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仕途,遇水而竭,遇火而衰!”
這句話,讓左安邦十分惱火,回去的途中,腦海裡一直反覆迴盪着這句話。
老子偏不信邪,什麼叫遇水而竭,遇火而衰!
左安邦較真的時候,也是一個很執着的人。
回到家裡,將所有人都趕出去,一個人坐在房間裡。
曹慧已經離開了,不可能再回來,這個家,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左安邦一向認爲,自己不是一個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人。自己空有一腔抱負,爲什麼處處受制,無法施展?
左安邦靜靜在呆在房子裡,一種不服輸的潛意識,在心裡暗暗滋漲。我是市委書記,我要掌控大局。
任何人都不許逃出我的掌控!
左安邦陰鬱地坐在那裡,目光深遂。
過了這個週末,接到上面的通知,省委陽書記將來視察工作。時間還早,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來準備。
省委秘書長打來電話,跟左安邦覈實一下具體的行程安排,以及主要細節。
省委領導下來,有非常嚴格的要求。
他們要去哪些地方,見哪些人,說什麼話,都要覈實,具體到每個人。
什麼事情可以出現,什麼不能出現,都要做到萬無一失。於是,左安邦在會議上,特別強調了此事。
上次假新聞事件,令左安邦顏面丟盡,陽書記大怒,這次一定要借這個機會,挽回面子。
所以,左安邦在會議上,要求很高。
“從高速下來,往東有一片廢墟,垃圾遍地,這一帶,必須用圍牆砌起來。另外,凡是陽書記要到的地方,包括老城區,所有的房子外牆,必須給我刷一遍。寧德市區,所有的衛生環保工作,要落實到位。要給陽書記留下一個乾淨,整潔,穩定的好印象。”
“顧秋同志,政府那邊必須馬上拿出一個方案,今天晚上就加個班吧,務必把這事落實下來。”
散了會,顧秋就開始研究這個方案。
副市長劉衛國說,“按左書記的要求,恐怕需要至少好幾百萬資金。而且時間緊,我們也不一定辦得到。”
搞一次檢查,動輒上百萬花費。顧秋歷來反對這樣鋪張浪費。以前杜省長下來視察,就很普通,很直接,沒有什麼浪費的。
連接待費用都很少,這次陽書記要來,左安邦決定大興土木。居然還要把老城區的房子外牆,全部粉刷一新。
這個工程量就大了。
好些地方,尤其是街道旁邊,一些沒有完成新建的地段,都要用圍牆圍起來。
顧秋則覺得,把衛生搞乾淨,把治安抓起來,把市場規範好,這樣就行了。幹嘛非得這麼大動干戈?
他就去左安邦辦公室,有些事情,他不在會議上反對,那是對左安邦一種尊重。
左安邦聽說他來了,心裡就在猜測,他來幹嘛?
顧秋到了,跟左安邦提出異議。
老城區,我覺得沒有必要這麼做,只要把街道整出來,衛生工作抓好,治安整治好,基本就差不多了。至於牆面,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如果我們這樣做,至少要花費數百萬的資金,而且工作量大,時間上又緊,恐怕不妥吧!
左安邦道:“有難度嗎?有難度就讓別人來!”
這句話,顧秋很惱火。
自己怎麼說也是個市長,跟你平級。你拿我當什麼了?雖然黨領導一切,可我也是市委成員,這話未必太不尊重人了。
顧秋耐住怒火,“那你就讓別人來做。”
左安邦看着他,顧秋也不示弱。
他拿起本子,起身告辭了。
剛出門,背後一聲巨響。
砰——有東西被打碎了。
顧秋回去之後,做了一個方案。
堅持以最真實的方式,迎接省委陽書記的到來。於是顧秋把通告發到所以單位,衛生工作排在第一位,工作作風,工作態度等等。
對於那些假動作,他基本上拋棄了。
而且這個方案,也沒有報到市委。左安邦氣得咆哮如雷,跟顧秋瞪眼睛,“如果這次陽書記來寧德,出了任何問題,都必須由你來負責。”
顧秋道,“我只是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不弄虛作假,哪來什麼不良後果。”
關於接待方面,聽說陽書記喜歡吃魚。左安邦書記叫秘書長去準備,這次接待方面,左安邦親自把關。
他託人打聽到,陽書記最喜歡吃的菜,例了清單,把這些菜通通採購到位。
關於接待上很多意見上的分歧,政府那邊不配合,令左安邦大爲惱火。
在陽書記前來視察的日子,還有一個星期,左安邦又一次在會議上強調,這次會議,主要是關於談話內容的複覈。
陽書記來了,哪些問題能提,哪些問題需要回避。每個常委,如果陽書記問題,你們自己該怎麼回答,這些都要寫在紙上,給左安邦過目。
而且你的回答,必須與紙上寫的一致。
關於報社,報道也極爲重要,因此由辦公室秘書把稿子寫好,直接交給記者們發稿就行了。
諸多方面,都落實下來。
其實,他最擔心的就是顧秋,會不會捅出一些問題來。
當然,他也相信,顧秋不至於這麼傻,爲了跟自己鬥,鬧成這樣。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八月底,陽書記終於來寧德市了。
左安邦早在幾天前就發了話,任何人一律不許遲到,缺席。因此,十一大常委到得很齊。
上午十點五十的時候,陽書記纔到。
太陽很大,曬死人了。
秘書爲陽書記打着傘,前面後面,一大堆記者,舉着相機拍照。左安邦特意向前走了幾步,與衆人保持一段距離,跟陽書記握手。
有人替他抓拍到了這一鏡頭,後來這照片,上了當地報紙的頭條。
這場面,挺象兩國領導人會晤似的,很正式。
陽書記看起來很親切,不象左書記那樣嚴肅,他看着大家,中氣十足的講了幾句話,“太陽這麼大,同志們辛苦了!看到你們這麼整齊的隊伍,我有理由相信,你們的工作比其他地方更出色。”
一一握過手後,再次上車,直奔市委賓館。
市委賓館裡,早鋪好了紅地毯,擺滿了鮮花。一個個穿着鮮花旗裙的年輕女子,挺着凹凸有致的身材,站在那裡當迎賓。
陽書記到了二樓的大會客廳,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美麗的服務員,立刻奉上最好的新茶。
陽書記說,“我是第一次到寧德來,今天看到你們這個班子的組合,我打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驕傲,你們是全省,最年輕的組合。但是你們的工作,是不是如你們的年紀一樣,令人滿意,這個問題,我心裡的答應是,是!所以,我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因爲來的時候,就十一點了,再客套幾句,走了一些過程,已經快十二點了。所以省委秘書長說,“上午就不彙報工作了,大家隨意談談,下午再繼續工作彙報。”
陽書記也是這個意思,他看着衆人,“你們就沒有什麼話要說說?”
顏學全說,“書記你們遠道而來,舟車勞頓,辛苦了,不如先休息一下。”
陽書記道:“現在坐下來就是休息,你們就當我是一個朋友,暢所欲言嘛!”
他就看着顧秋,“要不顧秋同志講幾句,讓我看看你們政府班子的工作抓得如何?”
顧秋還沒開口,左安邦道:“陽書記,工作的事,還是下午再談吧,你先養養神,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陽書記道,“那好吧,我去躺會,你們隨意。”
於是,他就站起來,在秘書和左安邦的陪同下,去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