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突然維護

短促的四字入耳,鳳瑤眼角微挑,沉寂無波的目光,徑直朝哪國舅過了去。

大抵是見鳳瑤面色不善,國舅瞳孔倒是縮了縮,面上略微漫出半縷心虛,卻也僅是片刻之後,他便強自鎮定,挺直腰板的朝鳳瑤瞪來,儼然是一派作勢正派之風。

鳳瑤淡漠觀他,面色也無太大變化,僅是脣瓣一動,嘶啞低沉而道:“國舅言之有理。只不過,本宮乃大旭監國之人,倘若被喚成攝政王妃,在外戚外國之前損了攝政監國的威儀,國師倒是說說,此事,本宮該如何應對?”

國舅微微一怔,眼角微挑,一時之間,卻是並未出聲攖。

鳳瑤滿面清冷,淡掃國舅一眼,卻也不再多言,僅是緩步而前,被周遭侍奴簇擁着站定在了喜宴之前那被紅毯鋪就的階梯上。

此番憑階而立,鳳瑤滿身淡漠,連帶朝周遭橫掃的目光,也極是的淡漠無波。

僅是片刻,她神色微動,脣瓣一啓,再度扯着嘶啞的嗓子低沉而道:“今日本宮與攝政王大婚,自是普天同慶。但本宮身份特殊,攝政監國,是以,在無人之處,諸位自可喚本宮攝政王妃,但若在人前,自該喚本宮長公主,以全本宮威儀。本宮這人,也不願事事都與諸位計較,更也不願,時常如夜叉一般對待諸位,但若是,諸位不給本宮面子,肆意拆本宮之臺,如此之爲,本宮,定也決不饒恕。”

這話一落,在場之人大多心虛恭敬的垂眸,急忙點頭償。

鳳瑤放眼朝周遭之人一掃,而後目光迂迴,獨獨落向了那挺直身板的國舅面上,淡然而道:“本宮之言,國舅可明?”

國舅面色起伏,瞳孔也低怒牴觸,卻是片刻,他終歸是咬了咬牙,道:“長公主說得是。只不過,微臣方纔也是好心提醒罷了。畢竟,長公主已嫁作人婦,女子的三從四德也是該遵守纔是。想來長公主也是賢良淑德之人,德孝之意也不會廢,是以長公主在人前,有長公主尋常的威儀自然不錯,但若在攝政王面前,便自是不可太過招搖風頭纔是,免得初犯了女子的三從四德之意,不止惹得大旭之人看笑話,更也惹得外戚外國之人看笑話。”

鳳瑤面色微沉,清冷的目光淡漠無波的落在國舅面上,並未立即言話。

大抵是覺得自己這席話極爲正派,且合情合理,是以待這話落下後,國舅腰板越發的挺得筆直,那雙朝鳳瑤落來的瞳孔,也顯得略微挑釁。

鳳瑤瞳孔也幾不可察的縮了縮,心底深處,頓時有複雜森然之意逐漸上涌。

這國舅歷來辨識度大旭朝堂的違逆之人,不止是今日讓她當衆下不了臺,便是往日的朝堂,也是對她四處找茬,是以,她姑蘇鳳瑤往日的精力,大多是集中在對付顏墨白身上,對付朝政之上,而國舅這條漏網之魚,倒也是該逐漸開始對付了。

畢竟,惠妃死亡的消息,還不曾被人捅破,不曾散播,但這世上本無密不透風的牆,一旦惠妃死亡之事突然被捅開,這國舅,定也是第一個跳起興風之人。

思緒至此,鳳瑤心底也略微有數,落在國舅面上的目光,也越發的清冷幽遠。

待得片刻後,在周遭之人小心翼翼觀望的目光裡,鳳瑤脣瓣一動,淡漠而道:“自古以來,金枝玉葉下嫁,自該以夫爲天,謹守三從四德。但國舅也莫要忘了,本宮今日與攝政王大婚,也不過是事出有因,算不得真正的大婚。再者,也望國舅牢記,本宮這人,歷來便與三從四德不沾邊,這京中之人既是給本宮一個夜叉名號,本宮,自也要將這夜叉之名坐實,不讓京中之人失望纔是。另外,本宮是否失了三從四德而被人嘲笑之事,也無需國舅提醒與勸告,本宮之性已然如此,到時候,本宮倒要好生看看,這大旭之中,究竟何人敢質疑本宮的三從四德!”

