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屠戶一番話說完,便揪住野山羊後脖筋的長毛,拿刀往它的喉嚨處比劃了幾下
他是殺豬宰羊的行家裡手,用刀的手法自是十分純屬和講究,而他對尺寸的拿捏也是相當的到位:只見他左臂輕按羊頸探了幾把,待位置探定了它右手握住刀子微微往裡一屈,再往外使勁兒一收,最後輕輕將山羊撂在地上,整套動作乾淨利落,沒有絲毫的多餘成分,那臨危不亂的神態好似一個成名的劍客正肆意玩弄着初出茅廬毛頭小子一般。
靜虛道長最見不得這種場面,一邊搖頭一邊自顧走開;而我則沒有這份善心,只盼着洪屠戶儘快把活羊變成烤羊纔好;至於胡老三,他已筋疲力盡,靜悄悄地在旁邊點起一堆篝火。
濃濃青煙嫋嫋升起,篝火開始越燃越旺,木頭很乾,還不等洪屠戶解完山羊,燒柴就消耗得差不多了,胡老三看在眼裡急在心頭,讓我四下撿些燒柴回來。
於是我先向東行了半里,彎腰拾了幾根粗松枝,可這篝火實在是太旺了,撿回的樹枝還沒拿回來之前的柴禾就燒盡了,篝火忽明忽暗起來幾欲熄滅,胡老三一見甚是着急便同我說:“知焉,光撿樹枝恐怕還不夠燒,我打南邊回來時看見地上有幾棵小枯樹,你趕快帶上麻繩給它拽回來幾棵,俺把斧子磨磨帶回把它劈開”
“好嘞”,我答應一聲,在洪屠戶後腰隨便扯下一條麻繩便向南下去了,行了半里多時,地上果然橫着一棵小樹,乾乾巴巴的,看樣已經死了好久。最有趣的是,這小樹的中間不知爲何竟鼓了一個大包,大包配着細細的樹幹,遠遠望去就像一條羊腿似的。我一見這情景樂了,也顧不上拿繩子去栓小樹,心裡全是洪屠戶烤野山羊的畫面:只見月光之下,洪屠戶弓着身子先把羊皮剝掉,再用短刀將那四條銷魂的大腿卸下,大腿在木頭架子上被胡老三不停地翻滾着,烈焰把羊腿上的肥油燒得嗞嗞作響,隨着火候的加強,先前粉嫩的鮮肉開始漸漸變黃、變焦,一股誘人的香味自其中逸散出來
想到這兒,我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沒想到此時空氣中碰巧竟還真就飄過一陣烤肉的香味。我在心中暗道:得我也別瞎想了,那二位爺都開始烤上了,我得趕緊把這小樹給拽回去,洪胡兩人都是吃肉的能手,回去晚了恐怕就沒什麼好肉吃了。想到這裡,我趕緊拿麻繩套住樹根,提着麻繩的另一頭拽着小樹往回走。
不得不說,這山林實在是太過茂密了,周圍的林子幾乎長得一摸一樣並且高聳參天。別說是夜晚的慘淡月光了,就是正午最濃烈的太陽也要被遮蔽得斑斑駁駁。我四顧探了一番,實在是辨不清東南西北,好在身旁的香味卻越來越濃了,我心中暗笑,循着香氣的方向拖着小樹自顧往回趕路。
不消一會兒我便離篝火不遠了,我越走吃心就越急,腳步也不覺越走越快起來。漸漸地,篝火前幾人輪廓已然能看清了,一個瘦高的身形離開火堆,手裡夾着一大塊東西就往嘴裡頭塞。我心中起疑道:“洪胡二人的身形都是有些偏胖,唯有靜虛道長的身形才稍顯瘦長,而按理說靜虛道長應離這火堆遠遠的獨自吃放山帶的小米纔是,可是他爲何要去火堆旁拿呢拿走的又是什麼難道說他是實在是忍不住了,趁旁人不備偷了塊兒肉吃若真是那樣的話,道長的尊嚴可就徹底丟沒了”。想到這裡,我突然對此產生極濃厚的興趣,索性把小樹輕輕放下,躡足潛蹤地躲在篝火後面的草叢中悄悄觀察。
我屏息凝神,定睛朝火堆前觀看,這不看則可,一看差點兒把我嚇得從草從裡蹦出來:只見那篝火仍是一堆篝火,人也是一個活人,可站在火堆前面吃肉的,卻根本不是靜虛道長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極瘦高的女人,一個穿着黃肚兜兒的高個女人。這女人並沒發現我在偷看,此刻正端着一塊骨頭,一邊啃着一邊與另幾個聲音打罵說笑着。
