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人頭馬vsop喝完,張開封沒有再要,而是盛情邀請陳太忠共進晚餐,“這馬上就五點半了,走,去海上明月,咱不喝洋酒了,弄點白酒來喝。”
筵無好筵,陳太忠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雖然他並不介意做一個吃幹抹淨就不認賬的混蛋,可張開封是段衛華的人,這點面子,他還是要留給對方的。
好在,他也有推脫的藉口,非常合適的藉口,“開封區長,今天我可是約了楊倩倩來k歌的,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她啊。”
這是大實話,他欠楊倩倩的合唱,已經快半年了,今天週末,他再次下了邀請,楊倩倩也閒得沒事,兩人說好了,六點半幻夢城見,k歌之後去宵夜。
張開封哪裡知道楊倩倩的手機號?事實上,楊倩倩在段衛華的中,是很低調的,這固然同她的性格有關,也跟段衛華對她的寵愛有關,市長大人真的是把她當作自己的子女了,爲人父母者,當然希望自己的子女儘量少牽扯進政治的漩渦中。
於是,張區長只能悻悻然地告辭了。
他不是不想留下來,交好楊倩倩,能穩固他在段系中的地位,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了,但人家孤男寡女在一起k歌,誰知道里面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文章?或者兩人在談朋友也未嘗可知呢。
而且,他好歹也是一個區長,折節下交不是什麼丟面子的事兒,但若是在彎腰的同時。還要刻意去做一個明晃晃的燈泡,那也實在是……太下作了點吧?
閻謙不想走,楊倩倩也是他地學生,好久不見的師生有機會再見,這就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所以,他自然不會有張區長那麼多的顧慮。
張開封可不這麼想,他直接拉走了閻謙。“好了閻教授,咱們也好久沒在一起坐坐了,人家年輕人k歌,你摻乎那麼多做什麼?”
他之所以這麼做,並不僅僅因爲自己摻乎不了的場面也不希望別人摻乎——不得不承認,這種嫉妒心理是實實在在地存在的,哪怕他是區長,也無法例外。
事實上。他這麼做,是他猛然間意識到一件事,陳某人對閻教授,似乎有相當的好感。那麼,交好自己的老師,不但顯得尊師重道,沒準還能得到什麼意外地收穫或者幫助。
閻教授只能咬着牙跟出去,繼續做紅塵濁世中那個唯一清醒的看客了。
楊倩倩今天的着裝,非常地樸素,上身是一件暗花白長袖襯衫,外套加一個淺棕色的小馬甲,下身是一條天青色的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半高腰的小皮皮鞋。
她的頭上,是倒扎的沖天馬尾辮,烏亮地秀髮,在她頭上孔雀開屏一般地招搖着,像一朵盛開的黑色菊花,配上她白皙的臉龐。青春靚麗的氣息,毫無遮擋地撲面而來。
縱然是心裡想着點心事,陳太忠還是被她地扮相驚了一下,“哈,倩倩,你今天,真的挺好看的。”
“你就貧嘴吧,”楊倩倩笑眯眯地瞪了他一眼,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受用,“在機關裡上班。穿衣服要考慮影響呢,我知道我穿的很一般,你不用這麼刺我。”
“哪裡有啊?”對上別人,陳太忠或許已經不是很較真了,可對上自己的好朋友,他當然是有什麼說什麼了,“你這衣服就挺有品味的嘛。”
“哦,哪裡有品味了?”楊倩倩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長長地睫毛一抖一抖,一時顯得清純無比,“說說看?你……不是故意哄我開心吧?”
“你!”陳太忠想要駁斥,卻發現自己實在是不會形容這種美麗,說不得只能長嘆一聲,“嗐,我只覺得好看,具體的也說不出來,要是你不相信,那就當我沒說好了,嗯,你的打扮很沒品味……這樣總可以了吧?”
“不跟你說了,準備了什麼歌?”楊倩倩白他一眼,狀若生氣,心裡卻是甜不滋滋的。
好像有人說過,能闡述出的美麗不是美麗,真正的美麗,會讓你發自內心地讚賞,等到你想形容時,卻發現你貧瘠地語言根本無法去表達!