國舅眉頭一皺,低怒而道:“長公主好歹也是女子,此番又嫁作人婦,自該遵守女子人婦之德義,便是不在意大旭之人對你的看法,但也該在意大盛大楚甚至其餘周邊之國對你的看法,倘若長公主……”

鳳瑤瞳孔一縮,未待他後話道出,便已扯聲嘶啞而道:“國舅莫要忘了,本宮與攝政王大婚,只需讓天下之人知曉本宮已然嫁人,三從四德之意,與本宮何干!再者,攝政王都不在意本宮是否賢良淑德,國舅何須越俎代庖對本宮質問?可是,國舅這幾日過得極是舒坦,竟敢如此對本宮以下犯上了?若是國舅對本宮不滿,有意衝撞本宮威儀,不若,今日你與本宮,便好生髮泄切磋一場,你若能打得過本宮,殺得了本宮,自是你本事,倘若你打不過本宮,殺不了本宮,那你便,閉好你的嘴。若是不然,本宮刀劍無眼,這喜宴之上,開開殺戒,用鮮血來襯托這場大紅喜色,本宮,也不介意!”

這話一落,渾然不顧國舅眼抽臉抽的反應,鳳瑤足下一動,兩步便行至一旁侍衛的面前,隨即不待侍衛反應,頓時抽劍而起,而後騰空一甩。

剎那,那把寒光晃晃的劍當即斜插在國舅面前的圓桌上。

瞬時,圓桌周遭之人紛紛一驚,當即後退,國舅頓時嚇得面白無色,渾身一顫,雙腿一軟,頓時狼狽的跌倒在地。

“國舅爺。”

這時,有幾人急忙驚呼一聲,當即要上前去扶國舅。

鳳瑤滿目冷冽,陰沉而道:“何人敢扶他,何人,便是國舅一黨。本宮歷來寬懷仁慈,但也並非受人欺負之輩,倘若我朝廷之人大肆徇私結黨,亂我發紀,我姑蘇鳳瑤今日,定逐一清場。”

嘶啞森冷的嗓音,煞氣騰騰。

待得這話一落,那幾名作勢要彎身去扶國舅之人,頓時不敢再動。

一時之間,周遭氣氛頓時涼到了極致,好好的喜宴,也頓時成了一場驚心動魄般的殺伐與冷戰。

國舅氣得無法,目光惱怒四溢的朝鳳瑤望來,“長公主是要在大旭一手遮天,心狠手辣的想殺了朝臣不成?且長公主口口聲聲要爲大旭着想,口口聲聲自稱寬懷仁慈,而你肆意惡對朝臣,肆意想斬殺朝臣,長公主言行差距如此之大,何能讓衆人信服。”

鳳瑤淡道:“本宮歷來只對忠於我大旭之人寬懷仁慈,可從未說過對徇私結黨,居心叵測之人寬懷仁慈。今日國舅既是要執意與本宮作對,本宮自也該回敬國舅纔是。亦如國師之言,本宮終歸是女子,自該拾掇起女子的三從四德,但國師莫要忘了,本宮也是大旭的監國公主,威儀與本事,自要兩者兼顧。是以,別說本宮再欺負你,不過是公平而鬥罷了,本宮不要侍衛參與搏鬥,也不拿兵器,且再讓國舅兩招,如此,本宮這女子都已退到這等地步,國舅好歹也是錚錚男兒,敢不敢,握了你面前的劍,與本宮,好生的鬥一場?倘若,你鬥過本宮,本宮日後,絕不找你麻煩,倘若,你鬥不過本宮,那你日後,便好生收拾包袱,滾出這京都城。”

大抵是這席話說得太過涼薄冷冽,待得這話一落,國舅便目光一顫,蒼白的面容極是心虛驚愕。

鳳瑤冷眼朝他觀望,心底涼薄森冷,瞭然之至。

對付這等嘴巴極爲厲害的朝臣,若執意與其講理,自也容易被他鑽着空子,從而一味的糾纏。

今日也終歸是大喜的日子,她也並非想將氣氛鬧得太僵,只可惜,小人當道,肆意的嘲諷牴觸,這種人若不好生收拾,他日定也要有恃無恐,變本加厲。

是以,今日不過是順勢而爲罷了,縱是壞了這大喜的氣氛,她自也不曾太過在意。畢竟,本就是逢場作戲,又何來氣氛,便是那顏墨白再怎麼努力營造出喜慶奢華的氣氛,但,作戲就是作戲,真不了。

思緒至此,鳳瑤那落在國舅面上的目光,越發的森冷涼薄。

國舅戰戰兢兢,往日的得瑟威然之性頓時撐不住了,他強行故作自然的垂眸下來,惱怒的語氣竟突然變得緩和開來,“長公主明知微臣武功不濟,你如此與微臣比武,豈不是強人所難。”

鳳瑤淡道:“本宮乃女子,且不拿兵器,讓你兩招,國舅還有何不滿?倘若國舅仍是不服,仍是覺得本宮起伏於你,那便由你來決定,你要與本宮,比試什麼?”

