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賙濟人……”
慕晚秋當然記得那三位消失在披月城災境中的可敬超凡者，北洲爲了他們堅守了一年多的要塞，可後來第三軍團放棄了。
因爲中央城放出了“旅者”所捕捉到的那段影像。
那位大裁決官和他的兩位弟子，被淹沒在了【舊世界】的雪潮中。
這幾乎等於宣告了“死訊”。
慕晚秋小心翼翼地措辭道：“他們三位不是已經……遇難了麼？”
“是。”
顧慎點頭，道：“但我不相信他們死了……所以我要繼續找下去，要麼找到屍體，要麼找到座標。”
慕晚秋眼神複雜，不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成爲使徒之後，許多事情，前因後果，都串聯起來了。
陣列盒的精神海域，盪出一陣陣漣漪。
當之無愧的S級，裁決所接班者，凍湖天選之人，占卜術真傳，鬥戰唯一信任者，兩洲樞紐……這些名號拿出來，一個比一個嚇人。
與其說，爲了合流，不如說……爲了顧慎。
身爲五家末尾，穆家自覺與顧慎的私交，遠沒有李氏那麼親密。
“不用問，他願意。這小子一直勤快，不嫌累。”
顧慎嘆了口氣，語氣已經說明了答案。
顧慎一怔，然後喃喃道：“白朮？”
“人選？”
熾火繚繞，落在慕晚秋的眉心。
被放逐的這半個月。
如水滴墜落，濺在魂湖之上。
凍湖任務結束之後，再過兩年。
……
另外一邊，北洲駐長野的使者，也在宗堂內等待。
至於其他……皆是同理。
顧慎笑着說道：“我的態度就放在這裡，一直都不會變，或許青陽兄沒有辦法達成顧長志先生那麼高的成就，但在我心中，他也是一枚太陽，一枚長野不可缺少的太陽，所以……未來的合流少不了他，就算他要離開，我也不會同意。”
“好了。”
褚靈語氣淡然：“你成功招攬了慕姑娘成爲使徒，同時還安排了穆青陽未來進入‘合流’項目……北洲和東洲就要擰成一塊鐵板了，而你是最重要的‘樞紐’，此時此刻，你的腦海裡只能想這些事，你還需要做很多很多。”
穆氏想要倒貼，都來不及了。
“嗯。一位捧冠者，一位太陽。”
“這真的是你猜到的嗎？”
這句話，已經很露骨了。
“有些事情雖然還沒定，但結果大家心底都清楚……”
顧家和穆家也都來了。
這次凍湖任務，他也由衷佩服穆青陽的衝勁，這是一個百年難遇的“愣頭青”，遇到麻煩絕不退縮，悍不畏死……經歷了陵園動盪之後，如今的長野正需要這樣的人。
好在這間籠罩在李氏神龕結界中的昏暗木屋，還散發着柔和的光芒，顧慎輕輕叩了叩桌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們的記憶，還停留在被“放逐”的那一刻，此刻睜眼，多少還有點不適，直到凍湖深處的記憶涌上心頭，他們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經歷了很多，很多。
穆翼認真說道：“這樣，我讓他別回凍湖了……正好中央城使者就在這裡，對接任務明天就可以開始了。”
穆氏提出了要相助的意思。
李氏宗堂，逐漸恢復了安靜。
這是一場關於靈魂的奇妙旅行。
後者閉上雙眼。
於是穆翼親自出面。
二十多歲的四階，這個成就，已經足以服衆。
穆翼沉默下來。
顧慎挑了挑眉。
當年初入雪禁城時——
“……”
顧慎笑了：“這兩個詞，你是怎麼想出來的？這也是【源代碼】的儲存麼？”
穆翼語氣平靜地說道：“如果是爲了‘合流’……穆氏願意做一些髒活。”
顧慎緩緩說道：“青陽兄有理想有抱負，有實力有膽魄……稍顯欠缺的，應該就是謀略和沉着。他視顧長志先生爲此生追趕的目標，這樣的人，應該在長野有一席之地。您覺得呢？”
他知道。
火種完全接納了他。
聽聞此言，穆氏家主的神情沒什麼變化，只是眼神變得複雜了一些。
“小顧，這一次，真是太感謝你了……”
“你們運氣不錯，我運氣也挺好。”
……
這位使者覺得好生奇怪。
“……”
“那麼……太陽呢？”
好幾雙不解困惑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站在小巷出口。
“是。”褚靈笑道：“沒有白朮，就不會有顧長志。捧冠者，有時候也可以是最強力的對手。”
這一次的“凍湖任務”，五大家都派出了絕對的精銳。
