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剛吃完,陳杰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一看,對樑健說道:“是江源同志聯絡員的電話,估計是問時間。”
樑健說:“面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半個小時也夠了。就半個小時後吧。”
“好的。”陳杰接起電話,果然是來跟陳杰確定時間的,於是就按照樑健說的跟他們定了時間。
臨走,樑健叫住明德,說:“明德同志要是沒什麼事的話,也一起來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明德點頭。
四人兩輛車先後到了太和賓館,距離跟婁江源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正好。樑健一行人正準備進去,忽然有車來,陳杰一看,說:“是江源同志的車。”說着,他轉頭問樑健:“我們要不要等江源同志一起?”
說這話的時間,車子已經到了近前。婁江源下車看到樑健他們,愣了一下。明德似乎是擔心婁江源誤會,開口解釋:“我們也是剛到這裡,正好看到你的車過來,就順道等你一起了。”
樑健問婁江源:“晚飯吃過了嗎?”
婁江源點頭:“吃過了。”
“那我們上去吧。”樑健說完,帶頭走在前面。到了樓上,一進門,陳杰就像是一個合格的秘書一般,拿了水壺就準備去泡茶。樑健叫住他:“讓小五來吧,你過來坐着。”
小五上前接過了他手裡的水壺,陳杰過來沙發上,坐到了明德旁邊。
樑健沒有一坐下就開口直接開門見山地談,因爲之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有些話,原本想跟婁江源談的話題,可能還得斟酌一下,看怎麼個增減法。
小五很快泡了茶端了過來,一一放下後,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等門關上,樑健纔開口:“今天吃晚飯的時候,正好碰到了明德同志,就讓他一起過來了。”這話是說給婁江源聽的,他剛下車時看到明德的時候,明顯是愣了一下,樑健看到了。
明德笑了一下,笑容尷尬。婁江源有些不解地看向陳杰,陳杰看了看樑健,對婁江源說:“今天主要是我不好,原本想着梁書記是第一次來太和,想帶梁書記去嚐嚐地道的太和美食,沒想到運氣不好,碰上了鬧事的。”
婁江源一聽,脫口就問:“你帶梁書記去郝樂樂麪館了?”
樑健聽婁江源這麼一說,頓時好奇起來,剛纔陳杰可沒說什麼,婁江源卻一下子猜到了是郝樂樂麪館。
婁江源似乎察覺到了樑健心中的驚訝,解釋道:“您可能還不知道,陳杰同志有個習慣,就是喜歡拉着人去郝樂樂麪館吃麪。”
樑健看了一眼陳杰,他笑得很不好意思。樑健心裡腹誹,這算什麼習慣。只是,婁江源那句脫口而出的話,應該並不像他解釋的那麼簡單。郝樂樂和那夥子地痞也是公安局常客,婁江源應該也是有所耳聞的。只是,這樣的情況,太和市政府上下皆知,卻一直放任爲之,實在是讓樑健有些“意外”。
意外歸意外,今天的重點還是在於另外的兩件事情上。時間寶貴,閒話也就不再多敘。樑健喝了口茶,潤了潤今天疼得愈發嚴重的嗓子,開口說道:“今天約你們過來,主要是想從你們這裡瞭解一些情況。”
婁江源應該是很清楚樑健想了解什麼,只是明德似乎還有些不太明白,接了一句:“您說。”
樑健看向他,問:“明德同志應該也聽說了我今天早上在高速上遇到的事情吧?”
明德自然知道,只是他腦子轉得慢了一些,剛纔沒想到這件事,此刻聽樑健提及,神色微滯,雖很快恢復正常,但樑健還是看了出來。
明德回答得有些生硬:“嗯,我聽說了。”
“我聽說,這些人鬧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明德同志作爲公安系統的一把手,應該對情況瞭解得比較清楚吧?”樑健看着他問。
“這事情,我也是最近上任之後才接手的,以前一直都是上一任的何局長親自管的,他從來不讓別人插手婁山的事情。”明德同志回答得時候,目光略略向下,樑健總覺得,那個模樣,是心虛的模樣。
如果是心虛,明德心虛什麼?心虛他明明很瞭解卻說不了解嗎?
樑健笑了一下,說:“之前不瞭解沒事,現在你是公安系統的一把手了,完全有機會也有時間去仔細瞭解一下這件事情。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覺得夠嗎?”