嘶啞的嗓音,卻是依舊威儀十足,那煞氣騰騰的語氣,也卷着幾許不曾掩飾的涼薄與森冷。

待得這話一出,國舅眉頭皺得極爲厲害,卻仍是不言話,待得沉默半晌後,他才幹咳一聲,只道:“微臣今日,僅是好心勸長公主罷了,並無他意。再者,今日乃長公主與攝政王大喜的日子,舞刀弄劍自也不成體統。是以,望長公主以大局與名聲爲重,也莫要與微臣計較了。”

僵然的語氣,透着幾許掩飾不住的尷尬,然而委婉之中,也終歸算是在變相妥協。

奈何,這國舅歷來便咋咋呼呼,違逆成性,鳳瑤此際,卻仍是不打算放過他。

待得國舅的嗓音落下,鳳瑤便並無耽擱,當即冷沉而道:“本宮也不願與國舅計較,只不過,本宮也一言九鼎,言道出的話,自然也是口諭。是以,國舅最好是拿起前面的劍,與本宮搏上幾局,分割輸贏,倘若不願拿劍,那國舅你,便是對本宮之言抗旨不遵。”

眼見鳳瑤咄咄逼人,國舅頓時急了,“長公主當真要如此強人所難?”

鳳瑤冷到:“拿劍。”

瞬時之間,周遭氣氛涼薄到了極點,森冷厚重之中,壓抑層層。

在場之人,紛紛面色緊繃,目光極是小心翼翼的在鳳瑤與國舅二人之間打量,誰人都不敢多言一句。

國舅依舊跌坐在地上,渾身也有些僵硬,整個人依舊垂眸,似在惱怒,似在無奈,卻又似是被人戳了脊樑骨般的恥辱難耐。

他並未立即言話,則是片刻之後,身子便也開始氣得發抖,然而即便如此,他卻仍是未將憤怒表露出來,僅是道:“微臣好歹也是大旭老臣,長公主怎能如此對微臣咄咄逼人。”

鳳瑤清冷而道:“國舅雖爲老臣,但言行不恭,居心叵測,如此,本宮未曾辱你殺你,便已是在尊重你。但國師你呢?先是與惠妃勾結,企圖亂我大旭法紀,後是將你女兒送入宮中,揹着本宮讓你女兒迷惑皇上。皇上如今,不過是才幾歲的年紀,幼小稚嫩,而國舅你,竟是如此心急,竟不惜讓你女兒王蘇蠱惑於她。竟憑這兩點,本宮便是殺了國舅,也是在遵照大旭律令,正義之舉。”

這話,她說得極爲直白,只是提及幼帝之後,自己的心底,也逐漸增了幾許怒意。

這話一出,國舅眸色再度起伏得厲害,滿面緊繃,卻是已然說不出話來。

一時,周遭氣氛再度沉寂緘默了下來,四下寂寂,厚重壓抑,似如劍拔弩張一般,雖時都可殺伐開來。

然而卻是片刻,這種冷冽的氣氛便被一道道腳步聲突然打斷。

那腳步聲,緩慢隨意,由遠及近。

在場之人也紛紛循聲一望,便見那不遠處的道路盡頭,突然有一行人緩步而來。

花樹明朗,隨風而曳。

而那被紅毯鋪就的小道盡頭,那滿身大紅且身材修條頎長的男子,正被一衆侍從簇擁而來。

遙遙觀望間,只覺那人步伐平緩,滿身頎長,一舉一動極是風雅端然,而待得那人離得近了,便見那人,墨發一絲不苟的高束,面容俊美之至,便是那雙瞳孔,也正微微而勾,稍稍帶笑,而待觸及上鳳瑤的目光時,那人,便瞳孔微縮,而後,竟是突然勾脣笑開,風華朗潤至極。

這廝怎來了!

鳳瑤眉頭驟然一皺,剎那間,心底之中,也順勢有冷意浮動。

方纔她從顏墨白的主屋離開,便吩咐伏鬼好生看着顏墨白,而今倒好,這廝就這麼自然而然的來了,且那亦步亦趨之間,淡定從容,明明都已是傷得極爲嚴重,方纔在屋中還要死不活,而今邁步朝這邊過來時,竟又開始裝得淡定平和了。

這廝啊,也不知是他心境太過強大,還是忍痛能力極強,只不過,太過裝得雲淡風輕,有時候,卻是並非好事。亦如,無論怎麼裝,都掩蓋不住他受傷的事實,想來這顏墨白,着實是不想要他那手臂了。

思緒至此,一時之間,鳳瑤落在顏墨白麪上的目光越發清冷淡漠。

然而,那顏墨白卻依舊笑得溫潤隨和,足下也平然隨意,緩緩靠近。

待站定在鳳瑤面前後,他才轉眸朝周遭一掃,溫潤而道:“宴席似是還未開始,如此,微臣可是未曾來晚?”

