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圍在天井裡,姐姐摸着榮光的頭,和自己比較：“真的長高了
弟弟你現在比我都高多了”
“也曬黑了……”媽媽心痛地說。
爸爸在旁邊抱着雙臂點頭：“但是比以前壯多了。”
看得出來,作爲父親,他對兒子的變化最爲滿意。
他上一次看到榮光的時候,榮光還是一個身高不足一米五五的瘦小孩子。
而如今的他個子長高了,變的更強壯了。最重要的是他的面容,他的眼神,看起來都不再是那個小孩子了。雖然他才十七歲,但是他卻像是一個成年人一樣,肩負起了責任。
看起來,兒子在巴西真的取得了很了不起的進步啊
榮光撓着頭,不好意思地讓自己的家人圍觀。
突然,他聞到了一絲糊味。
他使勁抽抽鼻子：“什麼燒糊了？”
姐姐榮小默突然尖叫一聲：“辣子雞丁”
然後轉身就往廚房裡衝……
一家人圍坐在餐桌旁,桌上擺放着豐盛的飯菜。
“這是弟弟最喜歡吃的,但是燒糊了……”榮小默坐在桌子前,低着頭很抱歉地低聲說。
榮光連忙擺手,並且捻了一筷子放進自己的嘴裡大嚼特嚼。
“沒有啊,挺好吃的,姐姐”
“瞎說,糊都糊了,怎麼可能好吃？”媽媽在旁邊說。
榮光卻搖頭：“你們知道我在巴西吃的都是什麼嗎？所以能夠吃上辣子雞丁我已經很滿意了。不過姐、媽,就僅限今天這一頓。從晚飯開始,你們就別給我做這麼好了。”
“嗨,吃不窮的,你放心,弟弟”榮小默揮揮手。
榮光卻搖頭：“不是錢的問題,我現在是職業球員了。職業球員吃什麼是有講究的。嗯……”他想說怎麼個有講究法,但是他發現他很難給自己的家人說清楚,於是他只好簡單說道,“反正就是少鹽少油,不吃肥肉,一頓不能吃太多……”
媽媽心痛的皺眉說：“沒鹽沒味,連油水都沒有,這……能好吃嗎？”
榮光老實的搖頭：“不好吃。但必須這麼吃,要不然就會長胖,身體素質就會下降。”
“我看你確實是要再長胖點了……”媽媽還是挺心痛。
旁邊的爸爸喝了一口酒,然後嘖道：“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光仔人長大了,知道什麼對什麼是不對的。你又不懂,你說那麼多,管的寬”
媽媽馬上就不吭聲了。
榮光連忙出來打圓場：“雖然放假了,但我還是要注意身體,因爲下賽季要去歐洲了嘛,去了新地方,要表現好點……”
榮光說的這些很多名詞,父母和姐姐都不懂,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聽的津津有味的。
尤其是做父母的,就只是看着兒子講的眉飛色舞,都會覺得很滿足和欣喜,哪怕他們根本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這是偶爾會在兒子講述中間,夾筷子菜放在兒子的碗裡,讓他別忘了吃菜
但他們三個人卻全都沒有吃一口。
榮光也講得興起。
雖然很多事情他在信中都寫給了自己的姐姐,但是當面講述和用寫信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講到錢的事情,他起身從揹包中翻出了錢包,從裡面抽出一張銀行卡,然後遞給了父親。
“這是……”做爸爸的有些錯愕。
“我賺的錢,爸。我不是給姐姐說過嗎,我要在上海給你們買一套大房子你們就再也不用住在這種連獨立衛生間都沒有的房子裡了”榮光說道。
“哎……這房子其實也挺好的,租金也很便宜。大家鄰居也很好相處……”媽媽就要拒絕。
榮光卻打斷了他的話：“媽,這個事兒我說了算。明天我就帶你們去看房子”
“不,你賺點錢不容易,你要去什麼歐洲的話,花錢也不少……還是你留着……”媽媽不願接受兒子的好意。
榮光只好說：“媽媽,你知道我去新球隊之後的工資是多少嗎？”
媽媽茫然地搖頭。
榮光豎起了一根手指頭：“一百萬,歐元約等於一千萬人民幣”
就連看起來最沉穩的爸爸手中的銀行卡都掉在了桌子上,更不要說媽媽和姐姐了。
他們全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兒子。
反應過來的媽媽連忙起身,去關房門,關窗戶,拉窗簾。
而姐姐則湊到榮光的跟前,小聲地問弟弟：“多少？”
“一千萬人民幣”榮光又重複了一遍。
爸爸愣了半天神,然後嘆了口氣。
一千萬人民幣啊,他給人看一輩子倉庫都賺不到這筆錢。孩子他媽給人當清潔工一輩子也賺不到這筆錢……
一千萬,他覺得比自己打工的老闆都還有錢了。
一千萬,在遙遠的西北老家,全村人加起來都沒有這麼多錢……
榮光似乎還嫌給自己家人的衝擊不夠大一樣,繼續說道：“而且這還是第一年的錢,以後每年這筆錢還要增加。況且如果我踢得好,還可以中途修改合同,大幅度提升薪水……”
榮光這一年半真不是白混的,當初什麼都不懂的菜鳥,現在說起這種東西來也能頭頭是道了。
“所以媽,你兒子現在賺錢可容易了”榮光最後拍着胸脯說。“你就別擔心了,安心花,使勁花”
