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三兒的婚事倒是不着急,我纔剛剛及笄,婚事只憑祖母做主就是!”三姐兒早已經沒了悲傷的感覺,就如往常一樣聽老太太的話。
老太太的心裡越發高興,沒想到三姐兒會如此知理,“我沒白疼你,你且先在這裡休息着,咱們祖孫倆多久沒有在一起說貼心話了。”
“祖母,九姐兒還在這裡呢!”三姐兒有意無意的看了九姐兒一眼,“您是不是也要留下九姐兒,九姐兒好歹是您的嫡親孫女不是,三兒卻不是!”
九姐兒心裡頗不是滋味,“三姐姐一直在祖母身邊養着,哪裡有嫡親不嫡親這麼一說。三姐姐有祖母寵着是您的福分,九兒很是高興,知曉祖母是一個慈祥的人,就越發想在祖母身邊伺候了。”
她心裡咯噔一下,三姐兒這麼說,不是想讓她在老太太面前失禮嗎?若她表現出一點沾沾自喜或是不屑一顧,老太太會怎麼想她。
果然,考太太看着九姐兒沉吟了許久,卻不見說一句話。
三姐兒扶着老太太坐到炕上,拿了靠背墊在老太太身後,自己卻乖巧的立在一旁。
九姐兒低斂雙眉,但眼睛卻一直看着老太太,她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彷彿沒有聽出九姐兒話中的意思,對三姐兒也沒有半分敵意。
“你們都是我的乖孫女,三姐兒啊,以後可不能這麼說了,不然得多讓九姐兒傷心。”老太太笑容可掬的說道。
三姐兒微蹙雙眉,尤不死心,自然的接了話說道:“是三兒想多了,九妹妹從來都沒有拿出長房嫡女的氣勢壓咱們,把咱們當做自己的親姐妹一般,倒是三兒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了!”
九姐兒窒息了一下,背後開始冒起了冷汗,目光卻沒有離開三姐兒一寸,難道這三姐兒要說她拿長房嫡女的身份壓她嗎?她緊緊攥着拳頭,還好隱匿在了衣服下,沒有人能看出九姐兒心中的擔憂。
老太太仰起頭,饒有興致的看着三姐兒,卻沒有說任何話。
三姐兒心裡微顫,硬着頭皮看着老太太的眼睛,笑盈盈的說道:“瞧我,怎的說了這麼些不該說的話,九妹妹心眼明瞭,知道三兒喜歡白玉,可這次生辰卻是三兒及笄,所以前天就送了三兒一對白玉手鐲,三兒喜歡得不得了,還道九妹妹心細,這麼短的時間就知道三兒的喜好了。方纔三兒腦子不明白,祖母您可別責怪三兒,您知曉三兒今天心情不好,所以……”
九姐兒咬着雙脣,三姐兒這是明明白白的告訴老太太,她用長房嫡女的身份壓着她三姐兒,還威脅過三姐兒。這對如意白玉鐲子就是最好的證明!可她不能辯駁,也沒什麼辯駁的,這本來就是事實。
“倒是我多想了!”老太太的聲音冷了幾分,她突然就看到了三姐兒手腕上的如意白玉鐲,瞳孔微縮了一下,心裡卻冷笑,還真以爲她人老了不管事了,就想騎到她頭上了?還嫩了點!
“祖母,三兒不是有意搬弄是非的,三兒真的沒有想那麼多!”三姐兒忽的跪在地上,渾身不停的顫抖。她死死的咬緊牙關,彷彿這樣才能讓自己對老太太少怕幾分。
“哼,你是了什麼心眼的我還不知道?六姐兒這麼說我倒是相信,莫非你是怨六姐兒搶了你的夫婿,卻無可奈何,就把怨氣撒在九姐兒身上了?”老太太頓了頓,雙眼微微眯着,看向三姐兒的眼神又凌厲了幾分,“還是你以爲是我做的決定對你不公平,所以你想離間我與九姐兒的感情!”
三姐兒驚怒不已,老太太這個時候怎的就不糊塗了,爲什麼她要在九姐兒面前說得這麼透徹。
九姐兒雙脣泛白,低垂着頭,心裡竟然有些心虛,她不知道老太太是真的想教訓三姐兒還是故意做給她看的。
“祖母,三兒知錯了!”三姐兒心裡彷彿下了一個巨大的決定,一改方纔的害怕,努力的迎上了老太太的目光,“對,您說的不錯,三兒心裡確實怨恨,怨恨六姐兒,也怨恨九姐兒。若不是六姐兒擾了安國侯夫人,這門親事早就已經定下了,三兒何必丟了顏面還這般苦惱。也怨九姐兒爲何是您的嫡親孫女,而我不是。”
三姐兒默默的流着眼淚,“三兒知道自己妄想了,祖母不管是對九姐兒還是對三兒都是一視同仁。可外面的人卻不這麼認爲,就算您出面又如何,京城裡除了安國侯世子,還有哪個不是妻妾成羣。三兒心大,一心想成爲安國侯世子夫人,可到頭來,是三兒命不好,還是要與宅院裡的女人爭來鬥去。嫡親的永遠都是嫡親的,不是永遠都不是!”
