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來晚了,讓陳太僕受驚了!”
晉王劉遠滿臉抱歉的樣子,來到了陳永面前,對着這位老人拱了拱手。
距離陳府被圍,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原本圍在府邸外面的人馬,已經被清掃一空,只是還剩下些許痕跡,難以徹底根除。
將這些人驅逐的,除了正在外面巡查的兵丁之外,就是那個消息了——
甘陵王在宮中被圍殺的消息。
這個消息來的非常突然,尤其是在甘陵王等人誅殺了廣漢王之後,這位始作俑者忽然也命喪黃泉,更加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陳永也不例外,尤其是看着面前那滿臉關懷與慰問之意的晉王,心裡的疑惑就越發濃烈起來。
關於廣漢王身死時的情景,其實目前尚不清楚,因爲其中許多細節,都要等朝廷派人探查之後,才能整理出來。
但是,這城中大小勢力的人,幾乎都有自己的渠道,探查消息的本事各有不同,卻多多少少知道一個消息的關鍵,其實不在於做了什麼,而是什麼人做的,如此纔有利於判斷局勢,決定站隊的姿勢。
關於廣漢王之死,如今洛陽上下基本都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隨後他們關心的並非廣漢王因何而死,而是什麼人動的手。
毫無疑問,動手人的身份,其實是伴隨着廣漢王身死的消息,一起被送到大大小小文武官員的桌上的,所以陳永非常清楚,自己面前的這位親王,分明也是參與圍殺廣漢王的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說是一個主要參與者,三個頭目之一。
結果,轉眼之間,那三個頭目中的爲首之人,便傳來了死訊,而這個本來的同謀,卻好像對抗者一樣,跑過來慰問自己,話中之意關懷備至,這裡面的微妙之處,可以說是耐人尋味。
不過,陳永也是官場老人了,哪裡不知道規矩,跟着就是一頓感謝,然後就邀請晉王入府休息。
晉王卻搖搖頭拒絕了,他說道:“當今城中局勢複雜,各方情形不明,孤王還要到各處梳理,實在是難以休息啊,只是聽說老太僕這邊有事,這才趕緊過來慰問,見着您安然無恙,孤王也就放心了。”
聽着這話,陳永馬上就明白了七七八八,隨後便道:“晉王當真是爲國操勞,辛苦了,只是不知,當下到底是什麼情況?聽說除了甘陵王,長沙王也牽扯其中,另外廣漢王那邊到底如何了?”
晉王聞言,看起來是猶豫了一下,才道:“廣漢王勾結匈奴,圖謀不軌,更是在朝中大肆拉攏黨羽,排除異己,有不臣之心……”
這番話說的陳永一陣心驚肉跳,聽這意思,莫非這位晉王是打算給廣漢王這麼一個定性?
沒想到,那晉王接下來就是話鋒一轉,說道:“這些都是甘陵王等人的說法,打算靠着這番說辭,掩蓋自己殺害廣漢王的罪責,同時掩飾自己的野心,他們所求的,無非就是獨霸朝綱,這等人若是得勢,那便是大漢天下的大不幸了,是以要將之扼殺在萌芽之中!”
晉王的聲音並沒有什麼波折,說話的時候表情也是從容,不見多少殺意,但偏偏就是這樣的態度,卻讓陳永悚然一驚,深深感覺到了面前這人的那種深沉心思。
這時,晉王忽然又道:“如今這朝中局面複雜,還需要陳老您多多擔待,未來朝廷穩定,還有賴於幾位,更不要說在那邊疆之地,更是需要陳將軍這樣的人傑穩定,孤王之前在宮中,已經與皇上建議,授陳將軍幽州將軍之職,也好讓名正言順的爲大漢鎮守邊疆,皇上聞言大悅,已經準了,過兩日就要在朝會上提出,至於大司馬,畢竟是於國有功,這次雖然糊塗了,但過去的功績總不好抹殺,這點還希望陳老您能與陳將軍透露一下。”
這麼明顯的拉攏之意,陳永如何聽不出來,隨即更是認定了這次突然來襲的政變,自己面前的這位晉王恐怕就是最後的勝利者,會將所有勝利果實盡數摘取。
不過,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原本權傾朝野的廣漢王已經身死,而動手的甘陵王也已授首,自己在朝中本來也就一點影響力,該如何抉擇,這心裡如明鏡一般,就點頭道:“這些我會傳達過去,只是……”
他頓了頓,說出話來:“這戰場上的,老夫實在是不懂,大司馬是被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擒着的,到底要如何處置,我也就是提一提,根本無法替他做主啊。”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陳永卻是越來越有底氣。
他這說着說着,忽然意識到,之所以面前這個政變最大得利者,還要過來安撫自己,並非是因爲他陳永乃是太僕,而是因爲背後有個了不得侄孫!
那麼,自己就必須要維護侄孫的權威,更不能破壞陳止的戰略,當然不能被人幾句話一說,便就昏了頭腦,滿口的應下。
那晉王楞了一下,也不多說什麼,便點頭表示理解,就此離去。
等人一走,楊家的僕從便就過來,邀請陳永去往城中茶肆。
在那裡,兩位九卿包下閣樓,見面交談,先是說了情況,又談及北疆局勢,都覺得只要陳止整合了幽州,那楊陳兩家就可朝中不倒。
“當初守一北上,我還以爲是壞事,現在看來,反而是個好事了,”楊結飲了一杯酒,搖頭感慨,“但誰也沒有想到,他能在邊疆做出這麼大的事來,接替王浚?哈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婿!”
“可不是麼?”陳永也飲了一杯,放下了酒杯,“若他能接替王浚之位,那幽州可期,如今洛陽不寧,四方不定,很有亂兆,這種時候還是要手裡有兵啊,止兒將爲刺史,又有那徵北將軍之銜,軍政居於一身,若是過去那太平光景,老夫說不得得勸誡一番,但眼下卻是安身立命之本,老夫正打算着,讓徐州兩支陳氏,都分出一部分精華過去,在幽州紮根。”
“巧了,”楊結哈哈一笑,“我亦是這般想的,家中必然支持!”
說着,他收起笑容:“不過,陳公你也得有些準備,這洛陽風變,晉王上臺必有大動作,你我便是穩坐其中,也得看清局勢啊,別的不說,再過兩天,恐怕滿朝文武就要有不少人來到你我府上拜見,推薦他們的子弟前往幽州,這要如何決斷,也得給守一通報一聲。”
陳永點點頭,說道:“不錯,局勢多變,不說別的,單是那出走的長沙王就是個隱患啊,京城怕還是有一番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