——不過,這句話到底是誰說的來着?
陳太忠準備得很充分,直接拿出了一張a4紙,“上面的歌,我唱了,嗯,我把曲目編號也寫上去了,你挑兩首吧。”
對於自己信賴和欣賞的人,羅天上仙也從不掩飾,既然他認可了楊倩倩,該準備的,當然是要準備得充分點才成。
楊倩倩隨便一掃,就發現紙上密密麻麻起碼寫了有兩百首,心裡沒由來地就是一暖,“呵呵,這是你寫的歌單?”
“是啊,”陳太忠點點頭,接下來卻是很焚琴煮鶴地指責她,“我說你快點拿麥啊,等會兒咱們還要去宵夜呢!”
說羞你了?楊倩倩嫣然一笑,也不計較他的語氣,反倒是坐進了沙發裡,“渴死我了,還好路上買了瓶礦泉水,對了,還給你帶了一瓶嘉士伯啤酒,鳳凰很少見的哦……咦,這是洋酒?”
見到她問,陳太忠少不得又要解釋一番下午發生的事情,而且,藉着這個機會,他提出了自己的擔心,“……也不知道張開封是不是在打什麼壞水兒,這事啊,我怎麼琢磨,怎麼覺得不對。”
“呵呵,這個你放心好了,乾爹早就說過了,‘開封是個創新不足守成有成地傢伙’,”楊倩倩學着段衛華的聲音來了一句,接着又輕笑一聲,“要不是這個原因,你以爲這個清湖區區長,輪得上他當麼?”
敢情,平日裡段
口如瓶,在楊倩倩面前,卻是什麼話也都能講出個一愛這種行爲,真的是不講什麼理智的,貴爲市長者,也不能免俗。
似此行爲,也正是那有鬆有弛的爲官之道,衛華市長深得其中三味,能讓他有傾訴慾望地,除了自己的乾女兒。確實也沒什麼人了。
原來,張開封這人,以行事謹小慎微而聞名,清湖區是鳳凰市油水最大的區,當初的區長因爲經濟問題被調任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這裡,最後卻是落入了張開封的手中。
表面上看,是因爲段衛華一力挺他。其實,章堯東書記也默認了這個人,當時的清湖區因爲區長的離任,導致人心不穩。放這麼一個謹慎的人去執掌清湖,短期內能保證了清湖地穩定,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穩定大於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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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張區長的謹慎,只體現在一定層次上,像他的小舅子開歌廳這種小事,實在是太無足輕重了。
既然對的是升斗小民和最基層的官員,略微囂張些許。倒也是不打緊的事,縱然是這樣,他也是讓小舅子把歌廳開到了偏僻的橫山區,誰想到會碰到陳太忠這麼個生瓜蛋子?
“他還會開拓能力不足?”陳太忠有點不相信,堂堂的區長,會跑到自己這個小人物這裡來公關。“對清湖區地經濟,我感覺他挺上心的吧?”
“那我就不清楚了,”楊倩倩頭也不擡地琢磨着那張a4紙,“了,先唱《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嗯,還有《片片楓葉情》,《眼兒媚》也不錯……”
看到她這麼興致勃勃,陳太忠倒也不好掃她的興,算了。不就是一點投資嗎?到時候再說好了,眼下難得輕鬆幾天,還是好好地玩玩吧。
遺憾地是,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的,第二天上班,陳太忠就聽到了一個讓他非常不爽的消息,由於信息採集工作的任務實在是太艱鉅了,爲了體諒他,科裡決定,他不再參與家項目的跟蹤服務!
靠,沒有搞錯吧?官場裡也有吃幹抹淨不認賬這麼一說?陳太忠登時就有點毛了,底子我給你們打好了,然後你們就跟着來摘順手桃子了?做人,不能這麼無恥的吧?
看着張玲玲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心裡冷笑一聲,天底下的人你隨便欺負,不過,招惹到我,就算你點兒背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裡主意打定,陳太忠反倒是沒什麼怒氣了,下一刻,一個恰到好處地疑惑的表情,浮現在他的臉上,極其自然的那種。
“爲什麼不要我跟了?家不是說,很快就會派來商業考察團麼?”
