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費金水又瞭解了一番熱電廠環保設備的情況。
這兩天無論是熱電廠，還是環保部門，甚或是南滄市政府，他們都在向着熱電廠其實沒有任何問題方面進行着解釋。
這不意外，如果被省委督查室查出問題，然後報了上去，那這些人搞不好就會被通報批評，嚴重的背個處分也很有可能。所以他們當然要集體隱瞞。
被檢查方集體隱瞞，而費金水又沒什麼督查的才能，曾懷林也是幫着隱瞞。於是調查了兩天，什麼問題都沒查出來。
費金水也覺得這樣“無問題”的報上去不太合適，如果真是無問題，那怎麼會被人舉報？可是，他又調查不出問題，賴着不走繼續調查那也不行，顯得他們在故意找事一樣。
查兩天沒查出問題，就要查四天嗎？那要是查四天還查不出問題，是不是要查八天、十六天？
於是費金水問曾懷林意見，曾懷林就說：“現在環保是大形勢，熱電廠又是這麼大的企業，絕不會頂風犯事的，我來之前就估摸着可能是惡意舉報。如果費主任實在不放心，可以留下兩人暗中調查，並將熱電廠的一些環保設施運行資料拿回去看看，但我想估計還是不會調查出什麼問題的。”
留下兩個人暗中調查和拿回環保設施運行資料，這是曾懷林爲日後給費金水墊磚做解釋用的。
費金水聽了點頭道：“那就按你的意思辦吧。”
費金水雖然同意了，但其實他也沒覺得留下兩個人暗中調查和拿回資料能查出什麼。一幫人過來什麼都沒查到。兩個人就能查到東西了？只看那些能造假的資料就能查出東西了？
可已經查了兩天，不能再盯住熱電廠不放了，那直接回去又有點不甘心。留下兩個人和拿回去點資料，也算是“安慰”一下自己。
回到督查室後。徐巖峰找了費金水，開門見山的問了這次對熱電廠調查的情況。
果不其然，他們什麼都沒查到。同時徐巖峰還了解到，曾懷林建議留下兩個人再暗查幾天和拿回點資料看看。
時間又過去了一天，徐巖峰找了曾懷林，閒聊了幾句後，便隨口問：“曾主任和費主任去熱電廠查的如何？有沒有什麼結果啊？”
“沒查到什麼問題，我想十有八九是有人惡意舉報。”曾懷林微笑道：“不過我們從熱電廠帶回來了一些環保設施的運行資料，現在正組織人查閱。估計也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等查完了，就正式給辦公廳以及省委做個彙報就行了。”
曾懷林口中說着沒查出問題。其實憑他老督查的眼光。他早在熱電廠的現場就看出問題了。
曾懷林的經驗可比費金水強的沒影了。環保問題算是比較專業的，費金水哪裡看的懂。但曾懷林雖沒在環保部門幹過，可是他下去督查的次數多啊。
每年都會有一些環保問題需要下去督查。查的次數多了，聽的介紹多了，那對環保設施的運行了解的也就多了。
還有曾懷林在環保廳也有關係，如果查出熱電廠有問題，那環保廳肯定不是全部人要受處分。只是極個別負責現場監管的人才會受處分。
那麼其他人不負責現場監管，可是對現場又瞭如指掌的人，就可以給曾懷林說些熱電廠的問題。
反正問題爆出來了，也不是他們的責任，這也是變向使壞。
所以，現在曾懷林已經掌握了熱電廠的問題。只待上級領導詢問時，費金水回答一個“沒問題”，他就能順勢把熱電廠的問題說出來，比下去費金水了。
既然曾懷林能掌握到熱電廠的問題，徐巖峰照樣可以。他當初在藍林縣的時候，可是跟環保廳的廳長、處長非常熟悉。
於是徐巖峰直接找到了環保廳的關係，詢問他們熱電廠的問題，以及這些問題如果領導問起來，他應該如何解釋。
徐巖峰忽然問這個，環保廳的領導當然要問他想幹什麼？
徐巖峰便答辦公廳有人掌握了些熱電廠的問題，準備向省委反應，自己和環保廳關係不錯，不希望熱電廠出了問題後，環保廳挨板子。所以多知道些情況，好幫助解釋。
徐巖峰既然是好意，環保廳也就不相瞞，將熱電廠的問題以及這些問題被人抖出來後，該如何解釋都告訴給了徐巖峰。
行政部門最強的並不是查問題，而是問題出現後如何解釋問題。徐巖峰掌握了從環保廳獲得的資料後，他很有信心可以蓋過曾懷林。
