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事情也並不複雜。事情的起因,是因爲王大仁帶着陳芃找到了林家勇,表示,只要林家勇幫忙他們說服一部分簽定徵地合同,他就會給林家勇一筆錢。錢不多,也不少,二十萬。但真正讓林家勇鬆口的不是這二十萬,是錢江柳。王大仁和錢江柳的關係,林家勇清楚。錢江柳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也沒說什麼。只是說,這個項目是市裡很重視的項目,希望他能夠儘快搞定這些事情。再加上,王大仁表示,只要他們願意籤合同,合同款項除外,每戶人家還會補償兩萬塊錢。
林家勇雖然也清楚,這次的徵地款實在是低得有些過分,但錢江柳的那番話也讓他嚐出了一些威脅意味。幾條因素綜合之下,林家勇終於鬆了口。
萬雄的情況也是差不多,不同的是,他沒收那二十萬。但他也表示了,他不插手這件事情。
兩萬塊錢並不能讓所有的農戶都閉上嘴,但起碼有一部分人同意了。這部分人中,大多都是跟林家勇有些關係的。可見,林家勇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
而農戶和項目方打起來的那一天,其實那些農戶剛到工地,林家勇這邊就收到了消息。那天柯東正好到村裡去了,所以他們纔剛吵起來的時候,柯東就已經在那裡了。
但,到底爲什麼會打起來,林家勇也只是從柯東那裡聽到了一些,說是農戶情緒激動,率先動了手,項目方這邊被迫反擊。而那個老人並不是被他們項目方的人推倒的。
不過,這樣的話,恐怕頂多也只是真假參半。或許真的連一半都沒有。出了事,推脫是天性,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家勇說完,樑健沒說話,其實這其中原本也就不復雜,無非就是錢與權的交換而已。樑健嘆了一聲,說:“且不說原則,就說你如今這身份,是二十萬比得上的嗎?”
林家勇不說話。
萬雄似乎有些不忍,幫着說道:“梁書記,你有所不知,家勇同志最近比較艱難。他自己的孩子要出國,最近家裡的老父親又……不太好,處處都要花錢。他也是一時糊塗,希望您能看在他一直以來都……”
“老萬你不用說了,是我的錯,就該我來承擔。其實,今天一聽到張榮順老人去世的時候我就已經寫好了辭職信。我確實是一時糊塗,在這個位置上也呆了這麼多年了,竟然最後還是沒能堅守住!”說着,他擡頭看着樑健,“梁書記,你放心。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我不請求組織上對我寬大處理。我只有一個請求。”
樑健說:“你說。”
“我孩子馬上就要考試了,我希望組織上能暫時不要通報,我不想影響他的發揮。”林家勇說道。
林家勇眼中是急切的渴望,樑健不忍,點頭答應。
離開縣政府的時候,樑健的包裡多了一個信封,信封裡的是林家勇的引咎辭職報告。樑健拿着它,心情有些沉重。
回到市裡後,樑健坐在辦公室裡,猶豫了一會兒後,纔打電話給了紀委。就像林家勇說的,該處置的總是要處置的。雖然他事出有因,但總歸是錯了。既然錯了,就該接受懲罰,他不是一般人,他是一縣的縣長。他該給那些人,尤其是張榮順老人的家人一個交代。
在樑健特意的催促下,事情辦的很快。不出一個月時間,該接受懲罰的人都接受了懲罰。林家勇主動坦白,那二十萬原封不動的歸還,加上以往的履歷也還算乾淨,所以樑健在他的問題上還是留了情的,並沒有通報,允許他自己辭職。
而青溪莊方面,令樑健感到意外的是,歐陽在這整件事情中,竟然摘得十分乾淨,沒有一絲一毫的瓜葛。當時,樑健聽到紀委書記的報告的時候,一陣驚訝。聽到後來,樑健甚至有些不能肯定,這歐陽是真的乾淨,還是假的乾淨。
但無論歐陽的乾淨是真還是假,王大仁是逃不掉了。那段日子裡,錢江柳到樑健這邊,總共來了三次,話雖每次都沒有明說,但意思還是比較清楚的。樑健只是裝傻。三次之後,錢江柳也可能自知無趣,就不再來了。
但,很多事都是下面人做的,能牽連王大仁的地方並不多。所以他的處罰並不重。但青溪莊項目,他是無法再參與了。
據說,王大仁退出青溪莊項目,對於歐陽來說,還是有影響的,主要在資金方面。
事情結束大概半個月後,樑健忽然接到了康麗的電話。他和康麗已經許久未曾聯繫,忽然接到她的電話,樑健很驚訝。
他接起電話,有些不知如何開口,寒暄了幾句後,康麗忽然說道:“歐陽昨天聯繫我了。”
樑健聽到這話,腦子裡立時就想到了青溪莊項目。他脫口就問:“是爲了青溪莊項目的事情吧?”
