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薛府,九姐兒慢慢的消化着馬可夫人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心裡的憂愁又加重了幾分。回到屋子之後便吩咐錦繡把所有的賬本都拿出來,不管是富貴花開的,還是薛府她們所做的賬本。
錦繡突然覺得九姐兒身上的沉重氣息又加重了幾分。
一天下來,九姐兒根本就沒有出過屋子,哪怕是拿進去的飯菜都沒有動過,錦繡心底忍不住擔憂起來。
“娘,九姐兒到底聽到了什麼東西,爲何回來之後如此拼命,我實在是擔心……”錦繡尋了馮媽媽問道。
馬可夫人說的話她自然也聽見了,或許是馬可夫人對薛府不熟悉,所以不明白那些話蘊含的重量。然而作爲薛府的奴才,自然是曉得的,只是這些事情她從未聽說過,何況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會知曉朝堂裡的變動。是以馮媽媽心裡隱隱曉得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卻不清楚自己該如何做。
“唔——”花費了兩天兩夜的時間,九姐兒總算是理清了這些年來的賬目,她癱坐在椅子上,袖子蓋在臉上,她從來都沒有覺得這麼累過。
皇上她肯定是見不到的,不過利用夏侯辰或者是表哥給皇上傳達一點意思,她還是能的。
九姐兒抿着脣,臉上全都是嚴肅的神情,她寫了滿滿的一張信紙,拿出信封把信給封好,囑咐了畫扇一定要親自把新交到李毅手上。
畫扇也知曉這一次事態嚴重,拿了信立馬便去了李毅府上。
李毅看了一下信中的內容,目光中透露着驚駭,九姐兒到底知道多少事情。等到驚駭慢慢的平復,李毅眼中一點點的被笑意覆蓋,喃喃自語,“今日皇上好像宣我進宮。”
他換了衣衫,讓下人把馬車準備好,用最快的時間進了皇宮。
從皇宮出來之後,李毅仰起頭,看着天上灼熱的太陽,脣邊的笑容慢慢的擴大。這一局,你又該如何走呢,九姐兒?
九姐兒沒有想到李毅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探得了皇上的心思,鬆了一口氣。這算是跟表哥達成了一個協議吧,不過現在,她卻不想然讓薛府的人過得太自在。
五月中旬,朝堂上風雲詭譎,每次二爺回府之後臉上一片愁雲慘淡,連帶着整個府上的氣氛都不大好。相比於整個府上壓抑的氣氛,三房那邊卻沒有多大的影響。只是因爲三爺在春闈的時候竟然考取了探花。
依照九姐兒的猜測,三爺能上皇榜已經是上天眷顧了,竟沒想三爺竟然獲得了殿試的資格,又得了個探花。發展比她想象的都還要好,既然皇上已經見過了三爺,又與三爺交談過,想來皇上作爲一個明君,自然不會放過三爺這個人才。
唯一可惜的便是三爺五月底就要帶着家眷上任了,皇上給他安排的官職不大,只是杭州知府,官雖不算太大,也不小。何況知府本是父母官,若要做出政績不難。
九姐兒也沒心思去管三爺那邊的事情,不過這次朝堂上的變化,卻讓薛府有些吃不消。先是薛二爺明升暗降。得了一個閒職,之後不管是怡親王府還是安國侯府都跟薛府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正是因爲政局上的變化,怡親王府再也沒有提過有娶薛家女兒做正世子妃的念頭。倒是怡親王世子與兵部尚書之女曹芹訂了婚約,換了八字。
薛府的所有期盼全都化爲了泡影,不過薛府終究有着皇上的眷顧,是以薛府除了老太太還有二老爺,其他人可能根本就沒有感受到其他的氣息。
老太太犯愁了,他沒想到事情會這麼發展,若早猜到這個地步,她定不會任憑二太太設計讓九姐兒與怡親王世子退了婚。只可惜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心裡的怒氣實在是沒辦法發出來,現在該如何,難道舔着臉去巴結怡親王府嗎?
怡親王府雖然沒有說出與薛府斷絕來往的話,可所作的一切也已經表明了心思,若還想讓薛家的女兒嫁過去呢?庶女肯定不行的,必須是嫡女,不過嫡女若是嫁過去的話,也只是一個側世子妃。三姐兒願意嗎?
不過就算三姐兒不願意,她還是得這麼做,沒辦法啊,爲了薛府,也只好犧牲三姐兒了。
當三姐兒聽到老太太的決定時,心裡倒是沒有什麼太多的想法,反正都是嫁人,她的婚事曲曲折折,哪怕是一個側世子妃,也是好多女子羨慕的,她自然沒什麼好抱怨的。唯一抱怨的,或許便是她對夏侯辰的那份情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回報。
馮媽媽在得知消息之後立刻告知了九姐兒,如今老太太竟然有想收回馮媽媽的意思,不過九姐兒現在畢竟掌管了薛府的經濟,馮媽媽不能離開九姐兒。何況老太太也拉不下面子從九姐兒那裡把馮媽媽討回去。是以,馮媽媽雖然時常伺候在老太太身邊,晚上大多時候還是回東苑歇息。
“想讓三姐兒做李肅的側世子妃嗎?”九姐兒脣邊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就讓三姐兒得逞,若不讓三姐兒吃點苦頭,她怎麼對得起自己。就是不曉得表哥那邊準備好沒有。
她正想着,便聽到鴿子“咕咕”的聲音。
九姐兒挑了挑眉,這麼晚了竟然還有信鴿飛到她的屋子裡來,這鴿子也只會是夏侯辰的了。她趕緊從鴿子的信筒裡拿出信,沒想到竟然是李毅寫的。
由於時間緊迫,李毅不得不用夏侯辰的信鴿來傳信。
九姐兒拿開燈罩,把信點燃,“咱們去見一見李肅世子吧,我以前畢竟與他有些瓜葛!”