三姐兒這番話竟然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老太太驚得喘着怒氣,“反了反了,你這種心思,還有哪個敢娶你這種妒婦。”
三姐兒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流着淚,卻倔強的迎着老太太的怒火,“三兒如今還是姑娘,就讓三兒任性一回吧。三兒的命不好,不怪任何人,六姐兒性子不似三兒心思縝密,能得世子青睞是她的福分,三兒真心祝福她!”
九姐兒只看見老太太的雙脣顫抖,眼中飽含了淚水,顯然是被三姐兒這番話觸動了心。哪個女人不想院子裡的女人少,哪個女人想與一大羣女人分享丈夫的。老太太是過來人,這番話也說進了老太太的心坎裡。
“起來吧!”沉默了許久,老太太嘆息了一聲,“你放心,我給您找的人家肯定不會讓你去受苦。”
三姐兒終於鬆了一口氣,方纔她破釜沉舟,把這些話說出來,就是賭老太太受過內宅爭鬥的苦,是的,她賭贏了。雖說老太太先前也口口聲聲的說給她尋一處好人家,可薛府的女兒從來都是以利益爲重,婚姻沒得選。何況還讓老太太對九姐兒起了間隙。
九姐兒的心思實在是太重了,她還是一個八歲的孩子啊,竟然能讓她接連的吃癟,若真的長大了,還得了。老太太是怎樣的性子三姐兒自然是知道的,若以後老太太真的重用了三姐兒,恐怕整個薛府都得在九姐兒手中過活。
可老太太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嗎?顯然是不可能的。或許老太太早就已經知道了九姐兒拿白玉鐲子欺壓她的事,本來這種事情在一般宅院裡是常有的,就像那些庶出的在嫡出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她根本就沒有讓丫鬟們壓住這件事,只是老太太一直都沒有動靜,還不如她給老太太加一把火。
九姐兒一陣心驚肉跳,她這個旁觀者自然是明白了三姐兒的用意,可老太太非但沒有生氣,看起來好像對三姐兒越來越貼心了,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股警惕。
老太太拿着手絹親自爲三姐兒擦乾眼淚,“九姐兒啊,你三姐姐今天這番話可不能讓外人知曉了,不然你三姐姐的後半生可算沒了。”
雖說是一幅語重心長的口氣,可九姐兒卻聽出了警告的意味。她的頭皮微微發麻,硬生生的說道:“九兒省得。”
老太太擡起眼,幽幽的說道:“雖說你已經有了未婚夫家,我這個老不死的沒有權利左右你的婚事,你在這薛府也沒人能壓得找你,你可別以爲自己是老身的嫡親孫女就可以恣意妄爲。”
“九兒謹遵祖母教誨!”九姐兒趕緊應了聲。
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六姐兒雖說性子傲了些,可終究是你六姐。以後有什麼事就多擔待一些。她好歹也是安國侯夫人看中的,地位與先前也不一樣了。多與她走動走動,將來恐怕你會與六姐兒一起出嫁也說不定。”
九姐兒連連回答,老太太的意思便是讓她少於六姐兒發生不必要的衝突,六姐兒的身份地位因爲安國侯世子的一句話,便水漲船高。如今薛府需要安國侯府的支持,老太太或許會爲了六姐兒給她使絆子也說不定。
她的眼神卻一直落在老太太手上,老太太一直拉着三姐兒的手,沒有放開的意思。
九姐兒暗自告誡自己要冷靜,明明早就已經知曉了老太太這個人,可如今自己被牽扯進來,才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淡定。她壓抑着心裡的激動,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在老太太面前發火對她沒有好處的。
“你雖是我的嫡親孫女,可薛府的規矩也照樣得遵循!”老太太的話突然嚴厲了起來,“三姐兒和六姐兒都是你的姐姐,見了該行禮還是得行禮,該尊敬的還是得尊敬。你們這些小的做了什麼事,別以爲能瞞得過我。”
九姐兒心裡又是一緊,感覺胸腔裡的怒火就要壓制不住了。
“以往的事我就不再追究,你且先回去吧!葛媽媽,送送九姐兒!”老太太的話越發平淡,或者說是不屑一顧。
“九兒告退!”九姐兒淡淡的應下,對老太太和九姐兒福了福身,這才告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