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以遠是昨天晚上拿到陳太忠的名片和那塊玉硯的,小孫女一回來,他就二話不說把東西搶到手鑽進了書房。
陳太忠寫的那三個字,倒也還罷了,玉硯上那十六個字,才讓荊以遠愛不釋手,陳某人對一期甲骨文其實並不是很擅長,讀沒問題,寫可是大問題,正如他說的那樣能湊出這麼兩句話來,殊爲不易。
可既是他想盡辦法湊出來的話,那字體自然是相當原汁原味的,荊以遠一眼就看得出來,若不是其年事已高,生活又極其規律,怕是要抱着放大鏡連夜琢磨了。
今天上午,荊以遠自然還要好好揣摩這塊玉硯,一邊看還一邊搖頭嘆氣,“唉,字太小了,字太小了,要是能寫得大點,那就好了。”
荊以遠的兒子荊濤是天南大學的教授,今天沒課,去了趟學校就回來了,聽老爺子三番五次地念叨,嫌字兒小不好看清楚,說不得就打電話埋怨了王玉婷一番,“小婷,你那朋友也真是的,不知道把字寫得大點,你荊爺爺的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玉婷還真沒想到,陳太忠的字會把老爺子迷得神魂顛倒,所以,她纔會給陳太忠打去電話,想借着問特快專遞的事,再問問能不能給老爺子弄幾個字來,當然,是要大一點的。
荊以遠聽說陳太忠來了素波。這激動地心情,就不能平靜了。他年事已高,身體也不太好了,要是去鳳凰找陳太忠,倒不是支持不下來,但沒人敢讓他去。
那他當然要着急見見這個年輕人了,若是其晚來四五天,他將字研究得差不多的話,倒也會未必這麼着急了,可眼下。這份心情卻是無法按捺,“嗯,他辦公事,我不打擾,不過……我去找他總可以吧?”
王玉婷登時無語。還好她知道今天陳太忠是接飛機來地,而這兩天全國的天氣都不太好,尤其北方還下了大雪,飛機誤點倒是也正常,於是打個電話給陳太忠碰碰運氣。
這種情況,陳太忠還能說什麼?反正他是不敢離開,說不得只能站到飯店門口去恭恭敬敬地等着,荊老給他寫的那兩幅字兒。擱在四五年前隨便也能賣個萬兒八千的,至於現在嘛……那就是無價的東西了。
他都出去了,說不得小賀和小田也只能悻悻地跟在他身後,心裡卻是恨恨地嘀咕。陳科這也太能折磨人了吧?咱們可是趕了一上午的路呢。
出乎大家的意料,最早來的人,並不是荊以遠,而是王浩波,王書記對這個年輕人還是相當關注的。說實話他真地缺少能夠同上層溝通的渠道。在陳太忠走後,他又去招待所詳細地打探過202住客的信息。卻意外地聽說,蒙書記的女兒,似乎和另一個女人,陪着小陳進過
當然,再往下,那就是禁忌一般的話題了,蒙書記地女兒進了房間之後,同陳太忠做了什麼,嗯……或者沒做什麼,大家就都不宜亂猜了,不過傳言說,三人在裡面似乎呆了很久。
所以,一聽說蔣慶雲或者得罪了陳太忠,王書記實在是坐不住了,仔細琢磨一下,連會也不開了,藉口胸悶要去醫院,匆匆一個人跑了出來,剩下沒去參加廳黨組會議的院長在那裡主持會議。
他先打了電話給蔣慶雲瞭解情況,蔣經理卻是一頭霧水,“陳太忠……不是出國了嗎?我現在跟鳳凰市談得不錯啊,年前我還要再去一趟鳳凰,然後就回家了。”
說句實話,蔣經理並不喜歡陳太忠,他認爲,不肯接受賄賂的官員,都是不可靠的這無法體現官商攸關的利益,而馮羅修雖然只是個副科長,卻是業務科的,不是業務二科這個野雞班子“臨時編制”可以比擬的。
這些相關信息,都是馮羅修說的,當然,更重要地是,馮副科長不但敢收錢,花錢也大方,收下的是蔣慶雲的“個人心意”,花出去的是招商辦地“業務經費”。
遺憾的是,蔣經理做夢也沒想到,鳳凰市那邊,已經打算撤他的單子了,馮羅修收了他兩萬的“心意”,卻不肯把最新的進展告訴他。
