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林在鎮衛生院只是簡單的用衛生棉把額頭做了擦洗,再吊了瓶消炎的生理鹽水之後,就離開了,他回到了工作組所在的居住房間。中午吃過午飯,覺得自己很困了,就索性躺下來睡上一覺,下午準備給淮土鎮的班子開會。
李翰林和小趙他們本來是在鎮上的那個裝修很好的小賓館裡住的,由於李翰林覺得在這裡將一直呆下去,時間不會短的,他就堅持要求住在鎮裡那個簡易的招待所裡。招待所的房間就在鎮政府辦公樓附近不遠處。但是,王書記自從李翰林他們來了之後,也就回到了老鎮政府辦公了。
這樓高兩層,分三大塊,正中一塊的一樓是接待大廳,二樓就是兩個會議室,東邊的一大間和西邊的二樓是書記跟鎮長的辦公室,二樓的中間分別是黨政辦、農業辦、財政辦等各大辦的辦公室,一樓的東西兩頭的房間,便是鎮主要領導的辦公室和休息室。由於經常有上面的領導下來檢查工作,就在一樓正中間騰出兩個房間做接待室。李翰林的工作組下來後,這兩個房間又騰給了李翰林與小趙作爲臨時辦公用了。
淮土鎮鎮政府四周的圍牆開了四道門,前門、後門,還有東門西門。鎮招待所就在離東門很近的一片幽靜處。這裡平時很少有人在這裡走動,也還清靜。李翰林纔剛剛睡着,卻聽到外面喧鬧起來,聲音傳進房間,李翰林就從窗戶往外看,那裡竟聚集了好幾百人。人數還不止這些,一樓的接待大廳容不下了,人都擠到了外面。
李翰林忙打電話給小趙,小趙好像也在這些人羣中,手機裡的聲音很吵雜。他問:“小趙你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小趙就去了鎮辦室,帶來了情況說:“是羣衆在鬧上訪呢?”李翰林就問:“什麼事鬧成這麼大?”小趙這個時候,精神頭也很不好,像是大病一場般,臉色變成土灰色。李翰林就知道他一夜沒睡,雙眼發紅,臉泛灰,心裡就很過意不去,想想自己竟沒事似地般的在睡午覺。李翰林就追着說:“小趙,這發生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叫醒我?”
小趙說:“我請示過李副書記,他說不用了。主要是考慮看到你昨晚那種情況,就知道你也很疲倦,想讓你中午的時候好好睡一覺。代鎮長陳宏也說這些事由他們自己處理就可以了。我想想,覺得也對。這種羣衆工作,還是鎮領導出面解決更有效。”
李翰林就起身走到茶几旁邊,泡了一杯熱茶給小趙,說:“談談到底是什麼情況。”小趙喝了一口熱茶,說:“整件事都是因昨晚那場暴雨而起的。這場暴雨,天亮才停。但還沒徹底停止下來時,有兩個村委會的幹部就找上門了。他們都是工業園區附近村子裡的。李副書記接見了他們,但他們不和李副書記對話,說他是一個副書記不當家,作不了主,一定要見鎮委王書記,要見鎮裡的一把手。鎮委王書記剛從蔬菜基地回來,中午飯也沒吃正準備睡覺呢,只好從□□起來見這些村民。這些村民說,他們是來反應羣衆意見的,說羣衆早就反對鎮政府搞工業園區,現在工業園區建起來了,工廠還沒引進來,就遭到了老天爺的報應,昨晚那場大暴雨把工業園區的黃泥水衝進了他們的水庫,這關乎到許多羣衆的飲水問題,難道政府要他們喝這黃泥水嗎?羣衆還說,在淮土鎮這種窮地方搞工業園區根本就不行,要行的話,早就搞了,還要輪到你們這一屆班子?如果有那錢,不如讓村民們發展蔬菜種植呢,或者植樹造林,一來可以護坡,而來可以致富。羣衆都反映說,這事雖說是與鎮委王書記無關,那都是原來死去的鎮長洪麻子搞的鬼花樣。那洪麻子哪裡會爲淮土鎮着想,他只是考慮自己,只想着在淮土鎮撈政績,好往上爬,其結果自己的命都搭上了,還沒搞好,幸虧他死了,他死得好。但是,現在我們要鎮裡給解決吃水問題。”
李翰林問:“鎮委王書記是怎麼處理的?”小趙說:“還沒等鎮委王書記處理這件事,外面又來了一撥人,這撥人就不是村委會幹部了,全都是因蔬菜基地被淹受損害農民。他們一下子就涌進了鎮政府。代鎮長陳宏剛好從那裡經過,就被他們圍住了。”
李翰林眉頭緊鎖,問小趙:“村民們這些提法都是合理的,他們的利益遭受到了重大損失,能沒有怨言嗎?”