溫潤的嗓音,清風如許。

鳳瑤稍稍將目光從他面上挪開,正要言話,不料話還未脫口而出,那坐在地上的國舅竟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當即朝顏墨白急促而道:“王爺可算是來了。若是王爺不來,長公主今兒可是執意要與微臣鬥武了,微臣一把年紀了,且武功也不善,此番貿然與長公主鬥武,自也是應付不來。是以,長公主既是下嫁給王爺了,便也望王爺好生勸勸長公主,莫要對微臣,太過強人所難。”

僵然的嗓音,卷着幾許不曾掩飾的惱怒。

大抵是見此番顏墨白來了,自覺有人撐腰了,是以,國舅這脫口的話也突然變得硬氣了幾許。

待得這話一出,顏墨白卻是並未言話,他那雙深幽平和的瞳孔,則緩緩朝國舅望來,掃他兩眼,只道:“國舅怎坐到地上了?”

國舅垂眸下來,恭敬而道:“不過是因長公主將劍仍在微臣面前,刻意嚇唬微臣,使得微臣突然驚了一下,坐到地上罷了。王爺此番來了,可要爲微臣做主。微臣此生,從不曾做過大奸大惡之事,是以,長公主如此刻意惡對微臣,着實讓微臣恥辱與蒙羞。”

這話,他說得極爲認真,待得這話一落,他那雙落在顏墨白身上的瞳孔也不曾掩飾的深了幾許,隱約之中,也還夾雜幾縷期盼之意。

然而待得這話一出,顏墨白則勾脣一笑,懶散溫潤的出聲道:“長公主溫文爾雅,蕙質蘭心,國舅說,長公主這等溫和之人,竟會刻意欺負你?”

許是全然不曾料到顏墨白會突然這般言道,國舅面色一僵,眼角一抽,整個人頓時猝不及防的愕住。

鳳瑤憋在喉嚨的話,也順勢噎,目光再度朝顏墨白望來,瞳孔之中,也或多或少的增了幾許探究。

這大庭廣衆之下,倒是難得見顏墨白不主動調侃她,反倒是幫她了。倘若今兒有顏墨白爲她坐鎮,甚至公然表明態度站在她這邊的話,而今這在場之人便是對她姑蘇鳳瑤不恭不服,自也得好生將這股不服之氣徹底壓制在心底了。

思緒翻騰片刻後,鳳瑤便全數按捺住了心神,僅是平然無波的朝顏墨白與國舅二人之間望着,無心言話,僅是兀自的觀望看戲。

而這時,那滿面驚愕的國舅也回了神,目光極爲仔細的將顏墨白盯了幾眼,低低而道:“王爺,是長公主先行對微臣發難,是長公主想要殺微臣啊。”

這話一落,顏墨白便低沉而道:“長公主並非蛇蠍之人,又如何會無緣無故對國舅發難?”

溫潤的嗓音,不曾卷出怒意,然而語氣中的咄咄逼人之意卻是不曾掩飾,再加之顏墨白本是不怒自威,整個人雖平緩溫潤,但卻威儀磅礴,是以,待得這話一出後,國舅頓時再度噎了後話,愕然仔細的朝顏墨白打量,眼見顏墨白似是全然不曾有維護他之意,國舅目光顫了顫,待得片刻後,他終於是強行按捺住了心神,垂眸下來,低沉恭敬而道:“微臣今日,不過是說了句長公主下嫁攝政王,我等恭喚長公主時,自也該變變稱謂,喚她爲攝政王妃而已。奈何長公主卻突然因此生氣,責怪微臣不該如此提醒與勸說。是以,微臣今日,也,也不曾有做得太過之事,而長公主卻因這些瑣碎小事而要殺微臣,着實,令微臣委屈了。”

顏墨白麪色分毫不便,薄脣一啓,然而此番脫口而出的話,卻突然增了幾許不曾掩飾的幽遠與大氣,“長公主雖下嫁本王,日後長公主稱謂如何,自是依照長公主所喜而喚。再者,今日乃本王與長公主大婚之日,宴席開端之際,本王,不希望任何人或事對長公主添堵,更也不希望我顏墨白喜宴之上擠兌不恭。長公主既是下嫁本王了,日後,自也是本王身邊之人,倘若誰人膽敢再度在大庭廣衆之下對長公主不恭或是擠兌,便也是在與我顏墨白,爲仇。”

幽遠平和的嗓音,溫潤十足,卻也是威脅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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