“這個,我也不知道,”張玲玲的臉繃了起來,“不過,領導這麼安排,肯定有領導的用意,個人意志總是要服從組織決定地吧?你覺得,這個項目離了你就不轉了?”
一絲冷笑,悄悄地爬上了她的嘴角,或者,還夾雜了些許的暢快和得意?
“你這是什麼話?”陳太忠的臉皮登時翻轉,人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指年輕的女科長,“你知道不知道,作爲領導這麼講話,會顯得你很沒有素質?”
沒有素質?聽到這話,張玲玲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卻也沒有反駁什麼,她自覺已經把對方逼得方寸大亂,當然也就不屑跟此人再一般見識了。
沒素質就沒素質了,你有素質,還不是得聽我這沒素質的人的話?
事實上,她對傳說中的功夫好手的武力,還是頗有些忌憚的,陳太忠地進退失據,她全看在了眼裡,這足以讓她泄掉那份心火,心懷大慰了。
若是再刺激兩句,引得對方惱羞成怒而大打出手,那就沒什麼意思了!一旦傳將出去,也不是什麼臉上有光的事。
陳太忠是個火藥捻兒一般的脾氣,一撩撥就着,張科長沉默以對,反倒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了,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張玲玲不動聲色地低下了頭,他愣了半晌,也覺得站在這裡不是個事兒,終是恨恨地一跺腳,轉身離開了。
“哼,大家走着瞧吧,遲早有你哭着求我的一天!”
我會哭着求你?做夢去吧!張玲玲心裡一聲冷哼,陳太忠撤出項目組,固然是她的一點私心在作怪,但她也不是那麼不知道輕重的人。問題地關鍵是:有足堪媲美陳太忠的人物,自告奮勇地出來盯這個項目。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橫山區的政府一把手,項大通項區長!
項大通學識淵博,屬於學者型的幹部,不但畫得一手好潑墨畫,對鳳凰市的文化和歷史也頗有涉獵,在寧家巷的事情發生之後。他還專門研究了一下鳳凰家的起源和發展的族系。
於是,一個大膽地一攬子建議,被他提了出來。
那就是,在吸引家投資的同時,大力發掘寧家巷的剩餘價值,完全可以利用氏回鄉投資這個噱頭,將鳳凰市逐步地宣傳爲海內外氏歸宗認祖的場所。
項區長的心裡有本帳呢,原先他就有提出發展旅遊業動議的想法。只是機緣不合而已,而眼下家祖孫的回鄉省親,正給他提供了發動的藉口。
說穿了,這個想法。跟陳太忠地計劃頗有點不謀而合的味道,不過,陳某人是歪打正着,想着搞旅遊卻身不由己地摻乎進了招商引資中,而項大通區長則是爲了招商引資,順理成章地提出了發展旅遊業的建議。
不過,有計劃就要比沒計劃好,退一萬步講,就算家只認新開發區不認老區。但若是能借此機會
家巷炒作一下,讓橫山區從中得利,也就不枉項大通了。
不管怎麼說,整個一攬子計劃地目的,還是爲了把家的投資留在橫山區。項大通此舉,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偏偏地,他打的還是“人情牌”,——我這可是爲了整個鳳凰市的經濟發展着想哦,要是這計劃能執行得當的話,家人怎麼可能再去素波市投資?
這樣的建議,在項區長提出不久之後,就獲得了章堯東和段衛民黨政兩大巨頭的一致贊同,他倆纔不管底下幾個區的小算盤。天大地大,把錢留在鳳凰市纔是重中之重!
於是,項大通得到了市裡地授意,家人再次來的時候,你們橫山區配合招商引資辦,一定要乾淨利落地拿下對方!
市裡的這個決定,自然引得其他幾個區怨聲載道,不過,人家項大通做學問的態度,那是出了名的認真,眼下又佔了天大的理,誰想同項區長掰掰腕子,贏得了贏不了姑且不提,弄個灰頭土臉那卻是一定地。
對招商辦的人來說,項大通一出馬,陳太忠的重要性,頓時呈自由落體的趨勢下跌,論級別兩人不能比,論起保護家祠堂,在那件事裡,項大通也及時到場做了安排,家人沒理由不買他的帳!