小趙說:“他們要向鎮政府討說法。羣衆也不知從哪裡得到的消息說,省農業廳早就撥了專款下來搞防雨季工程了,爲什麼不早動工?爲什麼要拖到雨季來了才動工?是不是那筆專項款被挪用了?挪到哪去了?都幹什麼用了?羣衆反映說,原先鎮裡是由上級給撥下來的一筆修建護堤用的款子,但是,聽說被鎮政府領導挪爲他用了,就是先用來修建工業園區內的廠房了以及新建了鎮政府辦公大樓。如果那筆專款真正用到蔬菜基地,那防雨季工程早就築起來了,還會等到現在,這場暴雨下得再大,下得再久,他們的菜田都不會被淹,他們就不會受損失。所以,他們要求鎮政府對他們的損失要負責,對造成他們損失的責任人要進行嚴肅處理。”
李翰林真想不到,昨晚自己發生了一場小小的車禍,雖說有驚無險,但是,卻還是耽誤了鎮裡的事。只是他沒想到淮土鎮下了一場暴雨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想昨天和虞凝的那般風流竟誤了大事。他很歉疚,本來,見大家熬夜熬得都跟紅眼馬郎樣,他就很覺過意不去了,竟還發生了這麼多事,就更覺得自己有擅離職守之嫌了。李翰林就問小趙:“事情解決得怎麼樣?”小趙說:“事情越鬧越大。”李翰林問:“爲什麼?”小趙說:“其中蔬菜基地有個小順子的人帶頭腦的事兒,順子是蔬菜基地負責人,是洪麻子在的時候提升上的人,他帶頭找鎮委王書記鬧事兒的。而鎮委王書記卻把他那撥人也交給鎮長陳宏來處理了。”李翰林皺了皺眉,問:“鎮委王書記現在在哪?”小趙說:“在蔬菜基地。王書記認爲蔬菜基地那邊的排水問題比這邊更重要。他必須在那裡坐鎮。”李翰林笑了,問:“這兩撥人,代鎮長能應付得了嗎?”
小趙說:“那應付得了。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有人已經罵了,罵鎮政府平時指手劃腳的這麼多人,現在是不是都死光了?有人還嚷嚷着,鎮政府解決不了,就到縣裡去上訪,縣裡要是還解決不了,就到市裡。”
李翰林問:“李立羣副書記呢?”小趙說:“李副書記說,既然,農民們都說他作不了主,他也就不好再丟人獻臉了。也許這個時候李副書記反正也一整夜沒閤眼。可能回家睡覺了。小趙說:“李書記,你看這事怎麼辦?”李翰林說:“我能怎麼辦?我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這些羣衆會聽我的嗎?我能給他們什麼承諾?”
說心裡話,李翰林是想幫王書記的。一直以來,其實他都在幫助王書記,他很不喜歡這個李立羣這個人。他覺得,像李立羣這樣的人,也太圓滑了,遇到事情就喜歡推卸責任,這樣很不好。還有就是代鎮長陳宏這個人有點小人得志,目中無人,應該讓他們都嚐嚐苦頭,應該摔打摔打。相反地,他倒是同情鎮委王書記,覺得鎮委王書記所做的一切,並不過份。一把手不使用自己的權力,是因爲他對下屬的信任,一把手一旦收回自己的權力了,那就是下屬太讓他失望了。這淮土鎮的班子成員,有些人也太讓鎮委王書記失望了。所以,在整個過程中,李翰林從不責怪鎮委王書記。他想,如果,他是鎮委王書記,他會比鎮委王書記還來得強硬。
李翰林其實已經很明確地把這個信息告訴了鎮委王書記,也很明確地表明瞭自己的態度。他甚至於,動用了自己的關係爲鎮長明填補漏洞,爲淮土鎮解決挪用省水利廳下撥的專項資金。他希望能夠通過這個舉動,通過他的誠意打動鎮委王書記,改變這個鎮裡的不良風氣。現在看來,他的努力雖然並沒有讓這個鎮的班子的面貌有所改變,但起碼起到了一種好的開始。這個副書記李立羣也要好好的批評一下,他不應該在最爲關鍵的時候,他把兩撥上訪的羣衆都推給王書記,他要王書記在關鍵時候向羣衆解釋,爲什麼防雨季工程遲遲不上馬?爲什麼搞工業園區要損害周邊羣衆的利益?這是在出鎮委主要兩個負責人的醜,讓他們兩個鎮裡的一二把手當衆難看。李翰林想,這李副書記是想村民把事情鬧大的,希望羣衆到縣裡上訪。他把書記鎮長都交給了羣衆,讓羣衆評定他的功過,而自己卻躲在家裡睡大覺去了。真是個很狡猾的角色。由此可見,在不露聲氣中,避開了幹羣之間矛盾的鋒芒。而他自己卻變成一個老好人。那麼,他李翰林還有什麼辦法來解決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