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柳媚兒廝混了一上午,中午吃過飯後,王思宇意外地接到了隱湖集團老總齊凡東打來的電話,約他一起喝茶,地點就是原來的大富豪娛樂廣場,自從被隱湖集團收購後,大富豪娛樂廣場已經被更名爲飛翔宮娛樂大世界,經營項目還是KTV歌舞、健身美容、洗浴桑拿等娛樂項目,但王思宇也曾有所耳聞,此處也是玉州三大地下賭場之一,只是做得很是隱秘,沒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是決計進不了那個圈子的。
齊凡東似乎是已經得知了西山縣發生的變化,在電話裡的語氣很是客氣,而兩億元的投資項目非同小可,若是能夠落戶西山,自然是件大好事,王思宇自然很痛快地答應下來,下午一點半鐘,他把車子開到娛樂城對面的一家大型超市門外停下,步行來到娛樂城的門口,這時還不到黃金營業時間,但各種豪華轎車依舊站滿了車位,門口不時有穿着各式名牌服裝的男男女女進出,生意很是興旺。
進了大堂,王思宇剛剛摸出手機,要給齊凡東打過去,卻發現了一位熟人正笑容滿面地走過來,正是那位代表隱湖集團與他談判的李組長,他走到王思宇的面前,低聲道:“王縣長,歡迎你的到來,齊總已經等候多時了,請跟我來。”
王思宇笑了笑,從李組長的稱呼與笑容裡,他看到了一些曙光,看來隱湖集團對於投資西山的決心很大,並沒有因爲談判中出現的一些變故而發生重大轉變,這更加堅定了他緊守底線的信心,王思宇跟在李組長的身後,穿過一道側面,來到後院,面前出現幾棟歐式洋房,兩人進了左邊的那棟樓前,李組長就停下腳步,笑着說:“王縣長,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這棟樓是齊總會見特殊客人用的,公司員工一律不得進入,齊總在三樓等您。”
王思宇微微一笑,擺手道:“這個齊凡東,真是故弄玄虛。”
李組長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吭聲,王思宇和他再次握了手,轉身走了進去,卻見屋子裡裝修得的確不凡,精緻奢華到了極點,他順着樓梯來到三樓,卻見齊凡東已經拄着那根黝黑髮亮的手杖,站在門口守候了,他依舊是那身唐裝,只是臉上戴了一副無框眼鏡,顯得更加斯文儒雅了些。
兩人站在門邊寒暄了幾句,齊凡東便將王思宇讓進屋內,進了屋子,王思宇舉目四望,卻見這間房間裝修的風格就有些復古了,倒和廖景卿家有些類似,只是他的裝修風格更加貼近於晚清大富之家的樣式,屋內琴棋書畫俱全,屏風上的山水畫已經退了色,只輕輕一瞥,就知道此物年頭已久,不是現代生產的傢俬。
屋內各處佈置得古色古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牆上除了字畫雕刻之外,還掛着幾幅齊凡東和省內主要領導的合影,這讓王思宇頗爲不以爲然,看來這位儒商的骨子裡面還是愛慕虛榮多些,他對於國學的喜好,也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單這幾幅照片,就破壞了屋子裡原有的氛圍。
齊凡東早已煮了茶,王思宇坐在他的對面,兩人舉了茶杯各自抿了一口,齊凡東就似笑非笑地望着王思宇,感慨萬千地道:“王縣長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只十幾天的功夫,西山風雲變幻,錢雨農那位堂堂的縣委書記,在風頭正勁的時候,卻被王縣長硬拉下馬,真是厲害,厲害啊。”
王思宇微微一笑,放下茶杯,搖頭道:“齊總,真相在穿鞋的時候,謠言已經跑滿全城了。”
齊凡東‘哦’了一聲,露出洗耳恭聽的表情,饒有興趣地望着對面的王思宇。
王思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可能是誤會了,外面的傳聞並不屬實,錢書記雖然犯了錯誤,被省紀委追究,但和我本人沒什麼關係。”
