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平縣,富海市最南方的地方,整個縣除了縣委縣政府所在的上平鎮有樓房,其餘的鄉鎮全是平房、瓦房,甚至有茅草房,整個縣是以農業爲主,不過收成不好,所以一直都很窮。
上平縣僅有四十五萬人口,流動人口幾乎沒有,只有流出,常駐的人或許只有四十萬左右,整個縣的財政收入也不足兩千萬,如果不是有一個小型農產品批發基地,這縣裡還真無法讓人們生存。
除了公務人員的工資以外,南部省在教育、保險、醫療、安保等方面每年都要投入一千萬來養上平縣,就連政府裡上班兒的工作人員,都有一種揭不開鍋的感覺,沒錢啊。
一般的工作人員,就是兩千元,過年過節一分錢沒有,一張購物卡也沒有,要不是這裡窮,開支少,人早跑到沿海打工去了。
普通農戶一年純收入最多四五千塊,不過有些家裡的兒子掙氣啊,去沿海當工人、當車伕,一月都有三四千塊,比這裡的公務人員還牛。
不過說來奇怪,這裡的領導們好像並不那麼窮。
對於新縣長的到任,縣裡自然是高度重視,兩輛警車在上平縣界的道理旁候着,爲新領導開道。
警車在前面響着,陳功心裡其實說不出的高興,自己居然能當縣長,真是沒想到啊,反正比跟着趙博有前途,至少在這縣裡,自己的話有決定權。
今天的上任,市紀委書記紀大綱親自護送,好人做到底嘛,小陳同志還是挺不錯的,紀大綱是知道領導權術的,他在組織系統裡搞了這麼多年,這種事情一眼就能看出來。
副處級調去一個沒有競爭的地方升任處級,過幾天處級可以平調去一個富裕的區縣,那時就能坐上書記的位置,最後再調往市裡,或許以後陳功到市裡來,和自己就是平級了。
紀大綱坐在後面的車上,此去上平縣路途有些遠,在自己車裡,一個人睡一覺休息一會兒。
陳功一直都不緊張,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離上平縣方向越近,陳功還真是越緊張,自己從未管理過這麼地方,一個四十多萬人口的縣,還是一個貧困縣,問題錯綜複雜。
雖然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調到這裡到,但陳功相信,肯定是有領導點到自己的,對自己那麼信任,但自己能管好這裡嗎?
在出發以前,陳功在責任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不過當然只是覺得是一個理論上的任務,不過現在覺得,那就是自己的責任。
陳功這幾天也打聽了上平縣的事兒,他重點只關心一個人,那就是縣委書記晉豐功,也是一個年輕的領導,比自己的歲數大不了五歲,不過已經在這裡幹了三年的書記。
三年時間,任憑縣裡的秩序如何混亂,任憑縣裡的領導如何貪污,任憑縣裡的經濟如何止步不前,這晉豐功就沒有領導想動他的意思,一直穩穩坐在這裡。
這次前任縣長和幾個領導被抓了,縣裡幾乎就是晉豐功一人的天下,今天陳功到了,那所有的班子成員也算全到齊了。
陳功不像其他人那樣輕鬆,雖然今天感覺很累,心情緊張,不過也沒有在車裡睡覺,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在想着如何着手開始工作。
由於要經過山路十八彎才能到上平縣,所以上平縣不僅是窮,而且離市裡的掌握是最遠最鬆散的,這裡的領導,就是土皇帝。
原來富海市考慮過很多,還想過將上平縣劃到鄰市去,不過沒有成功,因爲路途較遠,所以市裡領導體恤,一般的會議,上平縣可以不派人蔘加,只是在黨政網上查收會議紀要進行學習。
陳功在一路上注意着,由於這裡地勢不平,所以一路上看到的車子,大部分都是越野車,就像前方開道的警車一樣,陳功看了看,是長城標誌的越野車。
車隊經過一個很長的隧道,進入隧道前,陳功便看到有幾個警察站在這裡,攔着幾個面相很兇的人,車隊開過之後,幾個警察便準備離開。
陳功心想,怎麼回事兒?那幾個人是不法份子還是什麼?爲什麼只是看管他們,而不將他們捉起來,搞不明白,難道是因爲自己從這裡經過,所以才……
這條路一點兒也不寬敞,陳功想着,如果要修路,就得愚公移山,不過這山豈是這麼容易移走的。
之後的地勢相比之下要平坦得多,道路兩邊已經不是陡峭的壁涯,換成了田地,綠油油的一片,一些小池塘夾雜在綠色之中。
上平縣最繁華的地方,上平鎮,這裡的建築一般都是多層,根本看不到有電梯公寓,如果哪位不長眼的開發商到這裡來投資,房子根本賣不出去,上平鎮街上五層的高樓,基本都是公務人員的福利房,一般的當地的都住着平房,農村裡有瓦房和茅草房,商品房,在這裡只是傳說。
