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不用跟我說詳細情況,只要告訴我,霍總到底是什麼問題?”運河省公安廳副廳長史光輝在電話號那頭問。
劉錫北沉吟了一會兒說:“史廳,目前案件還在審理過程之中,所以我真不能回答您這個問題。但是,您放心,我們現在只是請霍總來協助案件的偵察,弄清相關的問題後就會送他回去。”
“霍總是運河著名的企業家,省政協委員,你們這樣的做法已經產生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史光輝說,“如果你們現在還沒有查出任何問題,我以省廳的名義要求你們立即放人!”
劉錫北打電話一直都維持着恭敬,只是此刻對於史光輝的要求,他卻不能答應。
就在接史光輝這個電話的過程中,劉錫北已經做出了決定。
朱世傑雖然是陳子風一手提拔起來的,但劉錫北對朱世傑也一直很瞭解,這個人破案還是很有一手的,在整個東江公安局,除了陳子風之外,還沒有人能越過朱世傑對案件的偵破能力,劉錫北覺得自己應該保一保這個人,有助於他在沒有陳子風的東江公安局內重新樹立正面形象。
而且,朱世傑這麼做雖然冒險,但如果說百達公司真的一點都查不出問題,那倒恰恰是有問題了,智鴻公司劃回去的那筆錢,現在不少人都知道,如果百達的賬上做得天衣無縫,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史廳,省廳的意見我們會考慮,我也會馬上反映給東江市委,但是不是放霍智貝,或者什麼時候放霍智貝,我個人是不能在電話裡承諾的,還請您理解我!”劉錫北的態度硬朗起來,語氣卻是不卑不亢。
陳子風與朱世傑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都沒想到劉錫北會站在朱世傑一面,雖然話語裡面留着餘地,但正因爲如此,更顯出了劉錫北的老到。
史光輝聽得劉錫北如此回答,氣得“啪”一聲掛了電話。
劉錫北放下電話,坐下來嘆了一口氣說:“世傑,你還是抓緊該幹嗎幹嗎去,二十四小時一到,你要是還查不出什麼,我們就只有放人了。”
“劉局,謝謝你!”朱世傑站起來謝了一聲就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陳子風遞了一支菸給劉錫北,“你準備怎麼向潘書記彙報?”
劉錫北苦笑了一下,“難吶,眼下真還什麼也不能說,不行就拖拖吧。”
“世傑這次是給你出了一個難題啊!”陳子風話有所指地說。
王鵬知道霍智貝的事,已經是下午了,劉錫北與陳子風一起來王鵬辦公室彙報。
劉錫北上午向潘廣年彙報的時候,朱世傑終於找到了突破口。
百達公司的出納孫芸昨天迴天水,今天回來纔到公司就被刑偵隊的人帶到公安局調查,膽小的孫芸一進問詢室就把自己知道的事全說了,其中包括智鴻公司投資的那筆錢的來龍去脈、公司送各級領導的錢,以及霍智貝帶着她在天水見潘廣年的事,全都如數交待出來。
劉錫北在潘廣年辦公室接到朱世傑的電話,下意識地多留了一個心眼,沒有告訴潘廣年,朱世傑已經有了突破,而是繼續等潘廣年批評完自己,才起身告辭匆匆返回公安局。
聽完朱世傑的彙報後,劉錫北在電話裡與陳子風商量後,一致認爲應該向王鵬彙報這件事,看看是不是有必要向省裡領導彙報,以獲得下一步工作方向的指示。
王鵬看着孫芸交待的行賄名單,其中赫然還寫着自己的名字,不禁直搖頭,這官場之上真的是每走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尤其是身家一定要乾淨,否則遲早有一天會害了自己,到時候就悔之晚矣。
劉錫北在常委會上聽潘廣年提過有人索賄的事,邵凌雲當時就一口拒絕調查,以邵凌雲的正直會有這樣的態度,誰都能看出來,其中必有緣故。
所以朱世傑一臉憂心地將名單交給劉錫北的時候,劉錫北就斷定,王鵬一定早就把錢上交了。
王鵬足足有半個多小時沒說話,劉錫北與陳子風也不敢開口追問他的打算,以劉錫北的想法,王鵬是應該趁此機會向省委彙報,直接把潘廣年拉下來,但陳子風瞭解王鵬,做任何決定都是要從最有利的一面出發,以東江目前在省裡的口碑,拉下潘廣年未必是件好事。
“有關幹部受賄這部分的案件,儘快移交給紀委,讓凌雲他們去查處吧。”王鵬看着劉錫北,“關照下面辦案的同志,做好保密工作,在案件沒有完全查清前,不能向外透露任何信息,尤其是涉及廣年同志的內容。”
劉錫北剛剛點了下頭,陳子風就問王鵬:“市長,車禍案一直都有蹊蹺,事情又發生在潘書記收受霍智貝賄賂的那天,你看是不是需要併案處理?”
