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若錦,我爹說我本來叫黎弱惜,後來我爹想要我變堅強一點,就改名叫若錦。不過那已經是我很小以前的記憶了,現在我連我爹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
娘說我是個苦命的孩子,我一直以來就很聽孃的話,因爲我有記憶的時候就沒有爹了。只有娘一直陪着我。娘以前是個樂師,後來跟我爹成親以後,就再也沒有到外面拋頭露面了。不過有一天,我娘就不見了,聽娘說爹是到外面去做大官去了。
自從我爹走後,我就開始跟我娘學彈古箏,彈琵琶,唱小曲。因爲我娘身體不好,所以我要去各個酒樓裡面賣唱,每次都會被一些有錢人嘲笑。不過我不介意,只要我能賺錢養活我娘就夠了。就算有人說我賣唱的,身份低賤也沒事。
原本以爲日子就會這麼一直平靜下去,我跟娘會一直這麼簡單的生活下去,可是因爲那個男人,一切都變了。他害死了我娘,害我淪落風塵,我恨他,如果殺了他能讓我娘復活,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可是娘在臨終的時候要我忘記這件事,要我離開這裡,可是能麼?我能忘記這仇恨麼?他毀了我一生,讓我失去了我的至親,我忘不了,也不能忘。
所以我決定留在鳳仙鎮,我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我要報仇。
我留在了鳳仙鎮最大的樂坊—“鳳求凰”,在這裡面,我學會了僞裝自己,對着討厭的人也要笑臉相迎。
學會了如何應付那些有錢人,學會了如何讓自己高高在上,學會了如何讓她們乖乖的掏銀子,我學會了一切我不想學會的東西。其實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紙醉金迷,我終究是要淪陷的麼?
媽媽跟我說,這個月十五就要出閣,如果我不肯就掘了我孃的墳。我沒有出聲,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只可惜,我答應過我娘要好好活着。如今我身陷樂坊,又如何能去見我娘爹?
本來以爲我這輩子就這樣了,誰知道讓我遇到了她。
她叫我是麼?姓黎的,還認識黎大人。我往媽媽那裡一打聽就知道那個叫我的絕對就是黎知府的女兒沒錯了。
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我想她應該是喜歡我的吧?從她的眼神裡,我能讀出來一些。出言輕浮,才認識一會就說要做朋友,想必她跟那些客人是一樣的吧?如果我覺得她跟那些脂粉客是一樣的,那爲什麼第一次見面,在亭子裡我就跟她說了那麼多?
連我娘和我爹都說了,我並不是那麼話多的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是給我一種莫明的安全感,好幾次都讓我忍不住想依靠她,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相信她。她真的能像她說的那樣跟我做朋友嗎?難道她真的不是隻爲了我的外表?難道她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樣嗎?太多太多的疑問在我的腦子不停轉,我覺得我自己都快要看不清我自己了。
我把什麼都告訴了她,關於我的爹孃,關於我的一切,就連我不識字這些我都告訴她了。她說我這樣纔像個凡人,可是我一直就是凡人,一個揹負着喪親之痛的凡人,她是知府的女兒,她能體會到我的痛苦嗎?爲了生存,我要強迫自己笑臉迎人,即使是自己不喜歡的人,即使那些人對自己做了什麼事,我能做的也只有忍氣吞聲。這一切的一切讓我覺得我的世界就應該這麼一直灰暗下去吧。平凡人的幸福是永遠不屬於我的,幸運之神永遠也不會降臨在我的身上。
而她,就像黑暗裡面的一米陽光,雖然微弱,但也溫暖了我的世界。因爲她我感覺到這個世界還是有乾淨和純潔存在的,至少她的眼神是純潔的,是溫暖的。可能就是因爲她溫暖乾淨的眼神,我才選擇了慢慢的開始相信她,慢慢的向她打開心扉。我應該不喜歡她吧,我應該只是渴望溫暖,渴望一個能理解我的人。她會是那個能理解我的人嗎?
