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伴着三聲槍響,在許多人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牧師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衆人都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片刻的寂靜後,尖叫聲四起,教堂裡如同炸了鍋一般,頓時亂作一團。
慌亂之中,許多人都離開座位,爭先恐後地向外逃去,而此時,紅髮少年已經把手中的槍丟掉,被附近的兩個中年男人制服,臺上幾名教徒,也急忙奔過去,跪在牧師身邊,用毛巾捂住傷口,緊急救助。
因爲搞不清楚狀況,王思宇忙扶起寧露,用身體護住她,裹在人羣之中,擠出教堂,向右側走了幾米遠,來到安全地帶,停下腳步,關切地問道:“露露姐,你還好吧?”
寧露面色慘白,身子倚在王思宇的懷中,微微發抖,半晌,才把雙手從嘴邊移開,驚恐地道:“天啊,那個男孩槍殺了沃恩牧師?怎麼會這樣!”
“是啊,太意外了。”王思宇點點頭,轉頭向街口望去,卻見兩輛警車與一輛醫院的救護車,幾乎同時趕了過來,車子停穩後,醫生與警察衝了進去,不大一會兒的功夫,那位牧師就被擔架擡了出來,在衆人的注視下,送進救護車裡,呼嘯着駛遠。
“走吧,露露姐,我們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王思宇轉過身子,向教堂門口望了一眼,就扶着驚魂未定的寧露,返回家中,進了客廳,又爲她倒了杯清水。
寧露接過杯子,喝了幾口水,氣色稍微緩和了些,然而,那雙美眸中,卻流露出異常痛楚之色,半晌,她茫然站起,失魂落魄地道:“小宇,我最見不得血腥的場面,頭痛得厲害,先去休息了。”
“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不要再想了。”王思宇也沒有多想,目送着她回到房間,便轉身去了浴室,衝了熱水澡,裹上浴巾,來到客廳,點了一顆煙,摸起遙控器,信手打開電視機,卻見一位白人記者,正站在剛纔出事的教堂門口,採訪現場的目擊證人。
幾位接受採訪者,情緒都極爲激動,語無倫次地介紹着事發的場景,在嚴厲譴責行兇少年的同時,也爲年邁的牧師祈禱,希望他能度過難關,然而,十幾分鍾後,就有新的消息傳出,老牧師已經因失血過多,搶救無效,在急診室裡去世了。
警方仍在調查,媒體卻已挖出許多消息,那位紅髮少年的母親,就住在教堂附近,三年前,她得了一場怪病,雖然去過很多醫院就診,卻都沒有效果,身體一天天虛弱下來。
老牧師沃恩在得知情況後,到她家中探望,給了她極大的安慰,並耐心開導患者,聲稱只要忠誠於上帝,主耶穌必會賜福,她的病情很快就能痊癒。
那位患者,原本就是虔誠的基督徒,在經受病痛的折磨時,就把全部希望寄託在上帝身上,不但終日禱告,還爲教堂捐出許多金錢,只是,從此以後,再不去醫院治療。
然而,就在半月前,她因病情加重,不幸去世,今年還不到四十五歲,那位紅髮少年把母親去世,歸咎於老牧師沃恩身上,認爲是他的蠱惑,才令母親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因此,曾多次在不同場合,發下狠話,要把老牧師沃恩幹掉,卻沒有引起周圍人的足夠重視,這才釀成慘案。
幾家地方電視臺,對這次的突發事件非常關注,都在播報着這條消息,還有人請了幾位專家學者討論,爭論未成年人犯罪問題,雖然爭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卻迴避了很多尖銳的問題,似乎有作秀的嫌疑。
看得有些無聊,王思宇關掉電視,回到臥室休息,暗自惋惜,原本極好的相處機會,卻因爲教堂槍擊事件,爲這次紐約泡妞之行,蒙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未免有些掃興。
而隔壁的房間,寧露躺在牀上,也是久久不能入睡,眼前總在閃動着血泊之中,手腳抽搐的老牧師,那張臉孔卻扭曲了,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換成了另外一張臉孔,令她心底一寒,生出無邊的恐懼。
寧露忙打開壁燈,坐了起來,抱着一團被子,蜷縮在牆角,默默地流淚,恍恍惚惚間,陷入痛苦的回憶之中,那些被刻意遺忘的往事,重新浮上心頭。
一切的開始,都緣於那個夏天的週末,那天下午,她正和朋友一起逛街購物,卻被母親打電話喊了回來,剛剛進屋,父親便招了招手,含笑道:“露露,這是啓明,你們認識一下。”
寧露嗯了一聲,轉過身子,向客廳瞥去,見父親對面的沙發上,坐着一箇中年人,此人雖然身材瘦小,卻顯得英氣勃勃,在氣勢上,絲毫不輸給身爲省軍區司令員的父親。
中年人在見到她之後,眼睛突然一亮,目光中滿是驚豔與欣賞之意,他茫然地站了起來,竟然有些許的慌亂,讓寧露也暗自得意,邁步走了過去,遞過右手,大大方方地道:“您好,我是寧露。”
“寧小姐,很高興見到您,我是陳啓明。”中年男人臉上帶着謙和的笑意,輕輕和她握了手,便又坐回沙發,又恢復了那份鎮定,和父親侃侃而談,談論着許多她聽不懂的話題。
晚飯後,在父親的鼓勵下,寧露和中年男人下了樓,並肩走在院落裡,聽着他講述許多有趣的事情,半小時後,兩人才在大門口分開,揮手作別。
回到樓上,父親就把她叫到面前,追問她對此人的感覺,寧露歪着腦袋想了半晌,便輕輕搖頭,撅嘴道:“人還是可以的,就是個子矮了些,還不到人家肩膀高,更何況,年紀也比我大那麼多呢,不太喜歡!”
