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問,葉曉頓時又毛躁了起來。她隨意擺擺手道:“什麼破事兒,算了算了老子不跟她們一般見識!”
我表示有興趣聽她詳細說,她才詳細道來,越說越興奮越說越炸毛。大抵意思就是她在京中好歹也有一幫整日沉迷於八卦的少女幫,可惜少女幫因爲京中第一公子秦方辭成親一事而倍感低落,而在知道葉曉就是秦方辭的媒人以後倍加生氣。
於是她被少女幫無情地拋棄了。還與少女幫進行了一次口水大戰,只可惜敵強我弱,最終敗下陣來。
葉曉於街上就將人祖上三代一一問候了個遍。
我頗覺得頭大,見她一番口乾舌燥便引她進了明翡齋喝杯熱茶並寬慰道:“八卦界無真朋友,你莫要太當真,也完全不必要放在心上。”
怎知葉曉一進大門,看見櫃檯前的秦方辭,眼睛亮了亮,喜形於色:“姐夫?哦原來你們在這裡選首飾啊!”
葉曉再沒工夫喝茶潤嗓。她很忙,忙着自來熟地挑選首飾,最後讓秦方辭結賬,訛了不小的一筆。
出明翡齋時,葉曉是滿面紅光,絲毫不見得有一絲先前的鬱卒。
隨後葉曉也加入到我和秦方辭隨便逛逛的行列中來,秦方辭在布帛店挑選隔開書房和寢房的紗垂簾帳時,她從旁給了不少古靈精怪的意見。
晚間,葉曉在秦家蹭了一頓晚飯。她在家時從來不進書房,可卻在秦方辭的書房裡進進出出好不歡實。家裡下人掛上簾帳隔臥房時,她便擅做主張地從旁指揮,完了還在書房裡亂翻亂逛。
我看她將書架翻得亂七八糟,傷神不已,道:“曉,你不是不愛看書的麼,你弄這麼亂,一會兒誰收拾?”
“誰說我不愛看書了,怎麼說我也參加過科舉,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才女,看點兒書礙着你了嗎?”葉曉有理有據道,“況且阿姐你的書房裡都是些什麼書啊都老掉牙了放誰誰都不愛看,姐夫這裡嘛,書房這麼有品位,字畫又這麼多,書籍也是七七八八的什麼都有,我當然想知道姐夫平時都看什麼……了。”
幾本書倒落在地上。葉曉神情頓時凝固住了,手裡的書纔打開一頁,直愣愣地盯着書看。我狐疑地問:“怎麼了?”
葉曉將書攤開在我面前,道:“這書好奇怪,怎麼一翻開,裡面的圖案……好似我後肩上的胎印呢?”
我渾然僵透,直直地垂下眼簾,看着首頁赫然畫着一朵綻開至荼靡的緋色蘭偌,不由從頭到腳都涼了個透。
看這彩墨,是後來添上去的。是秦方辭添上去的。
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葉曉翻來覆去地看這書,驚疑不定地嘟囔着,“阿姐……怎麼又是北遙國的史書,你和阿爹那裡那麼多,這裡居然也有……”
我將書奪了過來,隨便往書架裡塞去,囫圇道:“這事兒正常,很正常,北遙國昭妘皇最愛蘭偌,你竟不知道?”
“哦……那我跟那昭妘皇還挺有緣的……”
葉曉沒有再生疑慮,而我卻久久不能平靜。
過年前,秦方辭忙前忙後,跟我一起招呼了一頓火鍋,將府裡的人都聚在一起吃着暖和暖和,待第二日,整個秦府就只剩我和秦方辭,所有人包括蘊秋都回家探親了。
只是我沒想到,過年的時候,我葉家卻出了一檔子事兒。過個年都不安順。
一向好跑好跳的葉曉,喝涼水也塞牙縫兒,在家躺牀上過了這個節。
她跟人打架,勢單力薄,稀裡糊塗就被人揍了。結果手不能提腿不能走的,雙雙夾着木板在牀上挺屍。
就連湯圓在牀邊爲非作歹,叼了她的新衣裳又咬爛了她的新首飾,她都只能瞪着眼乾看着。
一見我們來,葉曉鬼哭狼嚎,指着一旁的湯圓道:“阿姐姐夫你們來得正好,快幫我把這混賬玩意兒給我就地正法了!”