馮副科長倒不是認定事情還有救,只是,沒到絕望地時候,跟這些商人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就算最後事不成,直接給一個通知就完了,又何必太那麼當回事?沒準反倒搞得亂了自家陣腳,憑空生出許多事來。
一聽蔣慶雲迷糊成這樣,居然認爲陳太忠還在國外,王浩波也懶得搭理他了,恨恨地說一句“你害慘我了”,然後就直接掛了電話,小陳現在在機場?好了,素波三個機場,有倆是軍用地,王書記自然知道讓司機往哪裡開。
開到機場,他剛說要打電話找陳太忠,卻不小心發現陳科長正跟着兩個人,在飯店門口閒聊呢,少不得上去打個招呼,“哈,太忠,你倒是跑得快,讓我一路好找。”
得,人家既然找到這兒來了,陳太忠也不能視而不見了,笑嘻嘻地迎上去,“今天有要緊事兒呢,王書記,倆月不見,你這是又胖了點啊
“你跟蔣慶雲,怎麼回事啊?”王浩波也不進飯店,就站在門口跟他聊着,“聽說他過一陣兒,還要去……”
“咳咳,”陳太忠沒命地咳嗽兩聲,打斷了他的話,接着掃一眼身後地那兩位,意思很明顯:別當着他們面說啊,“這個……今天找你,是有點事情想諮詢呢。”
王書記反應過來了,少不得笑着搖搖頭,“那沒問題啊,進去說吧,你們……還在這兒等誰呢?”
“等荊以遠呢,”陳太忠拉他一把,走向自己的林肯車,“進車裡說吧,我想問問,你看,有這麼個水庫……”
“你得給我提供數據啊,水庫容量、豐水期和枯水期的徑流量、平均雨量、含沙量這些,”王浩波既然坐進了車裡,就不怕說點什麼了,“而且,蔣慶雲就賣小水電設備呢。”
“想起那傢伙,我心裡就麻煩,”陳太忠搖搖頭,嘆口氣,“那傢伙沒立場,跟我的對頭攪到一起去了。”
商人怎麼可能有立場?他們又不是幹部!王浩波對這話很不以爲然,不過,他敏銳地發現了一個問題,“你的對頭……很強大嗎?”
“強大?”陳太忠啞然失笑,無聊地看着車外,眼中的輕蔑,估計車窗戶外面的人都看得清楚,“呵呵,不對路而已,說強大就是笑話了。”
我覺得也應該是這樣,王書記點點頭,鳳凰市官場的內容,遠沒有素波的豐富,論層次也要差一點,不過,由於鳳凰算是革命老區,勢力糾纏略微複雜點而已,反正,陳太忠既然能攀上蒙藝的線兒,在鳳凰市肯定是可以橫着走的。
他正琢磨呢,卻不防陳太忠已經鑽出車去了,因爲他看到王玉婷陪着一個老頭,一箇中年人從另一輛車裡下來了。
老頭自然就是荊以遠了,等王玉婷介紹完畢之後,他上下打量着陳太忠,雖然眼睛有些無神,但是眼中的驚訝,還是一覽無遺,“哈,小陳你這麼年輕?真的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大家重新進入飯店,只是已經有好幾趟航班延誤,來接機的人挺多,包間已經滿了,說不得大家只能坐在大廳裡。
中年人是荊紫菱的父親荊濤,他不放心老爹一個人出來,說不得就要跟着來看看,“陳科長年紀輕輕,在甲骨文上的造詣,真的不低啊……”
“哈,機緣巧合而已,”已經被逼到這一步了,陳太忠自然也不能否認,“我對祖國的傳統文化,很感興趣的……”
“呀,我還以爲看花眼了呢,原來真是荊老,”一箇中年人走了過來,躬着腰同荊以遠握握手,“荊老最近,身體還好吧?我是小廖啊。”
荊濤趕緊給大家介紹,“呵呵,這是國家安全局的廖宏志廖局長,我父親的學生……”
“副的,什麼局長啊,呵呵,”廖局長倒是很坦誠,不過等聽完在座的人的名字,他的眼睛就轉到了陳太忠身上,“鳳凰市的……是來接甯家的嗎?”
“是,我是招商辦的,”陳太忠站起身點頭笑笑,又坐了下來,“廖局長來,也是爲了甯家的事兒?”
“順路而已,呵呵,”廖局長也不見外,直接坐了下來,“沒想到小陳年紀這麼輕,對這些也都有點了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