曾懷林掌握的熱電廠問題並不是直接獲得的，而是他通過經驗和環保廳一些處長那裡獲得的。
他的經驗就算比費金水強百倍，但能比專業的環保人士強？那些處長所掌握的熱電廠的問題，能比廳領導掌握的還多？
所以現在徐巖峰很有信心，只要曾懷林說出熱電廠的問題來踩費金水，那他馬上就能解釋清楚，再把費金水捧上去。
這樣或許會得罪曾懷林，但是徐巖峰爲自己能在華慶彪的心中佔據更高的位置，以抗衡顧英河，那這次得罪曾懷林也是沒辦法的事。反正老曾同志也沒什麼關係，得罪他就得罪他吧。
而且徐巖峰也看不慣他總是欺負費金水，人家老費一個老實巴交的人，何必這麼欺辱他呢？
從環保廳瞭解完情況後，徐巖峰便道：“這次熱電廠的問題可以幫着向省委做些解釋，但環境問題是大形勢，從上到下都非常重視，還是希望環保部門克服困難，不要再出現相似的問題了。”
從環保廳出來後，徐巖峰迴到督查室後，便去找了孫元嵩。
孫元嵩是顧英河的人，那顧英河肯定會從孫元嵩身上了解一些徐巖峰對費金水的態度。
“孫主任，聽說費主任和曾主任兩個人帶隊去熱電廠檢查，都沒查出熱電廠任何問題。這可真有意思了。熱電廠其實早就有問題，我看咱們費主任水平不行啊，由他當主任，唉唉！”徐巖峰道。
孫元嵩聽後笑道：“那徐主任是什麼意思呢？”
“熱電廠肯定有問題，但咱們督查室既然已經準備做出無問題的彙報，那我還能說什麼？沒有辦公廳的命令，我也不能重新進行調查。不過要是領導問我，我肯定要把懷疑熱電廠有問題說出來，爭取能讓我帶人再進行一次調查。”徐巖峰道。
如果徐巖峰真的要求重新調查，最後還讓他調查出了問題，那費金水的臉可沒處放了。
這可等於就是在變向說費金水沒本事，沒查出問題，那跟紅果果的打臉一點區別都沒有。
“咱們主任是有點窩囊。”孫元嵩低聲笑道：“在咱們督查室當主任，必須要強勢。不然只會被地市牽着鼻子走。人家說一，你就不敢說二，那還查個吊啊。”
“是啊。”徐巖峰深有同感的說道。
從孫元嵩辦公室出來後，徐巖峰長出一口氣。現在該做的，能做的，他全都已經做好了。下面就看什麼時候顧英河給他墊磚了。
孫元嵩把徐巖峰對費金水的態度彙報給顧英河後，那顧英河一定會想辦法讓徐巖峰在華慶彪面前否定費金水的意見。然後顧英河會說既然徐主任懷疑熱電廠有問題，那你就去查查吧。
這樣一來，徐巖峰得到尚方寶劍去了熱電廠重新調查，最後查出了問題，這或許是體現出了能力。但是卻打了費金水的臉，也等於打了華慶彪的臉。那徐巖峰還能有好？
現在徐巖峰就是在等待機會了，而曾懷林也在等待機會。
只是沒想到機會來的時候，竟然如此之快。
第二天一早，華慶彪就讓鄭剛給顧英河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準備一下，五分鐘後在樓下集合，跟他去農業廳看一看。
顧英河已經從孫元嵩那裡得到消息，他馬上就認爲這是機會。
於是，顧英河一邊下樓，一邊給費金水打電話，讓他跟徐巖峰到樓下來一趟。
徐巖峰馬上就意識到，這可能是顧英河要給他機會反對費金水的意見了。
顧英河就是這麼想的，既然華慶彪馬上就要下來了，那就不如站在樓前問問督查室的工作。
於是徐巖峰對費金水道：“費主任，不知道顧秘書長叫我們下去幹什麼。要是詢問工作，我掌握的還是不全面，不如叫曾主任一起下去吧。”
徐巖峰只是副主任，不掌握督查室所有的工作也是正常。而費金水雖然是主任，但是他能力有限，又是剛上任多沒久，對情況瞭解的也不是太多。
那徐巖峰既然建議帶曾懷林下去，這也可以。有備無患嘛。
於是費金水叫上曾懷林，說顧秘書長讓我們去樓下一趟。
曾懷林也一直在等待機會，這次要面見秘書長了，那他當然要打醒精神。
費金水三人來到樓下後，徐巖峰掃了眼樓前。果不其然，華慶彪的奧迪車已經在樓前停好，並發動了起來。
看來華慶彪馬上就要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