所有人都沒有反對,雖然猜不透九姐兒到底要幹什麼,但大抵是想阻止三姐兒嫁入怡親王府吧。
第二日,九姐兒帶了錦繡和姚媽媽去了與李毅約定的酒樓。如今在她手上,最得力的人只有三個,若用陰謀詭計,還是馮媽媽比較好,可惜馮媽媽如今伺候着老太太。是以她只帶了錦繡和姚媽媽。
酒樓是常去的醉仙樓,李毅不知道用什麼理由設了這麼一個宴席,只不過宴席上大多都是眼熟的面孔,夏侯辰、柳雲兒、楊謙就不用說了,不過她沒想到曉晨公主竟然會出現在這裡。當然,最重要的一個人物,李肅也沒有遲到。
李毅眼中滿含笑意,又帶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當看到九姐兒進雅間的時候,李肅的心臟再次狠狠的收縮。
“想來李肅你從來都沒有見過我表妹,她就是薛家九姐兒。”李毅平淡的介紹着,眼中竟然帶了一點看好戲的神色。
九姐兒已經是第二次見李肅了,強烈的感覺再次從心底冒起來,不過這一次,她很好的壓制下來了。九姐兒向李肅做了個福,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容,“我們又見面了。”
李肅心裡猛的一疼,是啊,又見面了,她竟然是薛家九姐兒。錐心的疼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彷彿要刺破他的心臟。但心靈裡竟然有些釋然,她是薛家九姐兒,還好自己退婚了。
李肅回過神來,接了禮,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神采,“九姐兒不必多禮,只把我當做朋友便是。”
九姐兒掃了一眼,果然,這就是他們的圈子,只是她和李肅剛退婚,氣氛還是有些尷尬。
曉晨公主不滿的說道:“我都說過了千萬別信了那些流言蜚語退了婚,你卻不信,偏偏把這婚給退了,如今見了九姐兒,可有後悔?”
李肅緊緊的握住拳頭,“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你——”曉晨公主蹙眉,咬了咬銀牙,冷哼一聲,便不再與李肅說話。卻碎碎念道:“我怎麼全都跟一些不正常的人成了朋友!”
九姐兒抿脣笑道:“是我沒那個福分。”她端起酒杯對着李肅說道:“聽說你與兵部尚書之女曹芹訂了婚,這一杯酒便是我恭喜你的。”
誰都不知道,面對這樣一張曾經愛戀過的臉說出這樣的話,九姐兒用了多少勇氣。
李肅沒有說話,拿起酒杯先乾爲敬,九姐兒也不拘謹,仰頭喝掉杯中的酒,卻差一點被嗆到,不停的咳嗽,李毅臉色變了一下,奪過九姐兒手中的酒杯,他可記得,九姐兒的酒量不好。
果然,只喝了這麼一杯酒,九姐兒原本白皙的皮膚染了一層就暈。
夏侯辰想起身,卻不能起,她彷彿能感受到九姐兒對李肅的異樣,心裡有些彆扭,卻終究沒有起身。
九姐兒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看着李肅說道:“今日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見面了。”
九姐兒的淡然讓李肅心裡有些暴戾,他很討厭九姐兒這種淡然的表情,“嗯!”
只是九姐兒的臉色卻嚴肅的很,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掃了一圈,卻突然跪在了地上。
夏侯辰再也忍受不住,猛然站起身,想把九姐兒扶起來,只可惜,九姐兒還是跪了下去,“九姐兒,你這是做什麼!”夏侯辰怒吼。
九姐兒低垂着頭,“今日這宴席說起來是我請表哥幫忙讓你們出來的。”九姐兒沒有遮掩自己的心思,坦誠的說道:“薛家九姐兒薛心容,只求各位幫一個忙。”
她擡起頭,眼中卻沒了方纔的嚴肅,繼續說道:“以我表哥李毅的面子。”
聽了第二句話,李毅有些岔氣。
柳雲兒眼中也忍不住帶了笑意,“心容,你這可是想讓你表哥難堪啊!”
“對你們來說這件事情也只是舉手之勞,卻也是給了我一條後路。這份情九姐兒定會記下。”九姐兒咬牙說道。
見九姐兒都這般說了,大家哪裡會拒絕,哪怕心裡想拒絕,也拒絕不了啊。
九姐兒擡起頭看向李肅,這件事情最重要的人,還是李肅。李肅也同樣對上了九姐兒的眼眸,九姐兒的眼眸中透露出一股子堅強,終於,他點點頭。
“我便在這裡先謝過各位!”九姐兒起身,她不過是稍稍利用了一下李毅,她知道現在李毅看着他,但她沒有回頭。
這一次老太太打的如意算盤,算是徹底給毀了,三姐兒,終究還是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