他這話逗樂了自己的父母。
媽媽嗔道：“這話說得,好像錢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但她總算是沒有再拒絕了。
榮光說得豪情萬丈,又一揮手：“我看啊,爸媽,還有姐姐,你們也都別打工了,那麼辛苦賺那麼少錢有什麼意思呢？”
姐姐問道：“不打工做什麼呢？”
榮光也是一愣,對啊,不工作做什麼呢？每天在家裡耍嗎？
媽媽也搖頭：“不工作是不行的,反正我閒不住。”
打工固然也是爲了一家人生計,但你要真讓他們什麼都不做,就躺在家裡數錢,他們十有八九也會覺得難受。
爸爸發話了：“工作這個事情就先放一邊去吧,吃飯吃飯,菜都涼了……
媽媽起身端着菜走了出去：“我去熱熱……”
姐姐也跟着出去幫忙了。
屋子裡就只剩下榮光和父親。
父親看着兒子,突然問道：“你這次回來,待多久？”
“半個月,爸。”
父親點點頭：“嗯,那你要回家裡去看看嗎？”
“當然,爸。我就打算回去看看爺爺奶奶,還有弟弟呢。”榮光答道。“所以我在上海待不了幾天。”
對於榮光的安排,父親很滿意。
“你應該回去的,當初咱們家修新房子,村子裡幫了多大忙啊。現在你出息了,可不能忘了鄉親。”
“哪兒能呢,爸。”榮光很認真的說。“我都想好了爸爸。我這卡里有大約一百五十萬,人民幣。”
見爸爸臉色一變,榮光連忙補充道——他生怕自己的爸爸以爲是一百五十萬歐元呢……
“在上海給你們買了房子,剩下我看多少錢,看看能夠做點什麼。”
父親對榮光的這個決定非常滿意：“你現在也算是在咱們村子裡有出息的人了,不管怎麼說,那裡都是你的老家。你能有這樣的想法,我很高興。”
榮光撓撓頭,嘿嘿一笑：“爸,咱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啊”
父親用力點頭：“對對,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新聞上不是多說了嗎？先富起來的人要帶動大家一起致富。你也算是先富起來的人了,是應該做點什麼來回報家鄉。”
別看做爸爸的文化不高,出門在外闖蕩了這麼多年,走南闖北,最後在上海安定下來,也算是見多識廣了,那些新聞中常說的詞,他用起來也很得心應手了。
“到時候你回去,我讓小默陪你一起回去。她也很想你的弟弟呢。”
“那姐姐的工作……”榮光有些吃驚。
“辭了。”爸爸大手一揮,這話說得是氣勢十足。
“呃,爸你們不是……”
“我和你媽情況不一樣,小默這孩子喜歡看書,當年書讀的少可惜了……”一說起自己的孩子,做父親的就長吁短嘆。自己身爲父母,卻沒有給孩子們一個好的環境,總是讓他感到很慚愧。
這些年在外闖蕩,他也見識過城裡人的生活,他有些時候也難免會幻想,如果自己在城市裡,有一份穩定的收入,自己的孩子,恐怕也會像那些城裡孩子一樣,穿着漂亮時髦,騎着嶄新的自行車,穿行在街道上、校園中吧……
做父親的無能,不能讓子女享受這樣的生活,現在還要讓自己的兒子來承擔做父親的責任。
說到這裡,他有些難受,一仰脖,將杯中的酒都灌進了喉嚨裡。劣酒灼燒着喉嚨,讓他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榮光連忙起身想要去拍父親的背,卻被父親擺手阻止了。
“沒事兒。你姐姐到現在還很喜歡看書。你瞧這家裡,好多書,都是她利用自己的工資買的。看不懂的字就翻字典,她也看了很多書了……”
父親指了指家中。
榮光環顧四周,這也發現了狹窄的家中堆了很多舊書。
一想到自己自己只上過兩年小學的姐姐,一邊翻着新華字典,一邊看書。
榮光也緊緊抿起了嘴。
“我覺得你姐姐總是去餐館打工可惜了。做爸爸的沒本事,你有本事。你能不能讓你姐姐……別走我們的路？”
榮光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爸,你放心我去巴西踢球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改變咱們家的生活嗎？現在我在上海爲你們買房子,以後,要不了多久,大家的生活都會變好的”
是的,通過我的努力,我們大家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
雖然身處陋室,榮光卻覺得前途一片光明,他對未來充滿了信心和憧憬。
爲了改變自己家人的命運,不管在歐洲,有多少未知的困難等着他,榮光都不會退縮。
自己去巴西的時候,人生地不熟,什麼基礎都沒有,不也打出了一片天嗎
難道在歐洲的情況還能比自己剛到巴西的時候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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