王鵬皺下眉說:“還是繼續分頭進行吧,老劉這裡可以和凌雲他們多接觸,隨時交換一下案件進度,真有交集的時候再併案也不遲。”
劉錫北一直在避免介入到車禍案的後續調查之中,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已經是避無可避,只好點頭應承。
劉錫北與陳子風走後,王鵬就讓邵凌雲來見自己,並將孫芸交待的名單給了他,並說:“你和這些部門的紀檢負責人接觸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人主動彙報過,我們不能允許氾濫,但也不能冤枉了自己的同志。”
邵凌雲點頭接過名單看後,擡眼看着王鵬問:“潘書記這邊怎麼辦?”
王鵬握拳輕輕在桌上敲了敲說:“我正爲這事頭疼啊!無論如何,他是我的老上級,又是一個敢想敢幹的人,如果只是一時失誤,或者已經向組織上彙報過此事,我們向省委彙報就是不信任自己的領導和同志。”他站起來走到窗口,背對着邵凌雲繼續道,“但如果我們隱瞞不報,而他自己又真的開始走偏,那麼不向省裡彙報就是我們的嚴重失職!”
邵凌雲說:“我個人認爲,市長還是應該向榮芳書記單獨彙報一下這個事情,聽聽他的指示。”
王鵬不是沒有想過單獨向潘榮芳彙報,但以潘榮芳對潘廣年的態度,王鵬竟是有點不忍直接向潘榮芳彙報。
邵凌雲像是看出了王鵬的這種不忍,勸他說:“市長,有的時候,你不忍傷着別人,別人卻未必領你這個情,該下狠心的時候,還是要下的。”
邵凌雲本還想說,潘榮芳聽了彙報也未必一定會動潘廣年,但這樣的話,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在王鵬面前說,哪怕王鵬信任他,他也不能說。
王鵬在邵凌雲離開後,一個人又坐了很久,終於在下午下班前去了潘廣年的辦公室。
潘廣年的辦公室門虛掩着,裡面傳來一陣陣的訓斥聲,王鵬推門進去,便見到紀凡正低着頭一聲不吭看着自己的鞋面,潘廣年則青筋暴起,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潘書記,有話慢慢說,氣大傷身!”王鵬走到桌邊,拿起潘廣年的茶杯遞到潘廣年手裡。
潘廣年看王鵬一眼,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又對紀凡說:“紀凡,你不是說王市長沒指示嗎?好啊,他現在就在這裡,你就當着我的面直接請示吧!”
王鵬立即明白,潘廣年又是爲了建行政中心的事,在逼紀凡拿錢出來。
“潘書記,不該撥的錢,我是一分也不會撥的,您怎麼說我都是這句話!”紀凡根本不理會潘廣年的逼迫,“倆位領導有事要聊,我先走了。”
看着不經同意就直接轉身離開的紀凡,潘廣年氣得臉上的肌肉都抖起來,一把將王鵬剛剛遞給他的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目光森冷地看着王鵬說:“財政局在你的領導下,還真是牛得可以啊,根本不把我這個書記放在眼裡啦!”
王鵬笑笑,不請自坐,又從口袋裡掏出煙來扔給潘廣年。
潘廣年接了煙卻扔在桌上,不客氣地說:“不抽!王鵬,你還是給我把話說說清楚,到底這個行政中心建還是不建?”
王鵬點了煙抽上後說:“潘書記,這事不急,我這會兒過來是有件更緊要的事,想要跟你溝通一下。”
潘廣年從早上聽說霍智貝被帶走調查後,心裡就窩了一團火,尤其在劉錫北不陰不陽地拒絕放人後,已是怒到了極點,一時真的是看誰都不順眼,心裡更直接把這件事的幕後指使人落在了王鵬頭上。
此刻看王鵬悠閒地抽着煙說着話,他更加認定霍智貝一事是王鵬對自己的一種打擊手段。
“你不用老是跟我來這一套聲東擊西,我一路看着你從基層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對你我多少還是瞭解的,我們吶,還不如直接一點的好。”潘廣年已經失去了耐心與冷靜。
王鵬彈了下菸灰道:“這樣也好。我是想問一下,潘書記出車禍的前一晚去天水,與霍總碰面時,他是不是送了你一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