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感覺到了鍾韻秋這一眼,他知道,謝副科長脾氣好,也木訥,不過人家那是有內秀的主兒,心說高雲風這張臭嘴,真的有點沒救了。
算了,岔開話題吧,他笑一聲,“對了雲風,我現在進科委了,你那兒有什麼合適的項目沒有,這地方窮得快揭不開鍋了,施捨倆子兒吧?”
“嗯,讓我想想,”高雲風本來就是個愛賣弄的性子,只不過平日裡強行壓制了下去而已,現在既然是陳某人開口,他當然要認真地考慮一下。
“有幾個項目,不過現在技改最當緊的,是公交一卡通,大概一兩千萬的活兒,”他終於想到了,“外省已經開始在搞了,不過,咱天南沒有能搞了這個的公司,你那兒行不行?”
“這個我還真得回去問問,”陳太忠可是沒想到,高雲風居然隨口就擺出來了,一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什麼時候開始?”
“最遲年底,”高雲風笑着搖搖頭,舉起了酒杯,“早的話,沒準就是六七月份……來,太忠,走一個。”
“喂喂,你倆,現在是吃飯時間,工作回頭說啊,”許純良也舉起了酒杯,又笑着邀請謝向南,“向南,來,大家一起碰一下。”
細微處見功夫,其實許純良只是性子懶散,卻不是傻瓜,他這一招,才徹底地緩解了謝向南可能有的疙瘩——也許謝副科長根本沒在意,但是誰又敢保證呢?
“不行了。要走了,”看着時近七點半了,高雲風站起來了,“不好意思啊,你們慢慢吃着,我今天必須趕回素波。”
“雲風。你喝這麼多,怎麼上路啊?”陳太忠喊一聲,“這麼着。我給找個司機吧,開你的車回去。”
高雲風略一錯愕。笑着點點頭,所謂人民公僕,就是手下有很多人民和主人公做僕人,陳太忠這個做派,沒讓他感覺到意外。
雖然他習慣了逞強。很想說一句“我沒事”,不過。陳某人遞來好大一束橄欖枝,能接的話,還是接了吧。
陳太忠卻是沒想到,對方這麼好說話,他不過是湊個趣的意思,眼見高雲風點頭,他忙不迭地摸手機出來,心裡怨恨不已。
看看。多嘴了吧?不過高雲風你也真是地。不用這麼叫真的吧?你真要離開,哥們兒還能攔你不成?
該叫哪個司機呢?他一時有點頭疼。招商辦那幾個,用着實在不太順手,雖然他現在是副主任了,可其實就在上任副主任的第一天起,他基本就是一門心思撲到科委上了,少溝通啊。
要說科委,他現在倒是科委的主事人了,可是科委總共三輛車,其中一輛還是文海自己開着,那倆司機,也少溝通。
要,不找合力汽修廠的人來開?
“我來吧,”他一愣神,謝向南倒是反應了過來,信手摸出手機走了出去,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找個汽車兵……”
哈,我倒是忘了這碴兒了,陳太忠笑着搖搖頭,也不吭聲,高雲風倒是有點納悶,“老謝這是幹啥去了?”
“他去找個汽車兵,”陳太忠笑得前仰後合的,“哈哈,那些都是伺候慣了首長地兵,現在來伺候高首長。”
“太忠,不待這麼玩人的啊,”高雲風笑着頂他一句,接着又嘀咕一聲,“不過,汽車兵好用啊,回頭跟老謝打個招呼,今年退伍的汽車兵,給我劃拉一個過來。”
遺憾地是,謝向南沒找汽車兵,不多時,他走了回來,“高雲風,今天有架直升機,有夜航,你的車暫時留在鳳凰行不行?”
“嘿,那好啊,”高雲風一聽,挺高興地,雙手一搓,“那個……你看,老謝,能不能把我放到金色年華?”
把他放到交通廳宿舍倒也可以,不過那樣的話,有點張揚,對老頭子影響不好,放到金色年華則不同了,那是娛樂場所,想着從一架軍用直升機上下來,那效果……嘖嘖,金色年華的小妞還不得眼暈一下?