齊凡東淡淡一笑,擺手道:“王縣長,這裡沒有外人,你就不必謙虛了,王縣長有勇有謀,殺伐果斷,在華西省內來看,這樣的政壇新銳也不多見,假以時日,必將大有作爲,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思宇笑了笑,摸起紫砂壺倒了杯茶,心平氣和地道:“齊總,您這位玉州商界精英,似乎對官場發生的事情很關心啊。”
齊凡東望着紫砂壺中升起淡淡的水霧,擺手道:“王縣長,既然你能進這間屋子,我也就不把你當外人看,在國內做生意,不能只在商言商,那樣就落了下乘,只有識大勢,顧大局,講政治,才能真正發達起來,歷朝歷代,大凡有所作爲的商人,哪個都離不了官員的幫助,商場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諸多算計,要是放在官場上,那就有些不值一提了,我齊某人經商之道,就是多和官場上的精英合作,大家一起發財。”
王思宇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摸着茶杯沉吟道:“齊總,恕我直言,你們隱湖集團之所以在國外吃了虧,就是因爲總在國內走慣了捷徑,到外面變了遊戲規則,所以適應不了競爭,做企業還是要紮紮實實做好內功纔好,和官員走得太近,也不見得是件好事,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例子比比皆是,齊老先生還要注意啊。”
齊凡東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站起身來,拄着柺杖在客廳裡挪了幾步,輕聲道:“王縣長,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只是隔行如隔山,我們走過的路不同,要想說服對方,恐怕都有難度,你託李組長代轉我的那句話,我已經收到了,這次請你來,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大家以後優勢互補,一起發展,我在華西省有很多政界商界的朋友,以後有機會,我可以引見你們認識一下,經商也好,做官也好,總歸是圈子越大越好嘛,我還是那句話,在國內,商業可以和體育結合,可以和文化結合,但最重要的就是和政治結合,沒有政治根基的企業做不大,就算做大了,還是要和政治結合,你沒見國家領導人出國訪問,有時都會帶着一大批企業家嗎?說一千道一萬,商人從來都是要和官員處好關係的,這個道理,幾千年都沒變過,以後也不可能變。”
王思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點頭道:“齊總,早就知道你在玉州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你是個很有故事的人,當初我也聽過一些,據說齊總以前在股市裡風雲叱吒,交到了不少好朋友,一些官員甚至因爲你給出的內幕消息,賺得鉢滿盆足,他們對於齊總的事業,一定是會大力支持的,但我已經講了,只要在西山縣,就一定要按規矩來辦,指望我犧牲西山縣的利益,來爲隱湖集團謀福利,那是不可能的,就算照片上那幾位神仙下來,我也不會妥協。”
齊凡東微微一怔,瞄着畫上的幾位省委領導,笑着搖搖頭,擺手道:“王縣長,你誤會了,我是不會以勢壓人的,在官場最忌諱拿上面的人來要挾,這個規矩我齊某人還是懂的,我們今天只談交情,不談生意。”
王思宇冷冷一笑,不緊不慢地啜了一口茶水,就笑着說:“沒關係,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不怕壓,我想在西山乾點實事,如果齊總能有遠見之明,那大家可以在一起合作雙贏,你們發財,西山縣的經濟發展也能提速,這是大好事,要是總想着鑽空子,佔便宜,大家就沒必要浪費時間了,齊總很忙,我也很忙,只談交情是不可能的,我今天過來,就是談生意來的,投資的事情談不攏,我扭頭就走,就不耽誤齊總的時間了。”
齊凡東擺了擺手,走到一排書架邊上,摸起一副卷軸,緩緩地走了回來,笑着坐下,將卷軸遞到王思宇的手裡,輕聲道:“王縣長,你別急,生意的事情先放一放,週末嘛,放鬆一下,我可是上歲數的人了,總是忙生意,身體會吃不消的,前段時間得了一幅畫,請王縣長鑑賞一下。”