本來還有人說,要適當地提拔一下陳太忠,可這種檔次的變數出現,提拔之類的話,那就再也不用提起了,倒是有人琢磨起該怎麼給此人小鞋穿了——他招惹的人實在太多了。
正好,張玲玲近期對他的怨氣有點大,就當仁不讓地衝到了最前面。
沒勁啊,離開了業務科,陳太忠心裡的鬱悶,那就不用提了,靠,見過欺負人地,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
被這通邪火逼着,他想都不想就走進了秦連成的辦公室,卻見李繼峰正在同秦主任低聲談論着什麼。
看到他來了,秦連成也沒說什麼,只是很淡然地點點頭,下巴向沙發那裡一擡:你先坐着,我這裡有事呢。
李繼峰轉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他,臉上諂媚的笑容登時化做了不屑,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後,才轉過頭繼續說話,不過,聲音卻是陡然提高了幾分,“那主任的意思是說,考察團一定要上規模了?”
“沒錯,”秦連成點點頭,“招商引資是大事,不要怕花錢。沒有投入怎麼會有產出?嗯,還有該邀請的人,一定要邀請到……”
“是是,”李繼峰頻頻點頭,臉上笑出的皺紋,能夾住落下的蒼蠅,“這個,主任你放心,市裡主要的領導,家屬也是要安排陪同的,到時候我拉出單子,還要請您把關……”
一邊說着,他又回頭看陳太忠一眼,聲音愈發地大了一絲,“當然,不該邀請的人,我肯定不會請的,呵呵……”
媽逼的你這麼看我是什麼意思啊?陳太忠的火氣被撩撥得越發地大了點,他知道自己的職位低資歷淺,原本也沒有指望能參加招商引資考察團,可這個李繼峰指着和尚罵禿驢,卻讓他心裡愈發地不忿了。
秦連成當然知道李繼峰同陳太忠不對眼,事實上,家祖孫三人來鳳凰頭一天,陳太忠莫名其妙地失蹤的事兒,他還記得一清二楚,當時場面上的那個尷尬,弄得他撤了李繼峰的心思都有。
眼下,項大通出馬,所有人都認爲,這個陳太忠沒什麼利用價值了,可秦連成卻不這麼想。
無論如何,陳太忠是經過章書記欽點,才被借調到招商引資辦的,萬一哪一天章書記突然過問起此人來,若是得到什麼不好的消息,豈不是會很難看?
秦連成同章堯東脾氣不合,可並不是什麼生死大敵,他自然不想因爲這麼一個小小的人物,惹得章書記對自己有什麼成見,無非是個閒人,哪裡養不是個養?招商辦也不差多這麼一張嘴。
李繼峰的這點小心思,他全看在了眼裡,卻沒有做出什麼姿態,他也清楚,這李繼峰平日裡做事很有些不靠譜,得罪的人也絕對不少。
不過,他一個堂堂的副廳,想動李繼峰都要思量一下,畢竟人家身後的秦小方不是鬧着玩的,眼下,他自不可能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就申斥其一番。
可是,該敲打的時候,還是要敲打敲打的!秦連成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只當沒聽見對方最後一句話,“好了,小李你忙去吧,嗯……呵呵,小陳,你找我什麼事啊?”
這個輕輕一笑,就是一個不着痕跡的警告,李繼峰你少在我跟前玩什麼幺蛾子,指望我被你拉着對付陳太忠?你做夢去吧!
“秦主任,我想回區裡了,”陳太忠面無表情地回答,“在這裡我根本就沒什麼事做,而且眼下我們的大通區長來配合了,我留在這裡……有點多餘。”
聽到這話,李繼峰出門的腳步,頓時慢了下來。
秦連成卻是被這話嚇了一大跳,沒搞錯吧?你就這麼回去,讓我將來跟章堯東怎麼交待?
他當然知道陳太忠的鬱悶,就算不知道,從對方臉上的平靜中,他也不難看出深深蘊藏着的怒火,可他還真沒想到,陳太忠居然提出了要回去。
你知道不知道,從地方到中央那是怎樣的一種跨越?現在,你居然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