如果說她是個騙子,如果她對我的好只是僞裝,那麼她很成功,因爲我發現自己無聊的時候就會想她在幹什麼,在想她跟我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她成功的佔據了我的思想,但是我想這應該不是喜歡,這只是一個落水的人對救命稻草的渴望,對,僅僅是渴望而已。我應該是不喜歡她的,我跟她一樣把彼此當做朋友,把彼此當做一個傾訴的對象,僅此而已。
今天是十五,是我跟她約定好的日子。她是知府的女兒,所以我從來就沒奢望過她能自降身份把我從這裡救出去。可是她對我說的是那麼的信誓旦旦,真誠的目光讓我差一點就完全相信了她。
她會來的吧,她答應我的,她難道不會來了麼?站在臺子上面,我覺得自己就像一件貨物,擺在臺上任人欣賞,任人玩樂,任人對我評頭論足。我所能做的就只是安靜的微笑,就像媽媽教的那樣,含情脈脈,柔情似水。
時間慢慢的過去,我也有剛開始的期待變成失望,最後絕望。哼,苦笑,
自嘲,她終究還是騙了我。我的目光在人羣中搜尋,想找到那個我熟悉的身影,可是即使到最後我還是沒能見到,所以我該放棄了吧?我娘從小就告訴我古來女子多薄情,也許是吧。我根本就不配擁有一份感情,即使是一份純潔乾淨的友情。
到了最後她還是沒有來,我再次自嘲,多可笑啊!我剛纔還一直跟媽媽求情,說她一定會來看我。即使沒有救我出去,哪怕是一眼,只要你來了,我就會很安心。可是你騙了我。
於是,我開始笑,無比嬌媚的笑,傾國傾城的笑,她根本就不知道吧,我就是她一心要看的魁首。真可笑,我在笑自己,還是在笑這可悲的人生?
媽媽說過,只要我笑,所有的女人都會拜倒在我的腳下,所以我笑了,笑的動情。我望着臺下那一雙雙如狼似虎的眼睛,笑的開懷,臉上似乎有什麼滾燙的東西滑落,那是因爲我太開心的,我看清楚了所有的女人。所有的女人都是不可以相信的,即使是她。
我開始一度的放空自己,是哪個女人又有什麼所謂呢?輕輕擼起袖子,怔怔的望着手臂上那點殷紅,我又笑了,沒什麼所謂。
媽媽告訴我一個男人用一萬兩買下了我,從今天起我就是自由身了。男人?心臟緊跳了幾下,難道是他?委屈,悲憤一股腦的涌了上來,這就是我的宿命嗎?即使我躲,我也不能逃脫那個魔鬼的魔爪?既然這樣我就不躲了,我朝思暮想要報仇,今天晚上就能實現了。
我默然的走下了臺,悽然的回頭,人羣中都是一片渴的眼神,我還是沒能撞到那個乾淨的眼睛。無奈的回頭,在小倌們的簇擁下,慢慢的走出了“鳳求凰”,上了轎子。
才走了幾步,外面就鬧了起來,我連掀開簾子的力氣懶得用了,外面再熱鬧也不會再屬於我了。“喂,我要看看裡面是什麼人!”熟悉的聲音躍入耳簾,我心跳緊了幾下,連忙拉起簾子。
一個轎伕正站在轎子旁邊,一位明眸皓齒,長相清麗的女的穩健的從轎子裡閃了出來,悠然的對轎伕那邊說,“我還要趕路,別太耽誤時間了。”
我訕訕的收回頭,“我真幼稚,她不會來的。”
“爹,孩兒今天就給你報仇。”輕輕的撩起簾子,右手捏了一把腰間的鋒利,我滿臉的笑容,過了今晚一切的恩怨就會離我遠去,只要過了今晚,爹,我就能去陪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