父親寧凱之卻擺擺手,不以爲然地道:“身高不是問題,拿破崙就是個矮個子,可險些征服了全世界,XXX個子也不高,每次出訪時,那些趾高氣昂的外國元首,都要向他低頭哈腰,年齡就更不用提了,大點好,懂得疼人。”
母親卻皺起眉頭,小聲插話道:“凱之,是不是再考慮下,我可聽說,這個陳家小子性格不好,脾氣很暴躁,婚姻大事非同兒戲,關係到露露一生的幸福,是不是再謹慎些?”
父親喝了口茶水,漫不經心地道:“年輕人脾氣大點沒什麼,這小子很有才幹,將來必成大器,這個女婿我是看好的,這樣吧,先讓他們相處一段時間,培養下感情。”
“好的,爸爸。”寧露雖然心有不甘,但生性孝順的她,還是尊重了父親的意思。
自此以後,陳啓明經常會打電話過來,每逢週末,無論有多忙,都會乘飛機趕到寧露的單位,專程探望她,體貼入微,讓周圍的同事極爲羨慕。
日子久了,對這位性情豪放的中年男人,寧露也漸漸產生了好感,而且,當得知這樁婚事,對家族大有莫大的好處之後,她也就不再反對。
經過長達兩年的愛情賽跑,兩人終於修成正果,走進了婚姻的殿堂,可就在結婚的第二天,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天晚上,兩人正在收拾東西,爲蜜月旅行做準備,家裡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一位穿着粉紅色孕婦裝的少婦,敲門進來之後,就站在門口,淚眼婆娑地看着兩人。
陳啓明有些尷尬,忙向她使了個眼色,輕聲道:“露露,你先回房間吧,這是單位的一位同事,有急事找我。”
“好的。”寧露看了少婦一眼,就轉身上了樓,坐在房間裡,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事實上,她也見過那女人的照片,非常清楚她的身份,如果沒有認錯,那少婦應該是陳啓明的前妻,在省日報工作的記者,羅小蘭。
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就聽樓下傳來激烈的爭吵聲,感到有些擔心,寧露忙起身走出房間,躲在樓梯口,向樓下張望。
卻見陳啓明坐在沙發上,悶頭吸着煙,羅小蘭拉了把椅子,坐在寬大的落地窗前,拿手指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含淚道:“啓明,看在沒出生的孩子面上,你不要這樣絕情。”
陳啓明卻擺擺手,有些不耐煩地道:“好了,你不要再吵了,小心被露露聽到。”
“聽到就聽到,是她搶走了我的老公,我有什麼好怕的!”羅小蘭已然淚如雨下,握緊雙拳,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
“放肆!”陳啓明‘啪’地一拍茶几,霍地站起,低聲喝道:“小蘭,你不要胡攪蠻纏,咱們當初可是商量好的,不能反悔。”
羅小蘭卻跪倒在地,無助地道:“啓明,你當初只說是假離婚,卻沒有讓我出國,我不想和你分開,真的不想。”
陳啓明似乎也心軟了,把菸頭熄滅,丟在菸灰缸裡,嘆息道:“小蘭,這樣吧,再給你二百萬,不要再鬧下去了,這樣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羅小蘭卻連連搖頭,爬了過來,抱住陳啓明的一條腿,哭訴道:“啓明,無論如何,我都不肯出國的,這不是錢的問題,多少金錢都買不來愛情!”
寧露看了,心裡頗不是滋味,就勉強帶着笑意,緩緩走下樓梯,來到陳啓明身邊,淡淡地道:“啓明,這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這人有神經病,你不要管,我來處理!”話音剛落,陳啓明就把羅小蘭拽了起來,向外推搡着,大聲罵道:“滾!快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一個月之內,你必須離開!”
羅小蘭立足不穩,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默默地抽泣半晌,忽然擡起頭,有些絕望地盯着陳啓明,緩緩站了起來,輕聲道:“啓明,你真的這樣絕情嗎?”
陳啓明轉過頭,看了眼寧露,就點頭道:“你走吧,羅小蘭,咱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那好,啓明,我祝你們永遠幸福。”說完後,羅小蘭木然地轉過身子,走到寬大的落地窗前,輪起一把椅子,奮力砸去,在‘嘩啦’一聲響中,碎屑紛飛間,那個粉色的人影,縱身跳了下去。
“不要!”在驚叫聲中,兩人同時奔了過去,探頭望去,卻見羅小蘭已經倒在血泊之中,烏黑的頭髮,正在風中飄揚。
“天啊,她死了嗎?”寧露癱坐在地上,雙手捂了臉,放聲大哭起來。
“沒有,沒有,她出國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陳啓明拖着沉重的腳步,向門邊移去,站在門口,沉思半晌,才摸出手機,撥了個電話號碼,小聲交代了幾句,就掛斷電話,頹然坐下,盯着着寧露,惡狠狠地:“知道爲什麼要逼她移居國外嗎?那是因爲,要滿足你母親提出的要求,她經過調查,知道我和小蘭還生活在一起,而且,已經有了孩子,就不依不饒,這下好了,一屍兩命,一屍兩命!”
“一屍兩命!”彷彿耳邊響起一個炸雷,寧露嬌.軀一顫,恍然驚醒,忙跪在牀邊,雙手捧在胸前,虔誠地道:“萬能的主啊,我有罪,請寬恕我們的罪……萬能的主啊,我有罪,請寬恕我們的罪……”
不知跪了多久,寧露身上打着哆嗦,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栽倒在牀下,轉瞬間,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