湯圓粗哼兩聲,表示它沒有一點兒壓力。而後甩着大尾巴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開了。
我掖了掖被子,瞅着葉曉那鼻青臉腫的模樣,渾身動彈不得,比之前和長瑾單挑那回嚴重了去了,不由氣急道:“沒跟你說還是怎麼着,姑娘家整天往外跑,還沒吃夠苦頭啊?還跟人打架,你以爲你是銅皮鐵骨還是怎麼的怎麼揍都揍不壞啊?”
葉曉呲牙咧嘴:“阿姐,這揍都被揍了,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說實話,這事兒真不怨我,我無意與人起爭執,但人就是瞅準了我不放嘛!”
後來聽葉曉說,她是被羣毆的。毆她的那些人也正是上次與她決裂的八卦少女幫。
我問:“不是不讓你跟她們混了嗎,她們好歹也是官宦小姐,就不顧身份地將你揍成這樣?”
“啐!”葉曉,捧着臉皮,一臉憎惡,道,“這事兒沒有幕後主使,我姐夫好歹也是二品尚書,她們敢這麼大膽?有一姐妹兒平時跟我關係還不錯,但也不得已把我打了,事後偷偷跟我說了,她們也是受人指使的。這還能有誰,新近在雲京城裡少女幫當中最炙手可熱的,不就是長瑾那玩意兒麼!”
秦方辭一直站在屏風外面,聞言沉吟了下,問:“可有何確鑿的證據沒有?”
葉曉呲道:“證據是沒有,但人憑一張嘴,我也不會平白無故地誣陷她。平時就屬她跟我有積怨,又不是一次兩次揚言要給我好看了,我問過那姐妹兒是不是長瑾指使的,她箴口不言不是默認了是什麼。”
我不輕不重地拍了拍葉曉的肩,疼得她哭爹喊娘。我起身道:“吃一塹長一智,以後沒事少出門。”
“阿姐你一定不是我親生的!”
我回頭笑睨了她一眼:“嗯?你說什麼?”
葉曉嚥了咽口水,改口道:“你一定、一定不是我親姐!”
我與秦方辭一道走出房間,看着院中蒼茫的冬日蕭景,笑了一聲道:“不是你親姐都這樣爲你操心不得消停,要是你親姐,那還得了。”
與人打架這種事,葉曉不是沒少幹。但她甚少這麼吃虧,就連上次在宮裡與長瑾打架時,不也沒能讓長瑾佔到便宜?於是葉曉吃一塹長一智的最終結果,便是導致她心裡極度不平衡不甘心,揚言勢必不打不贏的仗。從此不論她走到哪裡,都帶了一把白刀子匕首傍身。
有了這麼一個病號,怕阿爹在家降不住葉曉,我便提出在這裡住兩天照顧照顧葉曉。阿爹道:“琤兒,你不用擔心,再不濟家裡不是還有王嬸兒,王嬸兒能照料得過來。”
我咳兩聲,道:“阿爹,是不是真嫁出去的女兒就潑出去的水,想回來歇兩天都不成了?”
阿爹愣了愣,滿口應道:“成,怎麼不成,這不怕女婿多想麼。”
秦方辭笑兩聲,道:“無妨,省得她心裡放不下成天想着往這裡跑,來來回回累,還不如就在這邊呆着。等隔天我就過來看看。”
我瞅了瞅秦方辭,看着他如畫的眉眼,和薄脣如勾一色暖春的笑顏,心裡微熱。
送秦方辭出門時,兩人在巷弄裡多走了一段。秦方辭適時地停了下來,轉身笑看着我,道:“再送,乾脆直接跟我回家得了。”