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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市的五月是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這是個即將迎來燥熱夏季的時節,最是讓人舒坦的時段。陽光不毒,風和日麗,每到週末,人們都會選擇出去遊玩,好好放鬆放鬆一週工作的勞累。
以往週末出去散散心,找個景點轉轉是陳燁最喜歡的消遣方式,工作節奏不緊張,給了他足夠自由放鬆的時間,閒着沒事就會吆喝招呼上幾個好友出去野炊小聚。在他的心中,野炊向來都不分時候,分的是心情。
像是現在,陳燁就沒有心情。
換做是誰碰到他這事,還能開心纔是怪事,自從被免職後他就如木頭人般一直窩在家中,哪怕外面陽光如何燦爛,他的心情都是一片灰暗。
臉不洗,牙不刷,牀不疊,房屋中到處狼藉不堪。用垃圾場來形容或許有些誇張,但卻絕對不過分。
一個人住,讓陳燁的私人空間完全不需要顧忌別人的感受。
咚咚。
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房間,深夜好不容易纔睡着的陳燁此刻還在睡夢中,屋外便響起陣陣敲門聲,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他一把掀開被子,眉頭緊皺,頭髮蓬鬆,睡眼蒙鬆,披了件睡衣,帶着一股煩躁情緒走到門口,剛準備開門,耳邊傳來的聲音便讓他神色一僵,猛然停下開門的動作。
“快開門,陳燁,我知道你在裡面,你給我出來。你這樣算是怎麼回事?你還有點男子漢的模樣嗎?不就是被辭退嗎?多大點事,誰還能不犯點錯不經歷點困難。”
“你要是個爺們就給我打開門,跟着我出去散散心。你聽到我的話沒有?你個窩囊廢,你個懦夫,這樣的你讓我失望透頂,你再不出來,我就和你絕交。”此刻在門外站着一個容貌秀氣,留着一頭烏黑長髮的年輕女孩,她白皙的面容上正佈滿惱怒之色,握緊了小粉拳使勁捶着門,恨到極致時忍不住擡腳就踢門。
聽到這番喊話,陳燁更加不敢開門。
“晶晶…”陳燁嘴裡呢喃,神情苦澀。
“行啊,你這是認慫是吧?你不出來,就一輩子都別出來,咱們兩個從現在起絕交。”女孩敲了半天門,見依然沒有任何反應,說完這番話後,轉身就上了電梯離開,走的義無反顧,連一絲回頭的意思都沒有。
房間內,陳燁貼着牆壁滑落在地面,雙手猛地抓住頭髮使勁拽,陣陣疼痛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經,面容幾乎扭曲起來,嘴裡喃喃嘀咕:“晶晶…”
剛剛門外面的女孩叫做穆晶晶,和他是大學同學,兩個人的關係一直不錯。雖然說沒有挑明,但陳燁心中對她非常喜歡,他也能感覺到穆晶晶對她是有好感。
畢業後兩個人都來到錦繡市,雖然說沒在一個單位,但這卻絲毫沒影響到他們的感情加深。從發生微博帖子事件後,陳燁就接到穆晶晶的慰問電話,但那時候的他哪裡有心情聽進話,誰的話他都聽不進去。
緊接着的處罰結果讓陳燁更加自慚形穢,想到自己被開除,穆晶晶的工作卻是順風順水,他就感覺更加自卑。
沒錯,就是自卑。
自卑讓陳燁不敢再和穆晶晶靠近,自卑讓他生怕黴運會轉移給她,自卑才導致今天這幕的發生。
但陳燁心裡真的很痛。
咚咚。就在陳燁的悲觀情緒中,房門再次被敲響,他神情麻木,懶得站起身。
“請問這是陳燁家嗎?”
誰想耳邊傳來的不是穆晶晶的聲音,而是另外一個男聲。恰恰因爲是男聲,陳燁就更加不會起身,坐在地面上沒好氣的說道:“幹什麼?是賣保險的嗎?我現在很煩,沒心情跟你說話,請你走吧。”
“推銷保險的?”
陳味無語的聳聳肩,輕聲說道:“陳燁,我叫陳味,是市政府工作人員,你既然是日報社的記者,就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現在能不能請你將房門打開?”
陳味?
陳燁臉色驟變,蹭的就從地面上站起,難以置信的透過貓眼往外看,當看到那張經常見到的熟悉面容後,他趕緊將房門打開,舉止慌亂,結結巴巴的說道:“啊,真是陳主任,我不知道是您在外面。”
“沒關係,別太緊張,這可是你的家哦。”
陳味望着站在眼前的陳燁,不由無奈搖搖頭,“嗨,看你現在是什麼模樣,給你十幾分鐘的時間處理下,我在樓下等你。”
說完陳味就轉身走下電梯。
陳燁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陳味說在樓下等自己?他是什麼身份,怎麼會等自己?想到陳味居然能找過來,那肯定是有事,到底會是什麼事呢?陳燁在這種忐忑不安的情緒下,簡單拾掇好後就急忙來到樓下。
“陳主任,你好。”陳燁看到陳味果然依然在等着自己,趕緊走了上去。
“來,跟我過來吧。”
陳味轉身走向小區內的花園,陳燁不知所以然的緊隨其後,當他看到是誰坐在花園的涼亭中時,臉色急變,三步並作兩步就走上前,如小學生見到老師般侷促站立,滿臉緊張的招呼道:“市長,您…您好,您怎麼來了?”
