶宅。
微風吹動窗簾,鐘錶嘀嗒嘀嗒的走着,誰也沒有發現病房外面,有個人影等女護士離開後就悄悄站在那裡,一直注視着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