明德同志愣住,他沒想到,樑健這套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但樑健既然說了出口,他總不能拒絕,只好準備應下。正當他打算點頭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婁江源卻忽然開口了:“婁山煤礦的事情,我倒是認爲不用這麼急。明德同志也是剛上任不久,公安系統在之前的何局長手下也是弊病很多,他也需要時間好好整頓。梁書記這個時候給他壓擔子,是不是有些不太是時候?”
婁江源忽然替明德同志說話,樑健倒也不是很意外。今天午飯出來在車上的時候,婁江源就已表明了他的態度,他不希望樑健揪着婁山的事情不放。而且他後來也從陳杰那邊瞭解到,婁江源在婁山的事情上已經碰壁過多次,那麼他現在的攔阻,可能也是不希望樑健在這件事上重複他之前的經歷。
只是,樑健素來不喜歡遇到問題,不碰上一碰就這麼放過了。哪怕再難,他也要迎難而上試上一試。這世界上,是沒有南牆不撞就會倒的,總要撞一撞才知道會不會倒,萬一倒了呢?對不對?
婁江源或許還有別的意思,但樑健不想去體味太多。在樑健目前看來,婁山的問題說難其實也不難,關鍵在於一個字上。但如果婁山的問題不解決,那麼太和市很難有改變。從白天在辦公室陳杰跟他描述中,也從早上在閆部長的車上,樑健可以體會到,陳杰說的或許並不一定完全正確,但也未必不正確。婁山煤礦的問題肯定不是個例,它只是一個縮影。太和市那麼多煤礦,每一座煤礦的背後,都縮着一個影子,連着省裡。就像陳杰說的,某種意義上,太和市市政府就是一個傀儡。
樑健沒有狂妄到自信可以完全改變這種局面,擺脫這種傀儡模式,但他希望,起碼在他的任期裡,他可以努力將太和市改造成一個有一定思想和行動自由的“傀儡”。
而突破這種現狀的關鍵,或許就在於婁山煤礦的這件事情上。
明德見婁江源替他說話,神情鬆了鬆,可是又見樑健好半響沒出聲,這神情又有些緊張起來。而婁江源也微微皺了眉頭。
這時,陳杰打破了沉默:“其實我也覺得,婁山的事情,不必太急,可以慢慢籌謀。這件事情積累已久,要想解決,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成的。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要首先解決太和政府的財政問題。”
樑健看了陳杰一眼,笑了起來,說:“陳杰同志說到了重點。我今天找你們來,最主要的問題就是想跟你們談一談這個財政問題。這個社會,什麼都是要錢的,沒錢寸步難行,政府也是一樣,江源同志,你說對不對?”
婁江源點頭。
樑健接着說道:“說回剛纔婁山的事情,這件事情實際上並不難,歸根究底,還是在這個錢字上面。只要我們有錢,那麼今天婁山百姓給我的兩個選題,無論是哪一個,都沒問題。”
婁江源看向樑健,神情嚴肅:“你說的,我也懂。但,關鍵就在於這個錢字。錢從哪裡來呢?太和市的經濟命脈就在那些煤礦上面,可是這些煤礦大多屬於省裡直接管轄,太和市根本沒辦法插手。而且由於環境問題,太和市這幾年的旅遊業也是直線下滑,經濟收入已經是十分堪憂。加之上一屆貪腐問題嚴重,如今的太和市市政府只是一個空架子,看着好看,聽着好聽而已。實際上,就是一個打腫了臉充的胖子。”
樑健看婁江源神情嚴肅,也端正了神色,回答道:“你說的,我都已經初步瞭解過。所以,今天叫你們過來,是想跟你們商量一下,錢怎麼來的問題。這個問題,始終都是要解決的,難道你們就甘心接下去這幾年一直都在這樣的狀態下混日子?”
婁江源神色有些難看,嘴脣動了一下,卻沒說出話來。樑健知道,一個爲了婁山煤礦的事情在省裡連着碰了七八次壁的人,自然是不會甘心的。但另一個嘛,樑健看向明德,明德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明德同志,你怎麼想?”樑健可不想讓他就這麼低着頭混過去。
明德同志擡頭,嘆了一聲:“凡是在這個系統裡的,誰不想自己的履歷表上有些光輝的事蹟,但太和市的問題,也不是這幾年的事情,只不過這兩年因爲貪腐問題,所以就暴露出來了。太和市的問題,可以說是根深蒂固,除非你把那些煤礦集團一一都給當毒牙給拔了,否則,解決不了。”
明德的悲觀和頹廢,讓樑健有些失望。他搖了搖頭,又轉向婁江源,說:“我之前聽人說過,說江源同志是個心裡有把火的人,現在,我想問,江源同志心理這把火,是不是已經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