“合適不合適?”陳太忠嘀咕一句,那是軍機的夜航啊。
“那就金色年華吧,”出人意料之外,謝向南居然變得有擔當了,顯然,這不是他人品爆發,而是說有很多前例可循,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多交待了幾句,“別跟人說這直升機是怎麼回事。”
“說了就不靈了,我知道,”高雲風笑着點點頭,看起來挺亢奮,搞得陳太忠一個勁兒地琢磨,今天這傢伙沒喝多少啊。
其實……這廝似乎也是個直腸子?不知道爲什麼,他居然看得此人順眼了許多,嗯,回頭去科委問問,看看能不能搞這個一卡通之類的東西吧。
高雲風這一走,謝向南還得給他帶路去,也跟着離席了,剩下張慧玲和鍾韻秋,自然就要陳太忠來招呼了。
接下來,肯定就是飯後活動了,許純良要去打保齡球,兩男三女直奔京華國際會館,這兒地球道好,而且又是新開的。
鳳凰地這三位,都是土老冒,就算陳太忠也沒玩過保齡球,許純良的保齡球玩得極好,雖然“strike”的時候不多,但多半都能補中——當然,分瓶的話,那是極少能補中的。
李英瑞玩得就要差一點,只是她選的是十四磅的球,跆拳道冠軍還真不是吹的,球重力沉,多少也能補救一點準頭上地不足。
張慧玲和鍾韻秋就慘不忍睹了,不過,大家是來開心地,倒也無所謂命中率,只有陳太忠。坐在一邊打電話。
他要打的電話還不少呢,給支光明打電話是聯繫支總來一趟,人不到也算,錢最好能到;邱朝暉那兒也要安排一下,明天接待袁望,細節要邱主任自己把握;李健那兒是看看科委能不能搞一卡通……
陳太忠正撥着電話呢。猛地聽到一陣鬨笑,擡頭一看,卻是張慧玲一球扔出去。才滾兩米多就下了球道,似此水平。引人發笑倒也是常事。
張慧玲悻悻地向左右看看,發現別地球道地人也在發笑,心裡就有點鬱悶了,恨恨地坐了回來,“以後得多練練。好沒面子的事兒。”
“大不了不玩嘛,又不是多高雅的運動。”陳太忠笑着搖搖頭,“許純良還拖着我去買了一套高爾夫杆呢,不知道這十年之內,我有沒有機會動它……”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得“嘭”的一聲悶響,卻是鍾韻秋動作走形,球從老高就掉了下去,直接砸到了球道上。看得一邊的服務生皺着眉頭直嘀咕。“小心點嘛。”
一直站在一邊地一個穿運動服的傢伙走了過來,皺着眉頭髮話了。“我說,這一條球道二十多萬呢,你注意點成不成?”
鍾韻秋也弄個大紅臉,站在那兒不吭聲,倒是陳太忠有點惱火,放下手機發話了,“你開得起飯店,就不要怕大肚漢,我們玩兒又不是不給錢。”
這傢伙要是隻簡單地說說,那也就算了,問題在於,這廝一直站在一邊,不住眼地斜瞟着鍾韻秋,這讓陳太忠有點不爽,謝向南送人去了,自己總不能看着不管吧?
運動服轉頭瞪了他一眼,見陳太忠高大魁梧,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轉頭離開了,不多時,他帶過來三、四個保安,一指陳太忠,“你,跟我來一趟,商量一下賠償。”
“砸壞了?”李英瑞不幹了,放下球走了過來,“你們這兒一局就六十八,開得起價錢,怕砸壞道?”
“沒你的事兒,”運動服知道李英瑞打得不錯,這年頭能把保齡球玩得這麼熟練地,基本上非富即貴,最少也是大地方來的,“我找地是他。”
“就在這兒說吧,多少錢?”陳太忠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笑吟吟地看着對方,“不管多少,你總得說個數吧?”
運動服看他這樣子,也不知道對方是有錢的凱子,還是見自己人多服軟了,沉吟一下,冷哼一聲,“最少三千,平整球道,很貴的。”
“哈,我沒帶那麼多錢,該怎麼辦呢?”陳太忠斜着眼睛瞟他,笑得卻是很燦爛,一點都沒有沒“帶夠錢”的那種尷尬。
第七百五十四章許公子捱打
陳太忠身上當然不差這點錢,不過對方的獅子大張嘴,讓他很不爽。
“那就留下肇事者,回去拿錢唄,”運動服一指鍾韻秋,冷笑一聲,“你不是錢多嗎?三千塊都拿不出來,裝什麼大瓣蒜啊?”