王思宇接過畫軸,徐徐打開,卻見是一副水墨山水畫,構圖大勢逼人,筆墨法度嚴謹,意境清遠高曠,頗有大家風範,他低頭看了下落款,見到‘晚樓’二字,就笑着道:“果然是好畫,這般大氣,原來是顧老的作品,齊總倒是有手段,顧老現在的作品很是走俏,只可惜他近年來身體欠佳,已經很少動筆作畫了。”
齊凡東笑着道:“王縣長,顧老不見得真是身體不佳,畫家的畫從來都是越少越值錢,多了就不珍貴了,自從顧老宣佈封筆後,他的畫價連續走高,那幅最出名的《玉壺關山月》,在香港蘇富比春拍出三百八十萬的高價,在我看來,這也是一種很聰明的商業行爲。”
王思宇笑了笑,沒有吭聲,目光流連在奇石怪樹水墨雲煙之間,確實有種心曠神怡之感,顧老曾任過華大的客座教授,在華大圖書館裡,也收藏着他的一幅作品,只是平時很少向外展出,只有重要客人來訪時,纔會掛出來,也是當成寶貝一樣珍藏,只是王思宇倒沒有想到,他的畫竟有這樣值錢,看來國畫雖比不上油畫通行,但還是極有市場價值的。
齊凡東摸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茶水,繼續道:“顧老是華西書畫藝術界的泰斗,他的畫向來都很難求,我有幸通過朋友,從他那裡求了這幅早年的作品,據說收藏價值很高,王縣長要是喜歡,就借花獻佛,送給你好了。”
王思宇搖了搖頭,把畫卷緩緩合上,送到他手裡,喟然嘆息道:“齊總,爲了每天都能睡個安穩覺,你就不要給我再出難題了,你要真是一擲千金的豪爽,就在西山建兩所希望小學吧,最後那次談判達成的協議,我再退一步,給你們讓些政策出來,這已經是底線了,不能再鬆口子了。”
齊凡東摸着下頜注視王思宇良久,點頭道:“王縣長,你是個好官,這樣吧,就按照錢雨農給出的協議來籤合同,我給西山縣修建兩個希望小學,此外,每年拿出三十萬來,作爲一筆特殊資金,支持你們西山搞建設,怎麼樣?”
王思宇笑了笑,擺手道:“齊總,那我們就沒有辦法談下去了,恕我有事,不能相陪。”
說完後,他站起身子,緩緩向門外走去,齊凡東嘆了口氣,從後面追了出去,苦笑道:“王縣長,請留步,那就按你的意思來辦,但明年三月份一定要開工建設,不能延誤,外方催得很急,公司這邊壓力很大。”
王思宇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遞過手去,笑着道:“齊總,那真是太好了,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齊凡東無奈地握了手,嘆氣道:“王縣長,不妨把實話告訴你,本來我是打算派人再到其他地方轉轉,但外方執意不肯,只好向你妥協了。”
王思宇心知肚明,肯定是唐婉茹通過史密斯夫婦向他施加了某種壓力,心裡不禁暗自慶幸,就握着他的手用力地搖了搖,笑着道:“齊總,三年後回頭再看,相信你一定不會後悔現在做出的選擇。”
齊凡東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點頭道:“但願如此,本來還在二樓給王縣長準備了一名佳麗,現在看也用不着了,真是可惜,不過西山有你這樣的官員治理,相信不會發展得太慢,我就下了這個賭注,看能不能搭上快車。”
王思宇哈哈一笑,鬆了手,沉聲道:“齊總放心,咱們肯定會雙贏的,現在不必把話說得太滿,以後再來印證,請留步。”
齊凡東嘴角勾出一抹苦笑,轉身進了屋子,拿手杖敲了敲茶几,頹然坐在竹椅上,‘唰’地打開一把摺扇,輕輕揮了揮,皺着眉頭道:“李崢綽倒是說對了,果然是塊難啃的硬骨頭,現如今還有這樣的官,倒還真是稀罕了。”
王思宇瞄着他回了屋子,就慢吞吞地挪到二樓,輕輕推開一扇虛掩的房門,卻見裡面雲蒸霧繞,中間的水池裡,一個身材姣好的女子正在擦拭身體,雖看不到正面,但只從晶瑩玉潤的後背上來看,就能猜得出,定然是個姿色不凡的尤物,王思宇偷偷瞄了半晌,暗自吞了口水,回頭向樓上望了一眼,低聲感慨道:“齊凡東啊,齊凡東,你真是失策,要是早用美人計,說不定我早就舉手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