顧慎忽然笑着說道：“我覺得未來的穆氏，有穆青陽這樣的人，其實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穆青陽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由於意識斷檔，他清醒之後下意識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待到看清楚木屋的情況之後，他瞬間意識到自己應該是處於和朱望的戰鬥之中才對。
“啊……”
穆翼與顧慎在雪禁城深巷中走着，他輕聲說道：“長野正在中央城合流，五大家，三大所，都聯合推舉你成爲合流中最重要的那個‘樞紐’……雖然大勢擁戴，但當你真正成爲那枚‘樞紐’之後，你會發現，總還是會遇到一些麻煩，需要一些幫手。”
顧慎簡單地把凍湖發生的事情，對他們說了一遍……
“家主大人，您不必內疚，當年的事情，早就過去了。”
裁決所，監獄所，指揮所。
“當年的事情，我一直深感抱歉。”
穆青陽這個小子，雖然常年在江北九寧執行任務，但是歷練完成，他多半是要回長野繼承族權的……穆氏的嫡系子弟，實力都不能和他相比。
“您不必刻意安排青陽兄，也不必着急，且讓他回九寧，把那些瑣事安排好了，再回長野。”
雖然是最弱的那位，但他依舊掌握着極大的“權力”，五大家的這部分權力，已經足以撬動東洲，乃至五洲的格局。
“歷代神座，基本都有捧冠者……某種意義上來說，捧冠者會是神座之主之外的，最契合‘火種’的人選。”褚靈道：“這個詞雖然是我杜撰的，但卻有史可依，譬如前任鬥戰神座顧長志。”
自己這是被拒絕了。
顧慎笑道：“關於兩洲‘合流’，以後免不了有諸多瑣事，如果長野敲定推選我爲‘樞紐’，那麼我也需要左右助手……若青陽兄回來，您不妨問問他，願不願意替長野處理與中央城使者的對接任務，這些應該不算是髒活，但肯定是累活。”
他只需要把消息傳回，就算是完成任務。
只要顧慎需要。
衆人一陣恍然，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小顧先生可是千野大師的弟子。
他與穆南，宮紫私交甚篤。
“滴答。”
顧慎回長野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遍了雪禁城，穆翼得知消息，立馬趕到李氏宗堂，他沒有打擾顧慎施術，於是就站在【神龕】結界之前耐心等待。
“您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褚靈平靜說道：“只論‘使徒’選取之事，若你想登頂至高神座，註定要踩碎無數荊棘。而冥王加冕之日，需要有人披荊斬棘，幫你捧冠。千挑萬選，你也找不到比慕晚秋更適合的‘捧冠者’。”
所以顧長志死後，白朮便繼承了火種。
“顧長志死後，就沒有人擔得起這個名頭了。從凍湖任務中，穆青陽的表現來看……他稱得上是下一位‘太陽’。”
……
“你在想白朮先生對你說的那些話。”褚靈道：“若七神將戰，你該如何，長野該如何……”
“理論上來說，算是‘猜’到的。”
顧慎笑道：“你試着猜一猜？”
穆翼沉默了兩秒，認真說道：“凍湖任務結束，他還需要回九寧處理一些私人事務，下個月……下週，他就會調回長野。”
他伸出手指。
躺在木屋中的十四位執法者，緩緩睜開了雙眼。
送走了穆氏家主。
他趴在橋頭，靜靜看着水流，然後忽然問道：“你覺得，我分出一半權柄送給慕晚秋，直接敲定首位【使徒】……會不會太着急了？”
“顧兄？！”穆青陽大喜過望，他還沒來得及開口。
他希望爲在未來撲朔迷離的局勢之中，能爲穆氏求得一縷光火。
……
穆翼這麼一說，顧慎反而有些恍惚，原來這裡面……都是自己人啊。
而如今。
穆翼笑着問道：“這次推選，是三所五大家投票，這裡面，會有誰不投你？”
他就會成爲穆家的少家主。
不過顧慎並不希望他和穆家的關係變質。
慕晚秋是調查軍團的“絕對核心”，其地位放在同輩之中，可以排入前三之列。
兩人心照不宣，當做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顧慎微笑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然而四下一片寂靜。