“無聊,”許純良冷哼一聲,伸手去拿座椅上地衣服,轉頭看一眼李英瑞,“瑞姐,咱們走吧?”
鍾韻秋那一下的動作變形,他也看到了,說對球道會有些許地損害,那是肯定的,不過,這種意外,哪天還不發生幾起?而對方的反應,就實在太過分了。
“真掃興,”李英瑞悻悻地嘀咕一聲,拉一把鍾韻秋,“走了小鐘,不玩了。”
“想走?”運動服一看不幹了,大聲嚷嚷了起來,“把他們看住了,我去叫老闆!”
話音才落,就跑過來七、八個小夥子,不過不是保安,是在另一個球道打球的,看上去也是流裡流氣的樣子,球卻是都打得不錯,估計是蹭着玩的小混混。
“還真是給臉不要了,”李英瑞火了,外套往鍾韻秋手裡一塞,活動一下腿腳,“怎麼,想打架?”
她的暴力傾向,其實不比陳太忠差多少,眼前雖然人多,她卻根本不怕,有陳太忠在,怎麼可能吃了眼前虧?
“隨便你。我奉陪到底!”運動服也火了,“把這五個人,全給弄到保安室去!”
“滾一邊去吧,”陳太忠的身子一晃,人已經從椅子上消失,下一刻就拽住了運動服地脖領子。擡手就是七八個響脆地耳光。
這位登時就被打懵了,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沒反應過來,可是其他人反應過來了。齊齊吶喊一聲,撲了上來。其中有兩個,竟然是人肉沙包的架勢,這倆顯然是看出來,陳太忠身手不簡單,先壓制住再說。
有那心思機敏地。卻不去找陳太忠,而是撲向了許純良。五個人裡,只有這倆是男人,當然是先放倒男的再說。
許純良可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敢向他伸手,李英瑞見狀,擡腳就踹飛了一個,怎奈一個保安手中的橡皮警棍,已經狠狠地砸到了許純良的肩頭。
“啊許純良疼得大喊一聲。強忍着疼痛一側身子。連退兩步,雙手抱起球槽內的一個保齡球。狠狠地砸了過去,情急之下,根本顧不得疼痛了。
他原本就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平日裡笑嘻嘻地,怎麼都好說,可是真地惱火了,下起手來,也是相當重的。不過說起打架,他還是太外行了,只知道亂揮亂舞,總算是李英瑞身手不凡,陳太忠更是那種非人的存在,眨眼間,圍上來地人就倒了一大片。
“走吧?”張慧玲眼見沒人阻攔了,膽戰心驚地發出了建議,與此同時,鍾韻秋看向陳太忠,眼神中卻是多了幾分異樣。
“我今天不走了!”許純良火了,捂着肩膀坐了下來,冷冷地發話了,“誰是這兒的老闆?讓他馬上給我滾過來!”
陳太忠也把神識一一放出去了,鎖定了今天動手地人,運動服已經被打得躺倒在地了,那廝還待再起身,卻被李英瑞狠狠一腳,踢在了腰眼上,登時疼得滿地打起滾來。
九八年的時候,保齡球在鳳凰還算是一種比較奢侈的消遣,這裡的打鬥已經驚動了整個保齡球館,不過,由於顧客的檔次比較高,大家都是遠遠地張望,沒有形成圍觀地局面。
“怎麼回事?”不多時,一個足有一米八的女人出現了,她個頭雖高,身材卻是極瘦,樣貌也還說得過去,就是臉上地妝濃了一點。
“你是老闆?”陳太忠斜着眼睛看她一眼,就在這段時間裡,他已經打聽出來了,京華商務會館是掛了外資的牌子,據說老闆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香港老男人。
“我是這兒的大堂,”女人不苟言笑地回答,“這兒到底怎麼了?”
“滾!”陳太忠冷哼一聲,“滾遠點,你算什麼玩意兒?這兒你沒資格說話。”
女人臉上,赤橙藍白地變幻了半天,勉強堆上了一個笑容,“黃董不在鳳凰,有什麼事兒,跟我說也是一樣的,請問幾位是?”