女人,我心中不知是該失落還是高興,走時明明是三個大老爺們兒,怎麼回來竟變成幾個女人了怪哉,怪哉驚異之後我忙開始打量着四周的景物:只見身旁白樺林立,偶然夾着幾棵紅松,靠右手邊還有一條小河潺潺流着,看樣子確不是我剛纔所呆的地方。
哦 我陡然明白了,原來回行之時我光循着那烤羊的氣味,卻被這羣姑娘給吸引過來了。不過這可是人跡罕至的大鴉山如秋谷,尋常的大老爺們兒都不敢在此單獨過夜,怎麼幾個女人竟跑到這兒來烤起羊腿了而且這女人竟還穿着肚兜,在這荒郊野外就更讓人生疑了。
正在這時,高個女人身後又爆出幾聲銀鈴般的笑聲,只聽有一細嫩的女聲說道:“三姐,這裡就屬你最浪,你看爺爺剛把事情說完幾天,你就春心蕩漾得不行了”
高個女人背對這我,一邊整理着肚兜一邊笑答道:“四妹,你卻說笑了。俗話說:哪家的野貓不發情,誰家的少女不懷春我就不信那人來時你就不心動,到時候人被我們搶走了,你可別哭鼻子呦”
高個女人話落,兩邊立刻傳出兩陣笑聲,那細嫩女聲馬上又說:“切,誰會爲了那種不相識的人哭鼻子咧,大姐、二姐,你們說是不是啊”
這時又有一個稍微老成的聲音答道:“四妹,你這說的可不對呢,你算算咱們在山裡都憋多久了,我們苦苦修行了這麼多年,不就爲了那一刻預備的麼爺爺說過,天上的仙女都會貪圖人間享樂而偷下凡塵,更何況是我們了。再說了,誰不想找個知冷知熱的漢子被一直疼着啊。四妹,大姐活了這麼多年了還看不透你麼你呀,就是嘴上硬,其實心裡頭比我們誰都想要呢”
這個女人說完,其他的兩個姐姐立馬爆出更爲熱烈的起鬨聲,直把細嫩的女聲逼得告饒,連聲說道:“大姐,你可別亂說了。依小妹來看啊,最想要的應該是二姐吧,你看她那肚兜上繡的,分明是一對鴛鴦,還美其名曰什麼游龍戲鳳,你看她有多無恥”
四人說罷又笑罵成一團,我卻在草叢中聽得蠢蠢欲動了。試想,在這荒郊野外,突然遇見四個不穿衣服的女人在火堆前笑談風塵,有哪個不解人意的男子能夠挺得住呢。一聽那四妹說到肚兜,我便再也忍不住了躡足潛蹤地換了個位置,半蹲着身子探頭縮腦向前看着。
這時細瘦的三姐已然坐回原位,只見篝火的一旁乃坐着四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四個女人穿着四種不同顏色的肚兜,從左手邊上開始依次是藍、紅、黃、白:其中最左邊的女人年紀最長,約有個二十三四歲的模樣,她五官飽滿,身材豐腴,一臉胭脂粉黛,頭髮向上盤着,鼓囊的胸口直把肚兜撐得滿滿當當的;坐在她右邊的女人身材稍瘦,身形近乎於標準尺寸:胸口不鼓也不癟,後腚不翹也不窪,身前罩着一個紅布兜兜,上邊用綠線繡着一對鴛鴦。除此之外,此女粉面淡妝,青絲挽向一邊,向右邊自然地垂着,顯得煞是可愛;再往右看,就是方纔起身的三姐,只見她身罩着一個黃布肚兜,身材瘦削修長,一雙手腳都是細嫩如雪,手裡正捧着一塊滿是肉的骨頭張口啃着;而最右邊的女子在前面三位女人面前則顯得稍微有些嬌小,只見她面龐清秀,長髮如絲,一雙眸子有如明珠一般清澈,臉上稍有稚氣未脫,她的頭髮有一半向前垂着,另一半則編成了七八十個細細的髮辮兒,低垂在耳畔左右,讓人看起來有如喝了一口清冽的山泉一般痛快。
我剛一眼掃過這四位女子,她們卻越鬧越歡起來。三個女人吃完烤肉索性跑去旁邊的小河洗澡,只剩下那四妹獨守在火堆之前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