坐在這裡的人正是蘇沐。
看到陳燁如此拘謹的站在面前,蘇沐揚手笑着招呼道:“我怎麼不能來呢?好了,小陳啊,別這麼緊張,現在是下班時間,咱們就別這麼正式了,我今天過來就是特意找你聊聊的,你要是一直這麼拘謹,咱們下面的話怎麼說?放鬆點,坐下說話吧。”
“是是是。”陳燁聽話的坐到蘇沐對面,雙腿併攏,腰桿筆直,姿態端正。
說是放鬆,自己能放鬆嗎?開玩笑,這可是蘇沐啊!錦繡市的市長,對自己來說日報社社長就夠是夠不着的大人物,更何況是蘇沐呢。堂堂市長會屈尊來到小區中見自己,這讓陳燁心情複雜,忐忑惶恐。
“知道我過來找你的目的嗎?”蘇沐溫和的問道。
“我…不太清楚。”陳燁搖搖頭,但很快就遲疑,猶豫了下後輕聲說道:“難道…您過來是因爲我的那篇文章吧?市長,我知道我錯了,都是因爲我年輕不懂事纔會這樣糊塗。您想怎麼處罰我都成,我毫無怨言。”
“毫無怨言?”
蘇沐笑了笑,雲淡風輕的說道:“你想多了吧,我既然會過來,肯定就不會針對你,憑我的身份,也沒必要非特意過來一趟做這個吧?”
“再說了,市政府作出的決議你估計沒看到,要不然也會這樣緊張。你的情況我也瞭解了,你被日報社那邊免職是有點冤枉,但你做的事,的的確確又是違反了報社的規定,所以他們的決定應該是以儆效尤。”
陳燁有點懵圈了。
蘇沐這番話說的是雲裡霧裡,他聽了有點糊塗。您這是到底爲我叫屈呢,還是說認爲我該處理。
但他清楚不管心中想什麼,能做的就是沉默面對,老老少少聽下去便是。難不成還能反駁蘇沐的觀點?給他幾個膽子都不敢。
“小陳,你的那篇文章我研究過,很有代表性。不但是那篇文章,我還將你以前發表過的所有文章和你大學時候代表性的時評都看過,我認爲你是個有理想有眼光的青年。”
“咱們推開窗說明話,我會過來爲的就是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振作精神,以一個普通市民的身份和位置,幫我給錦繡市把把脈,只要是你看到的不平事,只要是你認爲應該解決的事情,全都第一時間通知給我。”
“你等會可以記下陳味的聯繫方式,只要告訴他,我就能知道,你願意幫我做這個事嗎?”蘇沐凝視着陳燁雙眼,神情變得有些嚴肅說道。
陳燁兩隻眼睛頓時瞪大,呼吸急促,不願意相信聽到的這話是真的,顫聲問道:“您說的是真的嗎?您真的認爲我能幫助你做好這事?我的那些建議能對錦繡市的發展有用嗎?”
“能,當然有用。”蘇沐點了點道。
剎那間一股士爲知己者死的衝動,在陳燁胸中流淌激盪開來。任何一個新聞記者在工作前都肯定滿懷壯志,渴望着能爲這個社會爲國家做出貢獻。
但現實是殘酷的,歲月是無情的,會將很多人的這種理想鞭撻的體無完膚。陳燁也是如此,他從來不曾奢望過會能真正的暢所欲言,工作後的短短兩年時間,就將他的所有棱角全都磨光。
然而現在蘇沐卻說出這種話,願意給他一個機會,這讓他怎麼能不興奮震動?這是蘇沐提出來的,是錦繡市市長給出的許諾,難道說還能有假?他會欺騙自己這樣一個落魄記者不成?
“我願意,蘇市長,我願意傾盡所能爲您服務。”陳燁急忙許諾。
“很好,這事稍後會有人專門聯繫你,會談到工資待遇之類問題,當然肯定不會是日報社這樣的事業單位,你確定答應我的要求嗎?”蘇沐最後詢問。
“我確定。”陳燁斷然道,涉及到這種原則問題,他神情不再猶豫彷徨,眼神明亮。
“市長,我在畢業前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暢所欲言,就是能將社會上的不平事全都報道出來。但可惜卻被社會這個大染缸給染黑。您如今給我這個機會,我是肯定不會讓您失望。哪怕是付出再多,我都甘之若飴。”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蘇沐站起身拍拍陳燁肩膀,溫暖的說道:“回去後好好捋順下思路,明天會有人找你。陳燁,我相信你,也希望你能帶給我接地氣,知民意的信息,行了,我先走了。”
說完蘇沐就離開涼亭,陳味衝陳燁點了點頭,緊隨其後離去。
陳燁站在涼亭中,望着蘇沐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他雖然說不知道堂堂的市長大人爲何會對他如此重視,會將這樣的任務交給自己,但他清楚衝着這份信任,都要認認真真,盡職盡責的做好這個工作。
車內,蘇沐一邊翻閱着文件,一邊說道:“陳味啊,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爲什麼會對這個記者如此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