“他想和我合作,你怎麼看?”康麗問樑健。
當初歐陽已經背叛過一次,若是樑健,樑健肯定不會願意的,但青溪莊當初是康麗的想法,對於康麗來說,這樣一個項目的誕生,就好像是一個孩子,她是傾注了感情在其中的。現在眼前有這麼一個機會,她肯定是無法做到像樑健這樣決然的。
樑健猶豫了一下,說:“我知道青溪莊本來就是你的想法,你要是不甘心,那就再試一次。不過,這一次,最好做好充足的準備還有防備。”
電話那頭,康麗沉默了很久,最後說道:“我知道了。那你先忙。”
說完,掛了電話。
康麗最終還是選擇了同意。半個月後,歐陽邀請樑健參加晚宴,地點還是在上次樑健見到新省公安廳廳長的那個地方。不同的是,這個地方如今成了歐陽的了,裡面的風格也換了,多了些典雅和低調,少了些金碧輝煌和奢華。
樑健到那邊的時候,康麗已經在了,她站在落地窗前,穿着一襲黑色露背深v曳地禮服,身段凹凸誘人。光潔的背在燈光下,閃爍着迷人的光澤。一頭黑色的髮絲,鬆鬆地挽在後面,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猶如天鵝一般,曲線優雅。光是背影,就有足夠的吸引力。樑健定定地看了一眼,心想,有些女人是越老越不中看,但她不同,她如今也已經四十出頭了,卻猶如三十左右,身段姣好。而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只有那種讓人移不開目光的成熟風韻。想到成熟,樑健便想到了胡小英,彷彿時光特別的眷戀她們,彷彿歲月格外溫柔。
他已經許久沒有見她,當初在寧州時,曾說,會很快再相見,可這一等就是四個多月了,卻依舊未見。只是,
不見也好。
樑健收起這忽然泛起的憂傷,調整好情緒後,朝着康麗走了過去。纔剛靠近,她似乎正在出神想着什麼,竟連他都快走到她背後了,都沒發現。樑健正要喊她,忽然一個紅色的身影走進了視線,紅色的旗袍,勾勒着她前凸後翹的身材,盈盈一握的腰肢,每一步走來,都彷彿會斷一樣,樑健只看了一眼,腦袋裡就冒出了一個成語:弱柳扶風。或許,說得這樣的吧。
走過來的不是別人,是歐陽雪。
她目光盯着樑健,嘴角帶着笑,一雙眼睛,黑漆漆地,一瞬不瞬。樑健只好停了下來,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見。”
“自然是好久不見,你都不想見我。”小雪嘴巴微微一嘟,嗔道。樑健訕訕笑了一下,說:“工作很忙。”
這是個藉口,他和小雪都清楚。小雪也不笨,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深究下去,免得自己也尷尬。兩人聊了幾句後,康麗終於轉過了頭,看到了樑健。
小雪似乎看出他們兩個認識,笑了笑,說:“我還有事,梁書記隨意。”小雪看了一眼康麗,走開了。
樑健朝着康麗走近,康麗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說:“你最近瘦了。”
“有嗎?”樑健笑道:“我還覺得自己最近胖了呢!”
康麗的目光定在他臉上,目光中流露出的那種神情,讓樑健忽然有些心慌。正在他以爲康麗會說些什麼的時候,她的目光忽然移開了,落在了不遠處正與人說話的歐陽雪身上,說:“看來,你還是這麼招小姑娘喜歡。”
樑健不由訕訕,說道:“康姐就不要開我玩笑了。”
康姐這稱呼,樑健似乎很久不曾用了。突然聽到,康麗似乎愣了一下。目光移到樑健臉上,一笑,說:“說錯了,你不止招小姑娘喜歡,你是招女人喜歡。”
樑健更加不知道該如何接這話了。
康麗忽然抿嘴笑了,笑了好一會兒後,才收住笑意,說道:“按理說,你也在政府裡混了這麼多年了,怎麼還這麼容易不好意思呢?”
樑健知道,這是說他臉皮薄呢。他說道:“這不好嗎?”
康麗愣了愣,旋即笑道:“好。自然好。這個世界上,最難的就是,保持本心。我希望,你可以永遠不變。”
樑健笑答:“不變是不可能的了。但我會努力少變一點的。”
兩人相視一笑,這一笑間,剛纔初見時,那種疏離隔閡,頓時消弭於無形中。正在這時,歐陽忽然出現在他們身後,笑着插進話來:“梁書記,我請你做個媒,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樑健怔了一下,說:“歐陽老闆這麼好的條件,哪裡還用得着我做媒?”
歐陽一笑,說:“這可難說。”說着,他就將目光落在了康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