那麼穆氏，就可以“挺身而出”。
在未來的五洲局勢之中，顧慎是神座的代言人，手裡握着兩洲合流的總舵——
長野許多人都在焦急等待，然而此次精神放逐的“救援”，鑄雪大公似乎不怎麼擔心……竟然只是把“接遣”任務交給了自己，便打道回府。
此刻，看到穆青陽平安無恙地走了出來，穆氏家主長長舒了一口氣。
顧慎哭笑不得，有些無奈：“關於‘樞紐’的推選，應該還沒敲定吧？”
白家也沒有懸念，小袖子對“樞紐”之事根本就不感興趣，他只在乎個人修行。
顧慎一個人走出小巷，雪禁城人來人往，他來到了寧河橋前，看着河流倒映出的自己的臉。
顧家不必多說，顧南風和老爺子分別會上兩票。
精神海中，響起了褚靈的聲音。
原來，都是爲了尋找失蹤的樹先生。
顧慎笑道：“此後如果有什麼問題，隨時可以用‘冥火’聯繫我。”
穆青陽頓時緊張起來。
兩人走到長巷出口。
顧慎微笑道：“丟失這麼多天，能找回你們的精神……主要是‘占卜術’的功勞。”
“隊長，這是哪？”
而且還是由家主親自提出，這其實很誘人。
顧慎還是一個空有頭銜，沒有實力，“德不配位”的少年。
人羣散去，穆翼留了下來，單獨與顧慎相處。
對穆青陽而言，他成爲封號是遲早的事情。
“我無法預測關於‘火種’的未來。”
她一直不太明白，顧慎當初爲什麼願意來北洲，願意赴死出塞……
面對這些困惑，穆青陽也有些傻眼。
寧河波折。
顧慎輕聲說道：“穆先生，有些事情，您不必想得太複雜。我雖然做不了第二個顧長志，但卻也不是第二個顧陸深。”
片刻停頓。
與此同時，顧慎展開淨土領域，將陣列盒中的其他十三縷魂靈，全都籠罩在內……熾火分成十三縷，先後點在穆青陽他們的魂靈之上。
現實世界之中，過去了大約一個小時。
一位北洲執法者神情蒼白，喃喃道：“小顧先生，您竟然辦到了，您也太厲害了，簡直是神人吶……”
“凍湖剿殺，他與我同隊。”
“顧長志的捧冠者……”
顧家，白家，宮家，李家，穆家。
……
還有人，感覺自己像是睡了一覺，這一覺睡得很舒服，就是現在醒來有點早了，沒太睡夠。
“也不用這麼着急。”
短暫的寂靜之後。
……
接下來。
要知道，“髒活”這兩個字，是從穆翼口中說出來……
褚靈誠懇說道：“但我並不覺得你做錯了什麼，慕晚秋和穆青陽，都是很好的‘人選’……”
“精神放逐……連【紗之泉】都沒有救回我們……”
“你現在在想什麼。”
他不留痕跡地與慕晚秋對視一眼。
而且沒有一絲一毫的阻礙。
“這不是我杜撰的。”褚靈有些心虛，她聲音漸小地解釋道：“我翻看了穆青陽的精神網絡……他在很久之前，就想好了自己未來的封號，偷偷藏在了深水區裡，時常拿出來翻看。”
有人做了很長很長的夢，有人感覺只是眨了眨眼。
顧慎笑道：“你們記得，回去之後好好休養一段時間，畢竟精神被放逐在外……”
顧慎便打斷道：“不必緊張……凍湖之戰，已經打完了。”
不論如何，如今執法者安然無恙。
所以，穆氏家主今日“屈尊”來見自己，不僅僅是表達感謝那麼簡單。
這些人的精神，其實已經被白朮先生順手修補好了。
他沒有提白朮的事情。
鑄雪大人……好像篤定了顧慎一定可以追回這些執法者的失落靈魂。
“至於太陽……顧名思義，燃盡自己，迸發光明。”
顧慎不再爭辯了。
“好了，時間不多了，外面的人該等急了……我送你‘回去’。”
“吾日三省吾身……”
“真的麼？那太好了。”
“隊長，您醒了。”
彷彿倒映出了第二張臉。
顧慎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如果兩洲合流遇到麻煩，我自有手段清理，這點小事，不必您費心。”
李氏的超凡者們都等待在木屋之外。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不是每個人都是顧南風，能帶着“封號”繼承少家主之位……
有人被困在心魘之中不得出。
能夠成爲封號，站在超凡者世界的頂點，已經是無數天才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事情。
衆人一一答謝，然後離開木屋。
穆翼怔了一怔。
作爲長野的五大家主。
“他爲自己起的封號，就是太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