上平縣的書記晉豐功已經等候多時了,晉豐功和陳功身材相仿,一看就不像是貪官兒,人很乾練,不過雖然年輕,但仍然已經禿了前頂。
晉豐功快步上了紀大綱的車子,看來是老熟人了,陳功注意觀察着,晉豐功沒有講一句客套話,拉開紀大綱的後車門就坐了上去。
這裡的縣政府也是差強人意,一共才四層樓,陳功想着,或許是因爲這裡的產業有限,人口很少,所以連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也相對少一些吧。
陳功的猜測是正確的,由於事情少,錢也少,所以人就少,雖然工作人員數量上,但是領導的數量和富裕的地方相同,一個也不缺。
這政府大樓和這條街上的其他建築區別不大,如果沒有國旗和招牌,誰知道這是政府,和旁邊的樓房一個樣子。
不過從政府大樓旁的一道鐵門進去,區別大大的有了。
陳功一看,自己借用的新橋區的本田車,在這裡可是最差的一輛,全是清一色的越野車,而且看上去買的時間還不算長。
陳功仔細看了看停放好的兩輛警車,雖是長城的標誌,不過裡面方向盤上功着的圖案,那是個人都知道呀,“別摸我”—寶馬,這是怎麼回事兒。
下車以後,紀大綱帶着晉豐功走過來了,晉豐功老遠就看着陳功,一幅很親切的樣子,“晉書記,這位便是陳功,你們縣的陳縣長,哈哈。”
“老紀,一看就知道陳縣長辦事兒爽快、正直不阿,我這人呀,什麼毛病都多,不過就一點很好,眼神好呀,哈哈。”晉豐功的手已經拍在了紀大綱的肩膀上。
陳功算是長見識了,這紀大綱看到趙豔麗她們,看上去是尊卑有序,不過和這晉豐功一起,怎麼感晉豐功和紀大綱是一個級別上的人。
“陳縣長,這位便是今後你在上平縣的搭檔,晉書記,晉豐功,以後有什麼事情,得經常和晉書記合計合計,兩人有商有量的,工作才能推動。”
晉豐功握着陳功的手,“陳縣長,我這裡可是求賢若渴呀,我感謝市委、市政府給我帶來一個這麼年輕能幹的縣長,走走,會議室去,全縣的科級以上幹嘛都等着呢,都想聽聽陳縣長的教誨,呵呵,走,陳縣長。”
晉豐功扶着陳功,輕輕推着,讓陳功走在前面一點兒,陳功心裡可不舒服晉豐功的熱情,這人說的話,全是假話空話。
就像領導上任一樣,首先是紀大綱講了幾句市裡帶來的祝願,又是祝上平縣能發展起來,又是祝上平縣的班子能團結起來,最後講到,陳功這縣長,從今天起,就交給上平縣了,走之前還簽下了軍令狀,不能帶領縣裡的人民致富,就不離開上平。
臺下的掌聲不斷,陳功聽着就覺得彆扭,不是搞得自己騎虎難下嗎?盡力都還不行,必須得成功。
臺下的人雖然表現得很積極,不過心中都知道,鐵打的單位、流水的官兒,只有自己這些局長、主任們才能永久在上平縣待着,你們這些縣領導,吃飽了就換個地方吃,留下一個大洞子給後面的領導。
後面的領導來了,不僅不去填上一任的洞,還將洞挖得更深,這年輕的領導呀,一看就是來挖洞渡金的,關係戶吧。
輪到陳功發言了,陳功其實在前幾天精心準備了一番,來到這裡,不想說臺詞,都是些場面話,看着主席臺兩旁坐着的男男女女,有的喝茶,有的玩兒手機,反而臺下領導們很熱情,個個盼望着陳功的訓示。
陳功突然覺得很假,很虛僞,自己就像到了一個電影當中,除了自己,所有的人都是演員,不管是真是假,陳功必須將會議繼續。
“上平縣的領導們、同志們,我很感謝上級領導給我這次機會,來上平縣,在大家的幫助下,走完未來的幾年,別的不說,我來這裡,主要辦三件事情:第一件,讓農民收入提高;第二件,讓上平縣的路更好,與外面的世界聯繫得更加緊密;第三件,將害蟲清除隊伍,還上平縣一個公平。我的講話就到這裡,希望大家能記住我所說的,我也會按照這三點宗旨去做。謝謝。”
臺下的人還沒有反應,居然講完了,所以連鼓掌都忘了,大家以爲再怎麼少也會講個半小時吧,不會開會講話的領導,算是個好領導嗎?
氣氛不對勁,紀大綱碰了碰晉豐功,晉豐功淡淡一笑,“陳縣長講得好啊,大家鼓掌。”
晉豐功的話果然管用,馬上掌聲便響起來,比剛纔更響亮,晉豐功就像這裡的導演一樣,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好了,停下吧。”
臺下馬上鴉雀無聲,晉豐功這時目光轉向陳功,陳功有一種壓迫感,彷彿晉豐功在對他說,怎麼樣,這裡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你,根本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