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林是一個巨大的城市，一條條街道的走下去，走一天都走不完。
按照地址，蘇墨來到了傳說中的貧民區，擁擠的街道幾乎很難通過一輛馬車，房屋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散架，巨大的裂縫隨處可見，他甚至看到了一處坍塌的宅子。
有居所的甚至都不是最窮的，小巷子裡的垃圾桶邊上，幾個乞丐模樣的人病怏怏的躺在地上，爲他們遮風擋雨的是一塊破木板。
這可是冬天啊，估計能不能捱過去很難說。
蘇墨這樣衣着光鮮的人，走到這樣的地方，處處都顯得不和諧，有流浪漢甚至想要搶奪他的衣服。他在踢飛一個流浪漢之後，不得不改換了自己的時裝。
蘇老爺從西部牛仔跨越撿破爛的，直接變成了乞丐，蘇乞兒上線。
這樣的裝束之下，就再也沒有人覬覦他的衣裳了。
嗯……也沒有人覬覦他的美色。
麥克斯住的地方就在貧民區，一座破敗的教堂旁邊。
確認地址沒錯，蘇墨敲響了這個看上去還算比較像樣的房門，這傢伙住的依舊很破爛，但是比起他周邊這些已經算是豪宅了。
敲了兩聲之後，裡面就有了迴應。
“請進！”
蘇墨變幻了身上的裝束，走了進去，手搭在帽檐上行了個禮。
屋子裡坐着一個黒瘦的老頭，帶着老眼鏡，皮膚粗糙，鬍子有些花白，稀疏的頭髮也一樣的花白。他看着蘇墨身上的裝束變幻，眼睛裡並沒有什麼驚詫的神色：“客人，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
“你今天沒有出門做生意啊？”
“我的小兒子幫我接了很多生意，而且剛剛下了大雨，就沒有出門，你看到我的小兒子了嗎，就在街口，他挨個的問人家，先生你的鞋子需不需要補，我爸爸的手藝特別的好……”
“麥克斯先生，我並不是來修鞋的，我的鞋子很新。”蘇墨將徽章放在手心，遞給鞋匠看。
鞋匠拿過徽章仔細的檢查了一番，最後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走到門口拿起一個牌子掛在門外，然後還從裡面插上了門。
“特使大人，伯爵大人還好嗎？”
“看不出來好不好，但是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測。”蘇墨回道，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這個特使大人很了不起，看來果然是舔狗舔到最後應有盡有。
“不知道您到我這裡來，有何吩咐？”鞋匠恭恭敬敬的站在蘇墨的旁邊。
“伯爵大人希望你能帶我看看塔林，不一樣的塔林，其實塔林我來過很多次，不知道什麼樣的塔林是我沒見過的。”蘇墨笑着說道。
和煦，友愛，就好像一個下到地方視察的領導。
“塔林啊……”麥克斯嘆了口氣。
他走到鞋櫃跟前，從鞋櫃上挑了兩雙鞋，自己拿了一雙，給了蘇墨一雙。
蘇墨不明白他爲什麼給自己一雙鞋子，這是一雙牛皮鞋，質量非常的不錯，而且老鞋匠的手藝很好，幾乎看不出有任何修補的痕跡。
爲什麼要穿別人的鞋，他能不能拒絕。
“尺碼不對嗎，應該不會，我在這方面的眼神一向很準，只要看一眼一個人的腳，就能知道他穿什麼樣的鞋子。”一個聲音在蘇墨身後說道。
蘇墨猛地回頭，戒備的盯着身後的人。
老鞋匠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魁梧的中年人，穿着傭兵和扈從最喜歡穿的銀鱗胸甲，既能提供不錯的防護，也不會妨礙行動的靈活性。
門依舊關着，破舊的窗戶也關着，而且他也沒有聽到有離開的聲音。
那麼老鞋匠去哪了，這個人又是誰？
“不要驚訝，你穿上這雙鞋子就明白了。”這個扈從指了指蘇墨的鞋子，平靜的說道。
蘇墨突然就想到了一個驚悚的可能。
眼前這人就是老鞋匠，他似乎通過某種方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如果沒猜錯的話，就是鞋子的作用。
蘇墨看了一眼對方換下來原本屬於老鞋匠的鞋子，再也不敢確信剛纔看到的老鞋匠就是對方的真面目，鬼知道他原本長什麼樣子。
他努力的平靜下來，把手裡的新鞋子換到了腳上。
似乎變矮了一些，平行視線發生了一些變化，蘇墨迫不及待的走到了穿衣鏡的前面——窮鞋匠家裡有一面並不算昂貴的穿衣鏡合情合理。
鏡子裡的人果然變矮了，穿着塔林最時髦的燕尾紳士服裝，帶着圓頂的黑色禮帽，手裡還拿了一個手杖。
那人很文雅的做了個請的動作，完全的上流社會做派。
這是自己嗎？
“適應一下就好，特使大人，我們走吧，我是你的隨從，現在要帶你去逛逛塔林，您胸前的那枚徽章屬於莫爾頓家族，雖然已經沒落的不成樣子，再加上我，依舊足以保護你不被流浪漢搶劫。”
“好的，你想的很周到。”蘇墨點點頭，拄着手杖，邁着他陌生的步伐，走出了鞋匠的家。
他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德拉庫拉說這個鞋匠非常的有用——能夠讓人穿上誰的鞋子就變成誰，這技能也確實非常的逆天了。
“哦，麥克斯，你的小兒子在哪，我並沒有在街口看到孩子。”蘇墨隨口問道。
“他已經死了，死在了貴族的車輪之下，大人，我們走吧，就先從教堂看起怎麼樣？”麥克斯神色平淡，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很抱歉，真的。”蘇墨說道。
教堂還是教堂，裡面也還是有幾名牧師的，但是早就沒了以前的盛況，蘇墨進去之後才發現，這裡已經變成了貧民區的醫院。
地上鋪着草墊，躺着一個個年輕或者年老的生命。
沒有人去理會蘇墨他們兩個，因爲在生命的來來去去之間，所有的人都沒有了好奇心。
“這邊的差不多都是工廠裡的工人，他們使用的溶液有毒，所以工人只要幹個一兩年都會中毒，肺基本上都爛掉了，沒得治，牧師也不行。”麥克斯指着幾個苟延殘喘的病人說道。
“既然明知道有毒，爲什麼還要幹！”蘇墨很無語。
“因爲餓，如果不幹，可能明天就餓死了，幹了的話，至少還可以多活幾天。”麥克斯說。
“他們可以回鄉下種地。”野外並不全是刷新怪物的地方，有很多的牧場農場，隨處可見的都是耕地，都擠到城市裡來有什麼意義。
“曾經，他們幾乎都有自己的農田和牲畜，然而都被貴族老爺們給奪走了，所以你纔看到了這一切。”
“我猜，你要帶我看的，類似這種的一定還有很多。”蘇墨吸了一口冷氣，感覺自己接下來的塔林旅行一定不會心情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