這五位根本懶得理她,陳太忠瞅準那個砸了許純良一膠棒的保安,走過去又是兩腳,“我靠,你牛逼大了,這警棍有手續嗎?”
“喂,你有話好好說,成不成?”那大堂見陳太忠當着自己的面,還在打人,就着急了,聲音也嚴厲了起來,“你這是幹什麼呢?”
“幹什麼?”陳太忠冷哼一聲,瞪她一眼,“趕緊給我清場,要不後果自負!”
“誰要清場呢?”說着話,又走過來一位,三十出頭的瘦高男人,他看着大堂發問了,“小韓,這怎麼回事啊?”
“雜魚年年有,今天特別多,”陳太忠不屑地看他一眼,鼻子裡發出一聲哼,“這兒有你說話地份兒嗎?”
這位其實早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在保齡球館玩地都是有點錢的,很少有人鬧事,可一鬧註定就是大事,不過,他既然來了,怎麼還不得裝模作樣一番?
誰想到,陳太忠最是見不得這樣地裝逼,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你跑過來做什麼?
“哎,你怎麼說話呢?”這位臉一繃,眉毛一皺,頗有點不怒而威的味道,手也擡了起來,戟指陳太忠,“你哪個單位的?”
“你再指我,信不信我剁了你的狗爪?”陳太忠瞪他一眼,施施然就向此人走去,“什麼玩意兒啊?”
他見許純良半天不肯不報名身份,心知許同學今天怨氣大了,估計絕對要好好地收拾這兒一番了,就有心把事情搞大一點。
那位一見他走過來,心裡就是一慌,陳太忠的個頭原本就高大,再加上那氣勢洶洶的架勢,給他一種極大的壓力,一時間就有點慌了,不知道這胳膊是不是該放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稀里嘩啦地走進來幾個警察,領頭的是一個粗壯的警察,皺着眉頭髮話了,“怎麼回事……”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眼就看到了陳太忠,登時就是一愣,“陳太忠?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他認識陳太忠,陳太忠可不認識他,斜眼瞟一下對方的的肩章,“二級警督?呵呵,你是誰啊?紅山這片兒,我不是很熟。”
“先……先清場吧,”警督一見是這廝,知道事情不是那麼容易能解決的了,陳某人瘟神的大名無人不知,今天……今天出門,怎麼沒看看黃曆呢?
“爲什麼清場啊?”瘦高男人有點不甘心,現在是星期天的晚上,可正是熱鬧的時候,“去我辦公室說吧?”
這場子你不清,回頭瘟神也得給你砸了,警督苦笑一聲,“我說郭總,不想有麻煩的話,你還是清場比較好一點。”
“我打個電話,”郭總也不含糊,恨恨地瞪一眼陳太忠,摸出了手機。
不多時,陳太忠的手機響起,卻是王宏偉來的電話,新紮的政法委王書記在那邊苦笑,“我說太忠,你怎麼又跑到京華折騰去了?給我個面子,要多少賠償你開個口,這事兒就這麼完了,成吧?”
“成啊,呵呵,”陳太忠笑了一聲,走到了遠處,聲音放低了,“不過宏偉書記,光我給你面子,那不夠啊,要不……你再給許省長打個電話?”
“許紹輝?”王宏偉聽得驚叫一聲,“這又關他什麼事兒了?”
“許省長的兒子好好地打球呢,被人拿棒子砸了,”陳太忠笑得很開心,“那個,京華的保安,這膽子真大啊。”
“**,你就不能安生一點?”王宏偉一聽許省長的兒子被打了,心裡這個鬱悶,那就不用提了,“又是你在胡搞吧?”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陳太忠哼一聲,“我一向循規蹈矩的,跟你說啊老王,許純良這次火大了,你別戳穿他身份啊。”
我還是聽你叫“老王”比較順耳一點,王宏偉在那邊嘆口氣,想想剛纔“宏偉書記”四個字,他就有點嘔吐的慾望,“好了,我知道了,不過,這個京華……後面有人呢,差不多就算了吧。”
這只是他的建議,許公子都不打算亮身份了,可想而知,估計也是被欺負慘了,這個陳太忠……你就不能給我安生點?
連軸轉,熬夜熬得受不了,晚上可能未必有了,大家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